第67章

發佈時間: 2024-09-14 06: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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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馬甲掉了

於此同時,石洞中的氣氛, 一樣的凝固。

好像在醞釀即將而來的矛盾與爆發。

被衛檀生握著手, 短短的十多分鐘裡, 惜翠能感受到身旁的小變態好像經歷了全身心的掙扎。至於掙扎了什麼, 她沒看出來。

就是衛檀生看她的眼神越來越複雜, 手一緊,使了點兒力氣, 就在惜翠吃痛的那一刹那,又突然鬆開, 閉上眼睛靠著石壁不說話了。

惜翠早已經習慣了衛檀生時不時的發病,她現在也確實累了,沒心思再去多關注他的心理問題。

雪還在下, 古怪的暗潮卻一點一點地在石洞中滋長。

本來凍得像冰一樣的手,在握了一會兒之後,已經開始滲出了一層薄汗。

指尖汗涔涔的, 很不舒服, 惜翠想抽回手。

包住她的大掌緊了緊, 不讓。

她都覺得汗膩膩的有點兒噁心了,衛檀生卻好像沒有察覺。他閉著眼,惜翠看不清楚他眼裡究竟是什麼神情。

如此過了一會兒,衛檀生卻突然主動鬆開了她的手。沒等惜翠開口, 青年卻已睜開了澄亮的眼。

「外面有人。」

石洞之外,魯深已經下了山坡。

橫亙著的枯枝雜葉上,掛了條血跡斑斑的杏色發帶, 像個吊死的人。

他指尖挑起那根發帶。

就在這兒了。

他要的是這發帶的主人的血,光發帶上這麼點血怎麼夠。

魯深發狠地想,他要用他身上所有的血來祭奠他那些死去的弟兄們。

山匪銳利的眼光睃巡,很快就鎖定了短崖上的石洞。

將發帶往地上一丟,魯深:「去上面。」

站了血的杏色發帶被狂風一卷,飄飄搖搖,不知刮到了哪裡去。

聽了衛檀生的話,惜翠眉一皺,稍微放鬆了的神經再度繃到了極點。

她沒聽見石洞外有什麼動靜,但衛檀生常年禪定修行,五感比她敏銳得多。

是那群山匪?

他們竟一路追到了這兒來。

惜翠眉心收攏得更緊了點兒。

這個石洞已經待不下去了。石洞太小,沒任何藏身之處。再加上赤果果露在短崖上,目標又太明顯,她能一眼看到,其他人肯定也能一眼看到。倘若被逮住了,她和衛檀生只能等死。

這個時候就算要跑,衛檀生他腿上受了傷,也跑不了多遠。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惜翠心上好像被綁了個大石頭,直往下墜。

坐以待斃向來不是她的風格,事態緊急,也沒有再多考慮的時間,惜翠抬起頭,「這石洞待不下去了,我扶你,我們去外邊。」

再在石洞裡待著就是死,她和衛檀生身上都沒帶多少銀錢,這群山匪既然能不辭辛苦一路追擊至此,那就是想要殺人滅口。既然橫豎都是一個死,那還不如試一試,搏一搏說不定就有一線生機。

衛檀生沒有否決她的提議,惜翠扶著他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石洞。

往下,會和循著山坡下來的山匪撞個正著。為今之計,只有往短崖上走。

好在,短崖並不算陡。不過,想要爬上去,對如今兩個病號而言也夠嗆。

剛踏出石洞,往下一瞥,惜翠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確實有人!

那正往石洞的方向而來的人影,是那些山匪。

他們追來了!

惜翠不敢耽擱,忙借著灌木的遮掩,扶著衛檀生,往上走。

生怕弄出什麼多餘的動靜,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惜翠口乾舌燥,這麼冷的天氣裡,後背硬是緊張地滲出了一層汗。

大雪刮花了眼睛,她的鞋襪都已經濕了,濕沉沉的黏在腳上,每邁出一步,都重若千鈞。

惜翠心底苦不堪言。

鞋襪上的雪凝結成了冰,走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就像刀割一樣。苦中作樂地想,小美人魚或許也就是她現在這幅模樣了。

就算這麼安慰自己了,惜翠的心裡還是不輕鬆。

她要堅持住。

她死沒關係,她死了還有活命的機會,衛檀生不能死。

而衛檀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卻像雪一樣。

他已經看不懂她了。

他眼中掠過一抹轉瞬即逝的茫然。

從剛才起一直纏繞他的陌生的感覺令他蹙眉。

那一瞬,他竟然想要為她停下腳步,好免去她身上的負擔。

他竟然也會心有不忍嗎?青年眼含譏諷地一笑。

在此之前,他斷然不會有此念頭。

旁人對他的好,他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都是他們一廂情願,他們要這麼做,和他有什麼關係。他們要奉獻自己,他就心安理得地受著,他們不奉獻了,他也不會強求他們。

就算他們為他死,他也不會眨一下眉頭。

他就像天際的雪花,薄涼。

但如今落在少女的肌膚上時,卻竄出了一小捧的熱意。

忙中出錯,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頓時蹬落了個小石塊。

小石塊咕嚕咕嚕地滾下,在這寂靜的山谷中,就像一道催命符。

崖下的人,按緊了佩刀,抬頭看去。

惜翠忙蹲下身,透過草葉的縫隙,瞧見那反射著寒光的刀尖,血液都好像結了冰。

雖然看不清人臉,但大致能分辨出來了有五六個人。

就算只有五六個人也夠她和衛檀生喝上一壺。

「去。」有山匪轉頭吩咐同伴,兩個人緩步慢慢朝崖上走了過來。

惜翠心中焦急,忙扶起衛檀生,想要抓緊腳步趕緊往上爬。

沒想到,一拉卻沒拉起來。

衛檀生:「來不及了。」

惜翠皺眉,繼續拉:「來不及也要試試,萬一呢?」

衛檀生唇角浮出一抹極淡的弧度,「你看上面。」

惜翠抬眼一看,話梗在喉嚨裡,卻是再也說不出口。

衛檀生說得沒錯,確實來不及了。

越往上草木越稀疏,只剩下雜草與光赤果果的岩石。她只要和衛檀生穿行在上面,就一定會被發現。

而在崖頂,不知何時已多出了個橫跨大刀的山匪,正守衛其上。他們就算爬上去了,迎接她和衛檀生的也只有一把斷頭刀。

上下都沒有退路,左右皆是絕壁,逃已經無處可逃。

「翠娘,」衛檀生突然道,「你就在這兒待著,不要亂動。」

「你想幹什麼?」惜翠蹙眉。

衛檀生不答反問,「這地方十多年來就不曾有山匪出沒,你說,為何偏偏讓我們撞上了?」

惜翠:「是大嫂。」

衛檀生低聲喟歎,對她的稱呼旋即一變,「翠翠,你確實很聰明。」兩個字,在舌尖滾過,被輕輕巧巧地吐出,似是飽含了無盡的親昵。

惜翠已經無暇去細究他稱呼的改變,死都要死了,哪裡還有閒心去講究這個。

「他們受了大嫂的吩咐,要找的人只有我。」衛檀生又道,「不論是死是活,他們要對付的也只有我。」

衛檀生:「你信不信我?」他接著說,「信我,你在這兒不要亂動,我就能為你帶來一線生機。」

「那你呢?」惜翠反問。

她不覺得衛檀生他能有什麼捨己為人的光榮品德。

「我?」他彎唇笑道,「自是聽天由命。」

惜翠抿唇:「我和你一起。」

衛檀生的眼裡好像有一片幽深的海。

惜翠心臟噗通直跳,迎上他的視線,「我說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嫁給了你,夫妻一場,黃泉路上結個伴也不孤單。」

這話她自己說出來都覺得肉麻,但作用似乎很顯著。

衛檀生沒再說話,暗色的波濤中倒映了漫天的雪花,也倒映了她。

看上去倒有點兒像被她同生共死的宣言所感動。

「翠翠,」忽然,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擦過她的臉頰,笑道,「在這些人眼裡,男人可以死,女人不行。」

衛檀生說得含蓄,一字一頓,意思卻很明白。

女人,要留下來泄.欲。

「你放心,」惜翠面色不改,「在此之前,我一定會先死。」

活,她活不下來,死,難道也沒辦法死嗎?

一回生,二回熟。死這件事,惜翠敢打包票,沒有比她更熟練。

將髮髻中那根流雲玉簪拔下來,放在手心,惜翠抬眼去看衛檀生。

眼中冷清清的,像冰魄。

摩挲著她臉頰的指尖重重按下。

死,他不怕死,常世已經夠沒意思了,死後的地獄倒還值得期待。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想要和他一起同死的。

隨之而來的是怎麼也壓不下去的,膨脹扭曲的快意。

衛檀生眼中流光輕轉。

他是個餓鬼,餓鬼是永遠都吃不飽的,既然她願意陪他一起死,話已說出口,他當了真,就容不得反悔了。

不過,他暫時還沒打算死在這種地方。

惜翠看著衛檀生眼中的複雜之意更濃,在她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神暗沉的好像海面下隱藏的貪婪巨獸,要將她吞吃入腹。

他鬆開了她的臉頰,站了起來。

惜翠也握緊了玉簪,同他一道兒。

小變態生得好看,就連危機當前,也鎮靜從容,絲毫不亂,好看得不像是去赴死。

這是他頭一次走在她前面,將她護在了身後,擋去了狂亂的風雪。

那兩個山匪不用上來,惜翠已經和衛檀生走了下來。

瞧見她和衛檀生,兩人面面相覷。

在被帶下山前,她腦子裡已經預演過了無數種可能性。

然而看到這群山匪的一刹那,饒是她做足了準備,也不由得如遭雷亟,愣在原地。

山匪沒什麼特別,樣貌和普通人無異,看上去就像巷口擁擠著的等活兒幹的短工。唯獨不同的是,這些人眼中多了幾分精光與戾氣。

但在這山匪中,有一個人,氣質與眾不同,像頭俊猛的黑豹。

那是……

魯深?!

惜翠與衛檀生俱是怔愣,誰都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的一個死人。

她不會看錯,這張臉,確實是魯深。

從瓢兒山上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多年,但對她而言,其實也只過了一年多。一年的時間,魯深的樣貌還清晰地刻畫在腦海中。就算她記性再差,也不可能忘記魯深他長什麼模樣。

那個本該已經死了的男人,沒有死,非但沒有死,還站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

眼睜睜地看著魯深朝他們緩步走來,惜翠神情陡然一僵,腦中已經瘋狂刷屏。

為什麼魯深會在這兒?!他不是死了嗎?為什麼會在這兒?

這是串片場了?!

系統呢?

再蠢她也能意識到現在這個情況不對勁,可是任憑她如何呼喊,系統還是像之前一樣,除非她死,否則絕不現身。

魯深並不著急和他們說話,而是吩咐手下將他們帶回了崖上。

他帶下來的人少,上面都是他們的人。

謹慎的性格倒是絲毫未變。

來到崖頂,惜翠愈發不安。

她已經快要理不清這錯亂的劇情了。碰上魯深不比碰上其他山匪要好到哪裡去。既然為首的是他,難怪這幫山匪會這麼窮追不捨。

她不知道這麼多年來魯深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眼下,正是為復仇而來。

到了崖頂,魯深這才好整以暇地緩緩開口,「衛檀生,許久不見。」

衛檀生的反應足夠得快,眨眼間,他臉上的驚訝神情一收。

這一次再見,足足隔了有十多年。

當年狼狽的小男孩也已長成了個斯文俊秀的青年。

魯深愛笑,就算到現在這個地步,昔日的仇敵就在眼前,就在咫尺之間,他臉上也能整理出一抹文縐縐的笑意。

在他如同喪家之犬,四處流離之時,也正是靠著這笑臉左右逢源,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爬起來。

他不怒吼,也不去質問。

他不著急報仇,他向來都很有耐性,畢竟人都在眼前了,跑也不跑不掉。

魯深笑,扯動臉上的刀疤,親切而猙獰。

衛檀生也笑,「是你。」

魯深饒有興趣地笑:「你見到我不驚訝?」

「驚訝,」衛檀生笑道,「死了十多年的死人,突然從墳墓裡爬出來,我定是驚訝的。」

「我大嫂找的人原來是你。」衛檀生整了整衣袖,微笑道,「既然是你,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以她的性子,恐怕還不敢對人下殺。魯郎君,是瞞著我大嫂,前來復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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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沒見,沒想到你倒比你那老子有出息不少。」魯深的目光閒庭信步般地落在惜翠臉上,一寸一寸地打量過,像在評估打量什麼貨物,「想來,這便是尊夫人了。」

有瓢兒山上的經驗,惜翠當然不會以為魯深會憐香惜玉。

就如同衛檀生所言,落在他們手上,她沒什麼好下場。

「生得不錯,」魯深淡淡地下了個評語,「只是看著病懨懨了點兒,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究竟是個什麼滋味,等你死了,我嘗過也就知道了。」

這種話下三濫低損了些,但他是悍匪,不講求什麼仁義道德。

魯深的興趣顯然不在她身上,三兩句之後,就將話引入了正題。

魯深:「既然好不容易再見了,閒話不多說,我問你幾個問題。」

「寨子裡那把火可是你放的?」

衛檀生眉毛都沒動一下,「是。」

「好,」魯深贊了句,「有擔當。」

「那老六呢?」

從魯深口中會提到她的姓名,惜翠不自覺地看向衛檀生的反應。

衛檀生平靜地道,「我殺了。」

得到這個回答,魯深似乎並不意外。

魯深:「我來替老六報仇,你不害怕?」

「若是尋常山匪,我或許還忌憚一些。」衛檀生道,「既然是你,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魯深心平氣和地問,「怎麼說?」

衛檀生道,「當年找不到你的屍體,家父怎麼會甘心。」

魯深:「這麼說,衛宗林一直沒放棄要找我?」

衛檀生:「這麼多年來,家父確實沒找到你,但找不到你,不代表找不到別人。」

魯深目光一凜,面皮上的笑意頓收。

「那些曾經護著你殺出重圍,如今金盆洗手了的兄弟在哪裡,沒有人比家父更清楚。」

「你可要殺了我試試?」衛檀生笑道,「用你幾個兄弟的命換我一人,是筆不錯的買賣。」

魯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了起來,「我在這兒殺了你,衛宗林恐怕還以為你已經到了懷州。等你老子察覺不對的時候,中間這段日子足夠我安置弟兄們。」

魯深極其看重弟兄,衛檀生用這話刺激他,他是動了殺心的。

他看向衛檀生的左腿,閒話敘舊般地問,「這麼多年你這左腿還沒好?」

「既然這左腿還沒好。」說話間,魯深橫著刀,刀光一現,驟然發難,「那這右腿不如也一併捨了吧!」

像一頭撲食的黑豹,刀光湧現之處,眼看就要飛濺出一蓬鮮血!緊要關頭,衛檀生卻往後退了半步。

堪堪半步,刀尖砍落的是小半塊布片。

一擊不中,魯深沒留給衛檀生喘息的機會,提刀再攻。

衛檀生他本來就是個跛足,雖然小時候曾經學過些招數,但這遠遠不能和死人堆裡打滾爬出來的魯深相比。

更何況,他還受了傷。

青年袖中,反掣出一把匕首。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惜翠,見到這一幕,心下頓覺不妙。

這小變態他看上去好像真打算和魯深硬碰硬,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小匕首能打得過魯深的大刀嗎?匕首還沒插進對方胸膛呢,大刀就能將他捅個對穿。

眼看著刀鋒即將落下,小變態馬上就能被捅個對穿——

不行!

惜翠瞳孔驟縮。

從剛才起,她就一直在等,然而劇情壓根沒有因為衛檀生是主要角色,而產生什麼偏移。

刀鋒落下,衛檀生只能是死。

衛檀生不能死!

事到如今,她管不了那麼多。

眉心急跳,來不及多想,惜翠已經跌跌撞撞地搶出了一步,高聲道,「大哥住手!!」

霎時間,風停,雪止。

崖頂上,只迴響了她這一句話。

魯深收下了刀,看向了她。

連衛檀生也看向了她。

沒人料想到這麼一個病懨懨的女人,會突然撲上前。

一聲呼喊,用了她這具身體所有的力氣,惜翠手都在抖,饒是如此,惜翠還是咽了口唾沫,顫抖著抬起臉,「大哥。」

「你叫我什麼?」

「大哥,」頂著魯深的視線,惜翠道,「我是魯飛。」

短短六個字,魯深面色遽變,「你說什麼?」

這個時候,惜翠幾乎不敢去看衛檀生的反應,只是撐著一口氣,繼續道,「大哥,你聽我說。」

魯深顯然是不相信她所說的,只當是衛檀生將魯飛的事也告訴了她。

從陌生的女人口中聽到記憶中的兄弟的名字,魯深收斂了笑意,眼中迅速掠過一抹不可察覺得狠意。

衛檀生不能死。

主動爆馬,她也無所謂了。

作為主要角色,他一死肯定會引起整個劇情線的斷裂和崩壞。到時候,她從哪裡回家?

兩害相權取其輕。她沒忘記系統曾經含蓄地提醒她,「按理說,宿主是不能主動爆馬的」。

按理說,按理說,僅僅三個字,可聯想的空間卻很大。

魯深的劇情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結束了,眼下還能站在這兒,就是劇情發生了什麼變故,這變故不應該算到她頭上。

一個妙齡的少女,自稱是當年瓢兒山上的黑臉大漢,確實有點驚悚了點兒。

「大哥!我確實是老六!我沒死!」惜翠飛快地說道,「借屍還魂,你有沒有聽說過。」

「你不信也沒關係,我一樣一樣講給你聽。」惜翠特地用上了青陽縣的方言,「當年,當年你還記得嗎?大哥你和我偷偷瞞著爹,到灶上偷饅頭,被我爹抓了個正著,將我倆提到外面的院子裡罰站了一整天。」

魯深眼睛裡浮現出愕然之色。

純正的方言一時半會兒是模仿不出來的。

惜翠知道這是有用了,忙繼續說,「還有你要上瓢兒山上之前,問我要不要跟你一起,你講,我跟著你,你就能保證我日後都能吃得上飽飯。」

「還有小時候插秧的時候,我倆在水田裡摸魚摸蝦,我以為摸出來了條黃鱔,結果是條水蛇,當時嚇得我一屁股坐在了田裡,還是大哥你抓了蛇,我倆偷偷支火烤了吃了,回去誰都沒說。」

她說的越多,魯深眼中的愕然之色就越重,唇角那抹笑意也就散去了一分。

很多童年的小事,都只有魯深和魯飛知道。當年一場大旱,故人都死在了災荒和瘟疫裡,就算有人想要打探,從沒法從死人口中打探出來什麼,更何況,絕不會有人去費心調查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不可能。

魯深定定地看向面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細腰伶仃,面色蒼白,楚楚可憐得像一朵日漸枯萎的花。

要他相信這女人是老六?

但她口中說出的話卻做不了假,這些事,只有他和老六知道。

魯深握著刀柄的手一鬆,目光卻如同未收入鞘中的刀:「老六?」

「我知道這事挺難讓人相信的。」惜翠苦笑,「大哥,我確實是老六沒錯。」

魯深看上去好像想要再說些什麼。

偏偏在這個時候,遠方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大哥!」一個年輕的山匪氣喘吁吁,快步奔到魯深面前,「後面來人了!」

這回,魯深無暇再去管惜翠。

「看樣子倒像是官兵,不過穿著都是常服。人太多,弟兄們撐不住。」

山匪面色急切。

話音剛落,遠方不知何時已聚攏了一隊精兵,人馬在雪色中,蕭蕭肅肅,乍一看上去,像一片白中的黑色陰影。

魯深眸色一沉,知道在這個時候確實不能多留了。他手下人不多,也沒持多少弓矢軍械。倘若打起來,定要折損在這兒。

他向來是個能審時度勢的人。

至於這衛檀生,他早晚是要和他老子一起殺了的。

魯深冷下臉,神情深思,不知在想什麼。

馬蹄迫近,他不退反進,忽然拔刀向惜翠砍來!

惜翠一時不察,猛後退一步,摔倒在地,誰料魯深卻忽然收了刀,動作迅速地攔腰抱起,「你究竟是不是老六,待會兒說個清楚。」

就在魯深收攏部下開始後撤的當口,遠處的精兵中,陡然竄出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

馬蹄伴著馬嘶聲高高揚起。

天旋地轉間,惜翠身下騰空,落入了一片溫熱的懷抱。

跨坐在馬上的男人,一手勒馬,一手撈住她,目光寒傲,烏墨的發在寒風中四下飛舞。

「遺玉。」

高騫沉聲道。

而後很快又抬起眼,看向魯深。

「你帶我妹子走,可問過我這個做兄長的意思?」

對上脖頸前的劍光,魯深反應倒快,朝其他人一招手,「走。」不過臨走前,卻還是深深地看了惜翠一眼,「我還會回來找你。」

躺在高騫懷裡,惜翠被這突如其來的神發展,弄得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二哥?」身先於心一步,惜翠下意識地就喊出那個最熟悉的稱呼。

這一聲呼喚,就像和曾經的小妹重疊。

高騫心頭猛地一跳,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低眼看向她,「二哥在。」

對上高騫的目光,惜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下意識間喊出了什麼。

就在此時,耳畔又滑過一道清朗男聲。

衛檀生莞爾看向坐在馬上的兩人,「高郎君抱著他人妻子,可有問過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