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心中有她
初夏好風光,京城何府的後花園也是一派的風光無限,百花競相爭放,端的是姹紫嫣紅,引人入勝。
何府自平反後,恢復往日的名譽,卻只剩了何秀嫻一個,往日熱鬧的榮光,再不複見。
何秀嫻是個愛靜的,但也舉辦過幾場不大不小的宴席,只是她離京多年,對於京中人也不甚熟悉,只除了昌伯侯府。
現任昌伯侯夫人乃是何秀嫻母親的手帕交,後何家蒙冤,昌伯侯府也曾幫著求情,但也無濟於事,昌伯侯夫人以為何家死絕了,卻不料還剩了何秀嫻,故而十分憐惜。
既是手帕交,何秀嫻小時也常跟著母親到昌伯侯府做客,所以昌伯侯夫人對於何秀嫻這端莊秀麗的人兒打小就喜歡,她有幾個兒子,如今小兒尚未定親,年紀正是和何秀嫻相配。
有了這心思,昌伯侯夫人對何秀嫻多有疼惜,憐惜她身世坎坷,又只是孤女一個,便指了人助她安置內宅,還給她得用的嬤嬤,也算是盡了心。
然而,昌伯侯夫人的心思,何秀嫻卻是故作不知,她的心,早就給了那個男子了。
可是,他卻對自己……
何秀嫻看著那姹紫嫣紅,托著腮歎了一聲。
她今年已經十六了,也是快等不及了。
”小姐,小姐。”杜鵑腳步輕快地走進花園,一臉笑意地道:”崔公子來了。”
何秀嫻立時坐直了身子:”誰?誰來了?”
”是崔源公子來了。”杜鵑笑眯眯地道。
”快,快伺候我回去更衣。”何秀嫻騰地站起來,喜不自禁。
杜鵑正欲答話,卻聽花園入口傳來一聲朗笑。
”什麽時候,嫻兒見為兄也要先作打扮才得以見了?”崔源搖著扇走在花園的小徑上,徑直往亭中來。
何秀嫻很是激動,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衣裳雖是新的,可這一上午在這坐著,也皺了不少,不禁有些懊惱。
眨眼間,崔源已經來到亭中,杜鵑福了一禮,吩咐著跟在崔源後頭的小丫頭奉上茶點,她自己則是退到亭下不遠。
”崔哥哥。”何秀嫻忍住激動給崔源行了禮。
”怎麽一陣子不見,就清減了這許多?”崔源飛快地打量了她一番,眼光中沒有任何旖想和放肆,就像一個真正的兄長關心妹妹一般。
何秀嫻摸了摸臉頰,紅著臉道:”許是這夏天快到了,胃口不太佳。”
”這才五月你便胃口不佳,要是到了苦夏你怎麽辦?”崔源收起扇子,將它裝在扇套裡。
何秀嫻正欲回話,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扇套上,卻是微微一凝。
崔源沒察覺到她的目光,繼續道:”我看是這下人伺候得不盡心,要不要回頭我給你再尋些妥當的人?或者換個嶺南的廚娘?怕是你習慣了那邊的菜而……嫻兒?”
”嗄?”何秀嫻從他放在桌子上的扇子上收回目光,有些茫然。
崔源一笑:”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沒什麽。”何秀嫻淺淺一笑,道:”昨兒杜鵑說似在西城那邊瞧見你,我說你在長樂鎮的新衙門呢,哪可能在這,哪知你果然回來了!”
”有點事,也向皇上稟一下事情。”崔源解釋道。
下人拿著茶點上來,何秀嫻親自給他斟了茶,又拿起自己跟前的杯子,道:”我還沒恭喜崔哥哥獲了官職呢,以茶代酒。”
崔源笑著和她碰了杯。
”只是,崔哥哥怎麽會去長樂鎮呢?在京城,應該也有很多職位。”何秀嫻很是不解。
京城繁華,他本就是貴家公子,何苦要去那小地方受苦,憑皇上對他的倚重,想要謀什麽職不成?
”長樂鎮挺好的,市舶司是個新官衙,我就覺得不錯。”崔源笑著道:”京城麽,不大適合我。”
何秀嫻皺了一下眉。
”不說我罷,且說你,下月就要過生辰了,可想要什麽禮物?”
何秀嫻聽了臉兒一紅,咬了咬唇,羞澀地道:”你還記得?”
”自然是記得的,小時候每到生辰,你就穿得像花仙子一般,纏著為兄要禮物呢!”崔源伸出手,想要揉她的頭,可想到眼前的人也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便收回了手,笑道:”一眨眼,我們嫻兒也成大姑娘了。”
何秀嫻的臉更紅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也長成大姑娘了,該尋個如意郎君嫁人了。”崔源戲謔地道:”如今你也回到京中,可有瞧上的好兒郎,若有,盡管說一說,為兄給你打聽一下。”
何秀嫻本是向上揚的唇角立時平了下來,抬起頭看向他。
”崔哥哥。”
他真的不懂嗎?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嗎?
只一眼,只一聲,崔源就將歎息藏在心底深處,臉上卻依舊笑著。
”我聽說昌伯侯夫人對你關愛有加,昌伯侯府的張三少爺是個品行純良的,如今領個世襲的閑職,倒也不失是個良配,昌伯侯夫人和你母親是手帕交,對你也是多有憐惜,日後相處也不成問題,你可仔細考慮一下。”崔源看著她笑道:”若是你中意,我向皇上給你請個恩旨,為你們賜婚?”
他滿面的誠意,一副兄長真心為妹子著想的認真,可看在何秀嫻眼裡,卻是刺目得很。
垂在桌下的手攥了起來,何秀嫻的臉色蒼白,死死的咬著唇。
她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扇子上,答非所問:”我瞧著崔哥哥的扇套繡得倒是漂亮,也不知是誰家姑娘這麽手巧?”
崔源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唇角微微一勾,道:”是麽,我也覺得挺漂亮的。”
何秀嫻的臉色更白了,眼淚瞬間湧上了眼眶。
他那滿足和歡喜的笑容落在她眼裡,愈發刺目,想也不想的就道:”崔哥哥尚未定親,怎能收授姑娘們的繡品,私相授受,對崔哥哥的名聲實在不利,崔哥哥不清楚,難道這姑娘也不知道麽?”
她言語激利,帶著尖刺,脫口而出。
崔源的笑容一窒,上揚的嘴角也斂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她。
何秀嫻話出口,就後悔了,心有些慌,忙道:”崔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崔源看著她慌亂又驚惶的表情,腦中一下子回到當初老師家被抄的那年,何秀嫻也是驚恐茫然得像只受傷的小鹿。
在心底深深歎息一聲,崔源淡道:”為兄並沒有怪你,只是剛剛我所說的,你考慮考慮……”
”我不要。”何秀嫻突然打斷他,咬了咬唇,豁了出去似的:”崔哥哥難道真不懂嫻兒的心思嗎?嫻兒不想嫁給誰,嫻兒心裡只有崔哥哥。”
話一出,她的臉頰如染了血一般紅。
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若是一直不說,他或許就會被別人搶走了,不,那不能,崔哥哥是她的。
“打從小時候起,嫻兒心裡就只有崔哥哥一個,我也曾和爹爹說過,長大後要嫁給你,爹爹那時說了,等我長大,若你也願意,便將我許配與你。崔哥哥,這麽多年了,難道你都不知道嫻兒的心意嗎?”何秀嫻乾脆豁出面皮去,絲毫不顧兩頰熱得快要發燒,她只想將自己的心事說給他知。
“嫻兒……”
“崔哥哥,我不喜歡什麽張家少爺,昌伯侯夫人是對我好,可我喜歡你啊。”何秀嫻直直地看著他。
“為兄也喜歡你。”崔源看了她好一陣,才道:“可是嫻兒,你就和我的妹妹一般,我對你,也只有兄妹之情罷了。”
他的聲音平白無波,卻如一把利刃似的直插何秀嫻的心窩裡,臉色瞬間就變得煞白。
“兄妹?”她喃喃地念了一句,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有什麽東西從眼角落下滑過頰邊,涼涼的。
初夏的風自庭院的風吹過,清爽涼快,然而何秀嫻卻覺得寒冷無比,像那寒冬臘月的冷風,刺骨的冷。
她下意識抱緊了自己的手臂,目光再一次落在桌子上放著的那套著扇子的扇套。
她的房間裡,也放著繡得比這個扇套更精致的扇套,是為崔源準備的,可是遲了,他的扇子上,已經套上了別人的扇套。
“崔哥哥,心裡是有了意中人了嗎?”何秀嫻死死的瞪著那扇套,呐呐地問。
意中人?
崔源一怔,有嗎?
腦海中,現過一個女子的音容笑貌,時而爽利,時而狡黠,時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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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中人,或許是有的吧!
“嗯,心裡有她了。”崔源的聲音很小很小。
何秀嫻的眼淚流得洶湧,她站了起來,白著臉強作鎮定地福了福身:“崔哥哥難得來一趟,我去吩咐廚房做些好吃的,吃過午膳再走吧。”
“嫻兒……”崔源皺起雙眉,她的面色實在是難看得很。
何秀嫻卻不再和他多說,而是快步繞過他向亭外走去,這才一腳落了台階,腳下一崴,整個人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小姐!”杜鵑尖叫起來。
崔源回頭一看,臉色大變,三步並兩步走出亭外,扶起已然昏迷的何秀嫻,她潔白的額頭上已經冒出血來。
崔源臉色一沉,立即將她抱了起來,快步向她的閨房跑去,一邊衝杜鵑吩咐:“去,叫大夫。”
姑娘家的容貌很重要,若是何秀嫻的容顏因此而毀,那他這輩子都會自責不安。
杜鵑嚇得大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而何秀嫻,躺在崔源懷裡,迷迷糊糊的看見他堅毅的下巴,嘴角微彎,如果就這麽死了,也是值得了,意識徹底失了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