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街是京城裡的老街了。
對本朝而言,臨安城是舊都,這裡是遷都後的新京城,但往前推去,這座城池曾是一些舊王朝的都城。
建城早,發展也久。
哪怕本朝建都臨安城,在先帝爺遷都之前,這兒也沒有沒落。
臨安在江南,這裡是北方。
一南一北,各自繁華。
待遷都之後,這裡“重新”成為了京城,越發蒸蒸日上。
而這北大街,顧名思義,是城中居北。
幾百年前就有了這條街,從這頭走到那頭,便是腳程快的,也得走上兩三刻鍾。
也正是因為它歷史久,兩邊的鋪面被塞得滿滿當當,待臨安隨著北上的“大戶”想擠進來時,就騰不出地方了。
價高、樓又相對舊,最初老人和新客還你來我往切磋了過,後來,那些大戶乾脆另辟蹊徑,把與北大街平行的隔壁街給盤活了。
不過兩三年,新的金樓、當鋪、成衣鋪子、胭脂香露店在邊上一家一家開出來。
北大街這兒最初還不當一回事兒,漸漸的,他們的生意就全被搶走了。
因為,城中的公候伯府、一二品大員,他們都是從臨安來的。
他們的喜好、眼光還是以前在南邊的那一套,跟著他們入京開鋪子、拓生意的,原就是臨安城裡數一數二、他們以前就采買慣了的。
有貴人們捧場,京城裡的有錢人也願意試一試,也算是與貴人們結交的一種方式。
如此又過了幾年,隔壁的那條街,成了京城北側生意最是繁華的地方,真正取代了北大街。
北大街的老鋪子們為了生存,有不少瞧準了時機,把店子開去了隔壁,有些反應慢的,就留了下來。
遷都至今,已經過了幾十年了,南北的習慣、愛好逐漸融合,貴人們也不再事事以江南的那一套為先,但北大街的沉寂卻無法逆轉。
可它也走出了一條新的路子。
大街兩側,不再是大金樓、大當鋪,而是戲班子、小茶樓、舊書鋪子,比起那側的繁華,這裡更接地氣。
溫宴站在窗邊,看著底下的街道。
剛才過來時,她透過簾子,甚至看到過一家賣關外香料的小鋪面。
還有幾家燈火通明,溫宴問過霍以驍,那幾家是小賭坊。
這條街上五髒俱全,但它不像是皖陽郡主會來的地方。
皖陽郡主畢竟是郡主。
這條街上也有鬥雞鬥蛐蛐的小館子,真要去查,怕是能找出七八家來。
出入的都是有些閑錢的百姓,或是家境極普通的小官小吏人家子弟。
郡主想鬥雞鬥蛐蛐,毫無疑問,她會去將軍坊。
那裡才是貴人們聚集的地方。
跟了郡主幾天的人也證實,皖陽前幾天去了。
再說看戲。
京城裡的戲館、戲班子也能分個三六九等。
名氣更大些的,隔壁那條街上就有。
前世溫宴去過那兒,整個戲館搭得很是出眾,戲台、雅間、大堂就不說了,還有園子遊廊,戲班子曾經入宮唱過戲,風頭盛著呢。
祥得坊與之相比,只勝在“悠久”上。
老字號了,能叫得出名字,要說這地方有多好,戲唱得又有多好,那還真不見得。
皖陽郡主卻偏偏來了這裡。
溫宴看了一會兒,轉過身與霍以驍說了自己的想法:“總不能是郡主看上了哪個角兒,想收回去當面首吧?”
霍以驍:“……”
他算是聽多了溫宴的胡言亂語了,要不然,一口茶又要嗆著。
小狐狸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溫宴看霍以驍的表情,就知道他“頭痛”了,又起性子逗他:“養面首很奇怪?那是公主、郡主,養幾個面首,不是常有的事情嗎?”
霍以驍:“……”
古往今來,養面首的貴女有名有姓的就不少,確實不是什麽奇怪事情。
只要別鬧得太過分,宮裡不會管,禦史們也懶得說。
畢竟,你情我願的事情,甚至很多事情,駙馬、儀賓和他們家中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夫妻各玩各的,誰也不礙著誰。
皖陽郡主雖然與溫宴差不多大,但她的母親是永壽長公主。
長公主是出了名的養面首,耳濡目染下,皖陽郡主真看上個戲子,也說得通。
思考歸思考,霍以驍並不想和溫宴討論“郡主養面首”這事兒。
他的喉頭滾了滾,直接釜底抽薪:“你的意思是,成安也得養幾個?”
這下,輪到溫宴懵了一下。
霍以驍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有些得意的。
讓小狐狸吃癟,可不是容易事。
溫宴愣了會兒才回過神,道:“公主更想養貓。”
“咳……”
先前沒有嗆著的茶,到底還是嗆到了。
溫宴彎了彎眼睛,收獲了這一次勝利。
戲開唱了。
依依呀呀地。
霍以驍這些年也陪霍太妃聽了不少,但始終沒有聽出趣味來。
偏他最近作息正常許多,這個時間也不犯困,只能靠坐著閉目養神。
溫宴好像是真的來聽戲的一樣,時不時還叫聲“好”。
黑檀兒就趴在邊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拍。
霍以驍抬起眼皮子觀察了會兒,發現黑檀兒這拍得還挺符合戲詞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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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只會聽戲的貓。
霍以驍輕笑了聲,暗暗想,既這麽喜歡聽戲,下回讓小狐狸和小黑貓陪太妃娘娘去聽。
畢竟,他是個徹頭徹腦、聽個熱鬧的門外漢, 好壞都說不上,霍太妃好幾次都說,他陪著聽戲,沒勁兒。
說歸說,之後若要看戲,太妃娘娘還是會叫上他。
霍以驍明白,霍太妃就是喜歡他陪著,哪怕他是個對唱戲不開竅的榆木疙瘩。
所以,陪還是得陪,但開竅的事兒,就交給溫宴吧。
黑檀兒再捧個場,也能讓太妃娘娘高興些。
術業有專攻。
溫宴一直聽到了散場。
霍以驍站起來活動筋骨,問她:“如何?”
溫宴道:“還可以,經營了這麽久的戲班子,總得有些本事,但我全聽下來,不覺得這兒值得皖陽郡主聽一整天。”
甚至,她先前一個勁兒盯著台上的人看,也沒有發現哪一位能被郡主相中、當面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