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爺醉酒,在府門外抱頭痛哭,可把定安侯府鬧了個人仰馬翻。
曹氏急匆匆趕到,搖著頭捂住了臉。
這可真是沒眼看!
她好言好語勸了會兒,無奈什麽好話惡話都觸動不了醉迷糊了的人。
曹氏放棄了,大手一揮,指揮著幾個粗壯婆子把溫子甫、溫子覽架起,該送哪兒就直接送。
兩個醉漢還在哭嚎,曹氏聽得頭痛,按著太陽穴交代勞七媳婦:“三弟妹未醒,三叔醉成這樣,夜裡肯定得留伺候的人手,你記得去知會馮媽媽,讓她親自去,免得叫有心人鑽了空子。”
馮媽媽是安氏跟前的。
勞七媳婦趕忙點頭:“還是您仔細,您放心,奴婢會辦好的。”
曹氏這才跟上了溫子甫。
走得近了,一股子酒氣撲面而來。
曹氏拿著帕子一陣猛扇,還是沒有忍住,小跑了幾步,趕到前頭上風向去了。
舒園裡,溫慧從月洞門上探出半個腦袋,小聲道:“醉得這麽厲害,父親這是喝了多少呀。”
曹氏眼尖,瞧見了她,沉聲道:“什麽時辰了,趕緊回去睡覺!你看看西跨院,燈早就黑了,婧姐兒早睡早起比你強多了!”
換作平時,曹氏這麽說她,溫慧定要跳起來。
可她這麽多年最擅長的就是察曹氏言、觀曹氏色,母親顯然是在氣頭上。
她再不走,就得替父親挨罵了。
她又不傻!
溫慧轉頭就溜。
曹氏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回頭瞪了溫子甫一眼:“比你都會看眼色!”
垂著頭的溫子甫突然抬了脖子,嗷得撕心裂肺:“三弟啊,不是哥哥不幫你!”
曹氏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直縮脖子,臉上一言難盡。
西跨院的燈亮了起來。
沒多久,滿臉睡意的費姨娘披著外衣趕過來,衝曹氏笑了笑:“夫人辛苦,老爺夜裡就由妾照顧吧。”
曹氏微微點了點下顎:“夜裡多費些心,有事兒就使人到正屋叫我。”
說完,手一揮,就打發人把溫子甫送去了西跨院。
看著匆匆跟上去的費姨娘,曹氏輕哼了一聲,她就說,各個都比溫子甫會看眼色。
能一覺睡到大天亮,多美滋滋。
照顧醉漢這麽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她才不乾呢。
費姨娘清楚曹氏不耐煩做這些勞心事,只要是溫子甫醉酒,她都會主動過來替曹氏“分憂”。
曹氏睡舒坦了,高興了,她的日子也輕松自在。
正屋裡,曹氏靠坐在榻子上,接過胡嬤嬤遞上的一杯熱茶,小口抿了。
茶香入鼻,暖了肺腑,那股子酒味散去……
可算是舒服了!
“老胡,今晚不是給那霍大人補接風宴嘛,老爺和三叔怎麽就喝成了這樣?”曹氏不解,“莫非那霍大人是海量?”
若不是海量,霍大人肯定也醉得不清。
誰會喜歡給自己灌酒的地方官員?
溫子甫不止自己灌,還讓弟弟去灌,兩兄弟都不想幹了嗎?
胡嬤嬤道:“聽說不是灌霍大人,黃嬤嬤去請三老爺時,好似說的是灌李知府。”
曹氏倒吸了一口氣。
這是什麽道理?
黃嬤嬤請的,那就是溫宴琢磨出來的。
小姑娘夜裡翻牆,大夫沒瞧見影兒,怎麽又折騰李知府去了。
“行吧,”曹氏道,“老爺喝成這樣,
肯定也是讚同的,他們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外頭,勞七媳婦來回話,說是暢園那兒都安排好了。
胡嬤嬤替曹氏按著肩膀,道:“您心細,大晚上的,還替三夫人想得那麽周全。”
曹氏笑了笑。
她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安氏還沒醒,醫婆們都說不好何時能醒過來。
萬一,有腦子不清楚的去鑽空子,安氏一睜開眼睛得這麽一“噩耗”,再吐一口血昏過去……
媽呀!
這不是莫名其妙背一樁人命債嘛!
她下半輩子還要不要睡安生覺了!
也就是桂老夫人還糊塗著,沒有時時刻刻要兒媳在跟前伺候,一旦老夫人想起來了,安氏不堪用,豈不是就輪到她了嗎?
幫人就是幫已。
曹氏深以為然。
西跨院的費姨娘也深以為然。
“多大的勁兒,出多大的力,”曹氏動了動脖子,道,“我講究個良心。”
胡嬤嬤陪笑。
這府裡內院,就只這麽些事兒,曹氏能辦得妥妥的,也就不需要做嬤嬤的,頂在前面、大殺四方。
平日裡缺少鍛煉,她當然和宮裡出來的黃嬤嬤比不了了。
有些遺憾呢……
不,不能遺憾。
胡嬤嬤一遍遍告訴自己,平淡是福。
熙園裡,溫宴睡到了大天亮,撩了牀幔起身,一抬眼就看到了蹲在榻子前逗黑檀兒的歲娘。
“你昨兒跑得可真快。”溫宴道。
歲娘忙道:“奴婢覺得自己挺機靈的,真的。”
溫宴撲哧笑出了聲。
歲娘也樂了,伺候溫宴梳洗後,又往大廚房去。
正是府中備早飯的時候,走近些就能聞到香氣。
歲娘吸了吸鼻子,一點點分辨。
米糕、桂花粥、水晶油包、蔥包燴……
“媽媽, 我來取早飯,可真香呀。”歲娘嘴乖,還未進廚房就先喊了起來。
裡頭,不止管廚房的烏嬤嬤沒有招呼她,其他媽媽、媳婦們都沒有回應。
她們幾乎都聚在一塊,腦袋湊腦袋的,被歲娘這一叫,驚得扭過頭來看著大門。
歲娘邁進去,就對上一雙雙大小眼睛。
“……”歲娘愣在了原地,“媽媽?”
烏嬤嬤先回過神來,先從碟子裡拿了塊米糕給歲娘,又道:“今兒有姑娘喜歡的水晶油包,上好的豬板油,準好吃。”
歲娘咬了口,湊過去道:“媽媽們剛才在說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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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嬤嬤輕咳了一聲,有點兒尷尬。
邊上一媳婦子熱情,接了話過去:“昨晚上老爺們都喝多了,二老爺白日還要當值,卻醉得起不來。
費姨娘沒辦法,去請了二夫人。
你猜二夫人怎麽辦的?”
“怎麽辦的呀?”歲娘好奇極了,忙問。
“二夫人打了一盆冷水,打濕了帕子,蓋在了二老爺的臉上,這才醒了,”媳婦子道,“我們剛在猜,若老爺還不醒,二夫人會不會一不做二不休,把水直接潑在老爺腦袋上,還是把老爺的頭按在盆裡呀。”
歲娘眨巴眨巴眼睛。
潑水?
按水裡?
二夫人能這麽厲害呀?
話說回來,沒有發生的事兒都叫媽媽們討論得熱火朝天,她親眼看著姑娘瀟灑地扔耗子嚇得季究跳水,卻是哪個都說不得……
歲娘癟了嘴,手裡的米糕瞬間不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