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擁抱只持續了兩秒鍾。
還沒等齊亦反應過來衛維就一溜煙沒影了，他一個人在這棟紅磚砌的建築物旁邊。
暮色低垂，遠處的天邊成某種凝聚的霧狀，整個兒壓低降下來彷彿聚成一條伸手可觸的邊界線。校園呈現出一種淡暗紫色狀。
他愣了愣，才往門口的方向走。拿卡刷了校門口的門禁，穿過校區這邊的兩條大道拐道有條小吃街。
他站在校門口，眯了下眼，向遠處瞭望。
城市的路燈早早地點亮，宛如騰空中一條明黃色的長龍。
這一天發生太多事，他覺得有些不真實。
小姑娘前兩天還對他生悶氣，他問她答，雖然看起來很正常，但是他知道，不是，她不主動開口，所有對話都是他問她答，她很明顯地在抗拒他。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也不知道該怎麽哄才好。
他就想著，那算了，等小姑娘冷靜冷靜他再道歉，生氣的人管你七七四十九就是你跪下她都不一定有理智，齊亦是這麽理解的。
他花了幾百大洋抓的娃娃還在寢室牀底下箱子裡壓著。
女孩終究是感性的，這點他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都懂，所以他準備等小姑娘消氣了拿箱娃娃去真心實意地道個歉，效果肯定好。
但他看見李澤寧明目張膽就衝她走過去的時候，開始有些慌。
人那麽多，李澤寧就截住她，頗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
齊亦當時站在籃筐正底下，一把扔了瓶子。
他一個箭步走上看台，離著兩三個人距離的時候聽見她說了聲“加油”。
然後他停了下來。
中午在牀上躺了會，他當然睡不著，於是他遵從內心，抄起外套出去了。去哪兒？他不是很想搞明白這個問題，直接順著心走。
走向教室的路上挺漫長的——他是這麽覺得。期間在女寢樓底下轉悠了啊轉悠，兜圈子兜了幾圈，被寢室老師發現狠狠瞪了兩眼。
於是他總算停下來，抄著步子往教室走。
他當時是很迷茫的。
從小到大沒遇到過這種情緒的他，人生出奇地開始迷茫了。那是在聽見那聲加油之後，在他看見他倆一起坐在食堂吃飯之後產生的。
雖然當時跟著吃飯的人還有她們寢室的女生。
但他就是迷茫了，慌亂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看見自己女朋友當著面給別的男的喊加油，還跟別的男的一塊兒出去吃飯？
油然而生的背叛感。
還有冒著煙的拋棄感，在他心裡不可抑製地猛躥著。
她估計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中午她沒來之前，他平生所有的邪惡，肮髒，不堪入目的惡心心思，在個中午把他包裹得徹徹底底。
他就坐在那個拐彎處的台階上，手握成拳擱在低垂的頭頂，一動也不動。
腦漿都變成了黑色，他想……
他想的太多太多。
他想捏著她的肩，想告訴她，你來仔細看看，把我揉碎了看，骨頭是貪婪，毛孔是笨拙，血液是卑微，肉身是盲目，還有五髒六腑的不甘心和佔有欲，每一寸每一分全是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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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是這麽想的，在她來之前，他真的是想這麽做的。
但沒辦法，她的聲音湧動如一泓深澗潭水。
他兵荒馬亂，霎時安靜了下來。
就像東風縱橫柏野，跨越長河，撐一葉半舟渡去，投遞一封麋鹿長角拂落的薄綠。山月撫過驚蟄，被水光揉碎在溫柔目色裡。
誰人瞧見，都一下子怯然。
他生生壓抑住了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和隱藏在表皮下的歇斯底裡的陰暗面。
然後她來了，坐到了他身邊，他一瞬間就繳械投降了。
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嬉皮笑臉跟她開玩笑，但她哭了。以前她也哭過，但這次好像不一樣。說了一大通不著邏輯的話，他卻聽懂了。
他咽了下口水，頭一次覺得她哭，真他媽的，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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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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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想把她重重地引進懷裡，揉進骨子和沸騰的血液裡。
他用盡畢生所有的力氣壓抑自己的情緒，每上前一分都克制力道，不能把小姑娘弄疼了，不然她會難受的。
小姑娘說：“我答應了齊爸爸不早戀，我們上了大學再談。”
一聲“好不好”軟進骨髓裡，他真他媽恨不得想把心都掏出來給她。
好，你說什麽都好，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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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就到了小吃街，這裡人煙氣很濃，隨處可見不上晚自習的小學生，還有三五成群的情侶。
空氣裡飄著麻辣燙和孜然粉的混合味道，攤位的夜啤酒和小龍蝦人氣爆火，他從這條街這頭走到那頭。
走到一半，一滴豆大的雨滴從天上砸了下來。
齊亦止住腳，抬頭，一滴兩滴雨珠流暢地往下衝著他的臉繼續砸。
齊亦：“……”
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齊亦皺著眉掃視了一圈，沒有找避雨的地方。
小吃街的老板也是都見過世面的人，都操著幾十年的經驗做生意，早已經學會了怎樣在雨天快速規避雨水的親襲，片葉不沾身而過。
前前後後不超過五分鍾，撐傘收傘，收起炊具架子和原料，各大攤位的客人早就走了個七七八八，只有濕黏的雨水混著泥沾上匆忙走過行人的褲腳。
齊亦把手機塞回兜裡。
勾著頭眯著眼睛，發現一家賣關東煮的小店。
小店在這麽慌亂的場景中很是從容不迫，半開放式的店面狹窄但細長，外撐的遮陽傘剛好起了個擋雨的作用，他緩步走過去。
雨淅淅瀝瀝的下，帶著口罩的店面小哥往格子扔了幾串魚丸。
他看著熱氣騰騰的湯鍋，指了下，很言簡意賅：“來一份。”
口罩小哥掀起眼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估計是想看看說出這種話的人長的什麽樣兒。
沒想到長的還人模狗樣，口罩小哥點了點頭：“要點什麽？”
齊亦：“都來點兒。”
口罩小哥再次掀起眼皮看了看他。
裝了兩串，他問：“要面？”
齊亦：“嗯。”
裝好面，他又問：“雞翅？”
齊亦沒想到他家品種還挺多：“要。”
“餃子？”
齊亦點了下頭。
口罩小哥呲牙，沒想到是個大客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