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章一百零一
爲了這種漸變色的布料, 胡安和租了個染坊, 埋頭苦幹了整整一個月,終於造出了個轱辘樣的染布機。這種轱辘與水井的轱辘還是不一樣的,它不是緊密纏繞, 而更像是蝸牛殼上的螺紋, 中間有着些空隙。
這種染色的原理其實極爲簡單,布料在染缸中浸泡不同的時間, 則會産生不同的顔色, 只要将布匹纏繞在轱辘之上緩緩搖動,控製其在染缸中經過的時間, 便就能産生均勻的漸變色。
出成品的那一天,薛延早早跟着胡安和到了染坊,旁邊還随着個會做木匠活的小夥計,一行三個人, 眼睛俱都緊緊盯着那匹漸漸出缸的布料。
胡安和有些緊張,死死拽着薛延袖子, 眼皮都不敢眨。
等那匹由粉白至鮮紅的漂亮漸變色出來之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胡安和嘴一癟,差點靠着薛延的手臂哭出來。
薛延也覺得欣慰,這段日子他的辛苦薛延都看在眼裏, 現在得到了好的結果,總歸是讓人高興的。
他拍了拍胡安和的肩膀,笑着道, “沒有路,那就自己闖出路,敢爲天下先,這才是成功的前提。以前總以爲你是個死讀書的榆木腦子,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毅力,真是讓人刮目相看!”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薛延很少這樣直白的誇誰,除了對着阿梨。現聽着這話,胡安和腦子懵了下,竟覺得比瞧見了那匹生财布後更爲暈眩。他迷迷乎乎的,拿着那塊布高興了不知多久,才終於發現薛延不知何時已經出去。
大門是朱紅色的,大大敞開着,路邊白色的小花在陽光下笑得招搖。
胡安和愣了瞬,轉頭問旁邊的夥計,“薛延去哪兒了?”
夥計在拿着抹布擦轱辘,乖乖巧巧道,“掌櫃的出去買菜了,說中午好好吃一頓,走了好半天了。”
胡安和擰着眉毛嘀咕,“他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說了啊……”夥計讪讪笑了笑,“您還點頭了呢。”
胡安和歪頭想了想,仍舊不記得,但他也不再糾結,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準備從染缸上頭翻過去。
院子不大,染缸倒是很多,加上那個龐大的木頭轱辘,幾乎沒留下什麽走動的空間。薛延将染缸排列成個半圓形,将轱辘包裹在中間,在靠近大門的位置,所以若是想要進到屋子裏去,要麽就多走幾步路,要麽就從缸的上頭翻過去。
那裏頭滿滿都是污水,夥計腿短膽子小,老老實實地繞了過去,站在門口等着。
胡安和卻不,他現在心潮澎湃,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再想到那會薛延與他說的“闖路論”,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
夥計看出他的想法,驚訝道,“二掌櫃的,您要爬過來嗎?”
胡安和堅定地點點頭,他把那匹寶貝布小心翼翼地攥在手裏,而後将衣擺掖進褲腰裏,攀着缸的邊緣就要往上爬。
夥計說,“……您這又是何苦呢?”
胡安和沒有薛延那樣的好體魄,再加上連日來沒日沒夜地弄這件事,他腳步早就有點發虛。齊腰高的水缸,對那些腳力好些的人來說,一跳就可以過去,但對於胡安和來說,還是有些困難。
夥計的神情從最開始的不解,到被他的毅力所打動而歎服,胡安和有些享受這種帶些崇拜的注視。
過了差不多半盞茶時間,他終於歪歪扭扭站在了水缸上面,準備換個姿勢再潇灑跳下去。
然後就在最後的那一瞬間,胡安和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踢騰的聲音,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沖過來了,地動山搖。他停下動作,歪頭往門口看,但是由於視野受限,只能瞧見那扇朱紅的門。
胡安和玩得興起,覺得許是誰家的牲畜跑出來了幾只,并沒在意,他一手将紅布夾在腋下,另一手握拳前後擺動了幾次,提起一口氣就準備跳下去,忽看見夥計幾乎扭曲了的臉。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胡安和覺得自己那口憋在嗓子眼的氣就要吐不出來了。
他無奈問,“你怎麽了啊?”
夥計說,“二掌櫃的,牛,牛,牛!”
胡安和點點頭,“我知道。”
夥計一臉絕望,急的快要跳起來,伸手就去拽胡安和的袖子,“二掌櫃的,真牛啊!”
胡安和踉跄一下,手還往回縮,抗拒着,他在心裏納悶,這小夥計今個怎麽這個奇奇怪怪的?
但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腰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伴随着極爲尖銳的疼痛,胡安和瞪大雙眸,胳膊無力地在空中揮舞了兩下,随後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染缸裏是茜草與明礬製出的紅色,冰冷刺骨,還散發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味道,胡安和伸手抹了把臉,茫然看向前方,淚眼氤氲中對上一張土黃色、鼻孔還在往外噴着氣的牛臉。
他不敢相信,還以爲自己看花了,顫唞着伸手去摸了摸人家的鼻環,黃牛被癢的晃了晃腦袋,一雙眼裏火氣更勝,鼻孔裏吐出的灼熱氣體熏得胡安和眯起眼。
他這次是真的相信了危險就在眼前了,但是手腳無力,想動都動不得,偏偏夥計在身後跳着腳喊,“二掌櫃的,我說外頭來了牛,真牛啊!”
黃牛受驚,蹄子往後退了幾步,腦袋低垂,兩個喘熄後,哞叫着沖過來。
胡安和渾身一個激靈,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硬生生在牛角距離水缸還有兩寸的時候跳了出去,連滾帶爬地撲進屋裏。夥計哆嗦着手把門關好,嘭的一聲後,碩大一只牛眼貼上了窗紙,不死心地偏頭蹭了蹭。
夥計手握着門栓,腿軟地坐下去,都快哭了。
胡安和問,“它爲什麽追我?”
夥計帶着哭腔道,“誰讓你抱着一匹紅布的。”
胡安和啞然,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緩了好一會,又問,“它走了嗎?”
夥計沾了點唾沫捅開窗紙,看了看外頭來回踱步的牛,搖頭道,“沒有。”
胡安和“嘶”了聲,“這牛誰家的!”
夥計也顧不上什麽禮儀尊卑了,回嗆回去,“我怎麽知道!”
“……”胡安和沉默下來,他被凍得直打哆嗦,後腰位置還一陣賽過一陣的痛,整個人生不如死。他盤腿在地上坐了一會,本愁眉苦臉,可想到什麽,忽然心弦一振,猛地跳了起來,推門就要往外跑,“薛延還在外面,他要是回來了可怎麽辦?”
聞言,夥計也被吓了一跳,但他理智仍在,忙拽住胡安和的後衣擺往後拉,“二掌櫃的,但你現在出去也沒用啊!再說了,你剛在染缸裏弄了一身紅,要是再被那牛頂一下,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
兩人推推搡搡之際,外頭忽然傳來道陌生的呵斥,“偷牛賊,你給我站住!”
胡安和一愣,趕緊将門推開去瞧,薛延正站在院中央,離那頭狂躁的黃牛三步遠。大門口是黑壓壓十幾個人,打頭的那個一身青布長衣,氣勢洶洶指着薛延,“竟然敢偷我的牛,快點跟我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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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與邱家的交集會越來越深,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