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金查氏連連後退。
錦蕊沒繼續逼她,和錦靈一道,帶著薛瓶兒回了前街。
前街上也算熱鬧,見了她們三個,紛紛招呼著,因著是年節裡,只當錦蕊和薛瓶兒是回來看爹娘的,錦靈是來拜年的,倒也沒覺得稀罕。
可總有眼尖的,看出薛瓶兒狀態不對勁。
三人進了薛家大門,薛寶坐在廡廊下,咬著一串冰糖葫蘆,抬眼道:「今兒個初幾?」
「別鬧,」錦蕊沖薛寶努了努嘴,「爹娘呢?」
「爹歇午覺,娘在裏頭縫衣服。」薛寶答道。
話音一落,聽見動靜的薛四家的推開了窗戶:「瓶兒怎麼和蕊姐兒一道回來的?呦,錦靈姑娘也來了呀,進屋裏坐。」
錦靈喚了一聲「嬸子」,曉得他們一家要說話,道:「我去給瓶兒請個大夫。」
「請大夫?」薛四家的莫名其妙,掃了薛瓶兒一眼,「瓶兒你是不是有了?」
薛瓶兒身子一僵,頭垂得更低了。
錦靈先去了,錦蕊拉著薛瓶兒進去,哄她躺下,與薛四家的道:「瓶兒起熱了,金家不給她請大夫,我就把人帶回來了。」
「啥?」薛四家的拉長了臉,先摸了摸薛瓶兒的腦袋,又訓錦蕊,「金家不給請,你請了大夫去金家不就行了?把人帶回來像話嗎?我說你啊你啊,你在夫人身邊橫慣了,你當瓶兒跟你一樣啊?她是去給人當媳婦的,不是去當姑奶奶的!」
錦蕊沒搭腔,先安撫了薛瓶兒,這才拉著薛四家的到了外頭,細細把事情說了。
薛四家的聽完了,整張臉黑成了鍋底的碳。
「你說我給瓶兒那麼多抬嫁妝,就剩下那一小包袱了?」薛四家的叫了起來,一面說一面回頭看裏頭放在桌上的那包袱,胸口幾個起伏,罵了一句粗話,「銀子呢?十兩銀子也沒了?」
錦蕊怕薛四家的不重視,說了實話:「是三十兩,我還貼了她二十兩……」
薛四家的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三十兩啊!夠他們一家子好吃好喝好幾年吶!
她抬手就拍錦蕊額頭:「你想氣死我是不是!我……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還會私藏了啊!
你跟著夫人這麼多年了,該精明的時候你多精明啊蕊姐兒,怎麼傻起來就這麼傻!
你給瓶兒?你給她不如給我!你看看啊,你給她的她給人騙的半點兒都不剩了,留在我手裏能出這事兒?
你就是自個兒收著,我都不信你能給別人騙了去!
哎呦,氣得老娘心肝肺都痛死了!」
薛四家的心頭火消不下去,又去說薛瓶兒:「你在家的時候我給你吃太好了是不是?滿腦子豬油蒙住心了啊!
蕊姐兒攢那麼點銀子容易嗎?仔仔細細伺候主子們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給你存下來,你三言兩語就被人給騙了,你對得起蕊姐兒,對得起我嗎?
你嫁過去的時候,我交代過你,有什麼事兒你回來跟娘講,這話蕊姐兒肯定也跟你說過,你怎麼就沒聽進去呢!
要不是今兒個錦靈姑娘遇上了,你是不是想起熱死在金家,讓我給你收屍去啊?
你說說你,怎麼就不爭氣!」
薛四家的越說越急,想糊薛瓶兒兩下,看她燒得臉通紅,到底狠不下心去。
自家兩個姑娘,打小起,她罵歸罵,也沒怎麼動過手,更沒讓她們做過什麼粗活,說句實在話,這前街上養姑娘,也沒別人家養得跟錦蕊和薛瓶兒這樣細皮嫩肉的了。
薛四家的罵了一通,沒朝薛瓶兒撒氣,只能去罵金家:「那姓金的,當初想娶瓶兒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的,娶過去了就是這麼算計我們薛家的?
騙光了嫁妝不算,還不給請大夫,我家姑娘輪得到她作踐?我去她娘的!
等著,都給我等著,看我不劈死她!」
薛寶在一旁偷聽,見薛四家的一副要去廚房裏拿刀子的模樣,也趕緊跳了出來:「娘,大姐,我去我去,敢欺負二姐,跟他們沒完!」
薛四從裏屋出來,攔住了人:「鬧什麼呀?」
「都被人欺到腦袋上了!」薛四家的吼道,「你邊上去,沒指望你給瓶兒去出氣,別拖後腿就成了。」
薛四在裏頭也聽明白了,他也生氣,但他不像薛四家的這麼爆脾氣,道:「先等大夫來看過瓶兒再說。大過年的,別劈不劈了。瓶兒是金家媳婦,等金家那裏來人接了,敲打敲打幾句,就把瓶兒送回去,不然以後怎麼過日子?」
薛四家的怔住了,道理不就是這個道理嗎?娘家給撐腰,卻不是要弄得姑娘在婆家過不下去。
薛瓶兒咬著下唇不吭聲。
錦蕊偏過頭看薛瓶兒,想聽一句她的真心話。
反倒是薛寶,年紀最小,心也最直:「做什麼還跟金家過啊!他們這麼欺負二姐,憑什麼二姐還跟他們過?他們就是看中二姐的銀子,難道把大姐的銀子都給他們吞了?」
一聽銀子,薛四家的就肉痛得要命,可不跟金家過,還能怎樣啊?
錦蕊沒想到薛寶會冒出這樣的話來,沖薛寶笑了笑,她問薛瓶兒道:「瓶兒,你想好,你要不要跟金家過?」
薛瓶兒的眸子倏然一緊,愕然看著錦蕊。
「瘋了呀你!」薛四沉聲道。
「沒瘋。」錦蕊答了薛四一句,又與薛四家的道,「娘,你還要瓶兒嗎?你要瓶兒,她吃穿用的銀子,我一分不少貼給您。」
薛四家的撇了撇嘴,說是貼給薛瓶兒的銀子,可錦蕊每個月月俸都拿回家來,其實還不是一樣。
這廂薛四家的還沒開口,那頭薛瓶兒哭得梨花帶雨,她之前沒主意,不敢想,聽了薛寶和錦蕊的話,突然就升騰起了那點兒希望來。
「娘,我不想跟他們過了,全是騙我的,我不想過了,大姐給我的好東西,全被拿走了,還話裡話外說大姐不是,娘!」
薛四家的被她這一聲聲「娘」叫得心頭髮顫,這麼多年了,什麼時候見她家瓶兒這麼哭過?
她是寵薛寶,但薛瓶兒也是她嫡嫡親的,這麼一哭,怎麼會不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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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攤上你這麼個弄不清的!」薛四家的訓了兩句,眼睛也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