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執念(二更)

發佈時間: 2024-08-27 19:0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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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念一想,信也好,不信也好,苗若姍到底為何要去莊子上,苗氏和娘家有沒有拍桌子鬧了個臉紅,和杜雲蘿沒多大幹系。

苗若姍喜歡杜雲琅,不是她撩撥的,苗若姍去尋杜雲琅告白,也不是她慫恿的。

說到底,若不是她提醒杜雲瑛找人,在事情不可收拾前就把苗若姍給帶回了水芙苑,苗氏這會兒指不定還在忙著收拾爛攤子呢。

想明白了,杜雲蘿安下心來。

杜雲諾似是各種消息特別靈敏,轉頭又說起了另一樁:「這是我聽三哥講的,說是定遠侯府使人去了蔣家,要在世子迎娶你之前,先把世子的二兄的婚事辦了。蔣家的一位爺與三哥的一個朋友關係不錯,正好說起來了。」

提及與定遠侯府相關的事情,杜雲蘿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穆連瀟的二兄,指的就是練氏的長子穆連誠,也就是穆連瀟死後承繼了世子之位,最後奪了定遠侯府爵位的人。

而蔣氏,蔣玉暖……

若說杜雲蘿對穆元謀、練氏這對夫妻,以及穆連誠是滔滔不絕的恨的話,對於蔣玉暖這個奪走了侯夫人之位的女人,杜雲蘿從最初的討厭忿恨,在年老之時漸漸變成了唏噓和感慨。

蔣玉暖是三房太太徐氏的表姐的女兒。

定遠侯府的姑娘很少,連字輩只有練氏生過一個女兒,閨名連慧。

吳老太君心疼穆連慧沒有姐妹作伴,又覺得府中少了可人的姑娘家,便讓徐氏接了蔣玉暖過府。

蔣家當時已經中落,女兒能養在侯府裡是件體面事體,便依言送了去。

蔣玉暖的童年是在定遠侯府中渡過的,她和穆連慧兩人就養在吳老太君身邊,和親姐妹無二,她和徐氏所生的大爺穆連康以及穆連誠,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永安九年,穆元安為救穆老侯爺戰死,遺孀陸氏遺腹子小產,四房絕嗣。

吳老太君太受打擊,蔣玉暖日日在病牀前伺疾,比穆連慧這個親孫女伺候得還貼心。

練氏瞧在眼中,也很是歡喜,又因為穆連誠中意蔣玉暖,在孝期之後,就和吳老太君悄悄提了提。

兩家還來不及議親,蔣家的老太太突然去世了,蔣玉暖歸家奔喪,吳老太君當時說過,等過些年再把蔣玉暖接回來,這等於是應了練氏的請求了。

只是誰也沒想過,永安十四年的元月,會是那番景象。

老侯爺和三個兒子相繼戰死,穆元謀帶著穆連瀟和穆連康去迎父親兄弟屍首回京,穆連康卻失蹤在半途,再也沒有回來。

蔣玉暖來磕頭上香,在吳老太君跟前大哭了一場。

侯府大喪,什麼紅事都耽擱了。

直到出了孝期,蔣家來人問徐氏,徐氏因著丈夫戰死、獨子失蹤,根本顧不上這些事體,只讓他們自個兒去問老太君。

對於蔣玉暖,吳老太君到底是捨不得的,畢竟打小在身邊養了這麼多年,又頗受喜愛,蔣玉暖與穆家的關係京中人人曉得,就此不管,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吳老太君做主,還是依著原先答應過練氏的,讓蔣玉暖與穆連誠訂了親。

杜雲蘿過門後,對於家中這位笑盈盈的二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起先她以為這是妒忌,妒忌蔣玉暖受長輩喜愛,妒忌蔣玉暖夫妻和睦、從不臉紅爭吵,妒忌他們攜手一生,而她只能青燈古佛半輩子,到後來,這些妒忌變成了厭惡,變成了恨,那張笑臉是那般刺眼,以她的幸福在反襯杜雲蘿不幸的一生。

直到暮年……

直到她明白穆連瀟的死不是意外時,反過頭去回憶,她才明白,蔣玉暖的笑容不是甜的,是苦的。

所以,徐氏死前說:我可以去找他了,而你,就算了吧。

所以,吳老太君臨終前說:沒有過不去的坎,我丈夫、兒子都死了,我也活過來了,你也都忘了吧……

所以,蔣玉暖經常去祠堂,看著下人清掃整理,她眼中的那份灼熱甚至讓杜雲蘿以為,若不是因著規矩所限,蔣玉暖定會日日自己動手。

她曾以為,那是蔣玉暖珍惜侯夫人的位子,想要讓人看到她的責任和努力。

直到杜雲蘿閉眼前,才終於明白,蔣玉暖看著祠堂的目光與她其實是一樣的,一樣的思念、一樣的痛苦。

青梅竹馬,蔣玉暖心中,穆連康重過穆連誠,她喜歡的是那個沒有回來的人,這一點徐氏和吳老太君心知肚明。

而且,蔣玉暖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跟了穆連誠一輩子,只怕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了。

一個是忘不掉的思慕之人,一個是體貼的丈夫,只靠些許蛛絲馬跡,蔣玉暖又不能開口質問,大抵是在懷疑和迷茫中走過了很多年吧。

杜雲蘿徐徐吐出一口氣,若是蔣玉暖清楚知道了穆連康失蹤的真相,她會如何?

心中的種子一旦發芽,只要略施肥料,便會成為蒼天大樹,捧在手心裏的妻子對他劍拔弩張,這是對穆連誠最好的報復了吧。

「五妹妹?」杜雲諾見杜雲蘿一副心事重重模樣,不由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可是雕花瓜累了?你還是先在榻子上躺一躺吧。」

杜雲蘿聞聲,醒過神來,依言在榻子上靠了。

杜雲諾喚了錦蕊進來,笑道:「我不打攪五妹妹,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伺候著。」

錦蕊趕忙應了,見錦靈回來,便把屋裏交給她,自個兒送了杜雲諾出去。

「東西都收綴好了?」杜雲蘿柔聲問她。

「拿冰鎮著,保準明日裏還是現在的樣子,姑娘且放心。」

杜雲蘿頷首,閉著眼睛歇了會兒。

不曉得是不是剛剛雕了穆連瀟的關係,此刻閉上眼睛,全是那人的模樣。

胸口撲通撲通的,就好似那被擂動的鼓,聲聲作響。

耳畔,又似乎是穆連瀟爽朗的笑聲,雖是半輩子未聞,依舊縈繞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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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腦海中劃過了一個念頭。

心神恍惚之時,蔣玉暖也是這般念著穆連康的吧。

求而不得,終成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