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厲瞳眸劇烈地顫動著,念出了久違的那兩個字――
“媽媽…”
那是他童年時期唯一的光,而見過任嫻之後,這唯一的光芒也寂滅了,很長一段時間裡,“媽媽”這兩個字成了燙在他心上的一道不可磨滅的血痕。
媽媽死了啊!
他再也沒有媽媽了啊。
“我憎恨那個男人,他剝奪了原本屬於我的人生。”步檀嫣在他耳畔輕聲說道:“但是你是我唯一的慶幸,我和她一樣愛你。”
她和柳葉一樣愛他。
“媽媽,我高考考了749,我是省狀元,我現在…我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北城大學最厲害的心理學專業。”
這些話,這些憋了很多年要說給媽媽聽的話,他徐徐說給了步檀嫣聽。
薑雨聽著裘厲的這番話,也忍不住側過頭,眼底湧起酸澀。
她陪著裘厲一路走來,知道母親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麽,而步檀嫣擁抱他的這一刻,一切就都釋懷了。
過去的所有苦難,在他帶著顫栗喊出“媽媽”的這一刻,盡數消解。
步檀嫣做主,將裘厲接回了家中。
謝淵平靜了好幾天,沒有那天晚上那樣激動了,但是再看到裘厲,臉色仍然很糟糕。
不過是步檀嫣帶他回來,謝淵沒辦法再把人趕走了,他對誰都能狠心,但是唯獨對家裡的兩個女人心軟。
那天中午,裘厲親自下廚做了一桌飯菜,謝淵賭氣一直在書房裡沒露面,薑雨讓他上樓去叫謝淵,給他們營造和解的機會。
裘厲下意識地喊了聲:“爸,吃飯了。”
謝淵順手就把手裡的陶瓷茶杯扔過來,砸在門上,摔得粉碎:“再敢這樣叫,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這一幕恰被路過的步檀嫣看到,她將裘厲拉到了自己身後,怒聲道:“你要把誰的舌頭割下來?”
謝淵唯獨不敢對步檀嫣發脾氣,因為這位大小姐那真是“雷公”脾氣,平時笑得多燦爛,發起火來就有多凶殘。
他看著她身後的裘厲,有些憋屈和憤懣:“割我自己,行嗎。”
步檀嫣叉著腰,不滿道:“你看看,就是你一天到晚在家裡冷著個臉,把家裡倆孩子嚇得…說話都不敢大聲了,再這樣下去,我要把你趕出去了。”
“怪我?”
“不然呢。”步檀嫣道:“你都這個年紀了,還跟一孩子為難,他又做錯了什麽。”
“你現在就盡管幫著他說話。”謝淵不滿道:“等你恢復記憶了,我看你還會不會幫他。”
“恢不恢復記憶,我都是小厲的媽媽。那麽他叫你爸爸,你就得受著,反正遲早都要叫,對嗎,小厲。”
裘厲乖巧點點頭。
“小厲,喊爸爸。”
“爸爸。”
謝淵氣得人都要沒了。
……
雖然他仍舊對那件事耿耿於懷,但還是架不住薑雨和步檀嫣倆人的日常攻略,以及裘厲扮豬吃虎的本事。
現在步檀嫣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在家裡意烈些小糕點,做好之後便讓裘厲送到公司帶給謝淵,增加倆人接觸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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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味如嚼蠟地吃著步檀嫣的“黑暗料理”小糕點,看著對面乖巧的將糕點一件件擺在他面前的裘厲。
他平靜地說:“媽媽說,這些…都要我看著您,一個一個地吃掉,一粒渣都不能剩。”
謝淵快要乾嘔了,恍惚間甚至出現了幻覺,感覺裘厲好像在冷笑。
報復,絕對是報復!
“放著,我後面吃。”
裘厲平靜地說:“我要把盒子收回去,媽媽要檢查。”
“……”
謝淵又拿起一塊臭豆腐味的桂花酥,手都禁不住地顫抖著。
裘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可以幫您分擔。”
謝淵聞言,拿桂花糕的手立刻放下了:“你會這麽好心?”
裘厲直言不諱道:“我有求於您,自然要盡心討好。”
謝淵當然知道他想求什麽,不就是等著他最後松口,讓小雨嫁給他嗎。
“你倒是直接。”
“謝叔叔是聰明人,我沒必要拐彎抹角。”
“現在叫謝叔叔了?”
“我也想叫爸,怕您又把我趕出去。”
謝淵將一塊桂花酥遞到他面前:“先證明你的誠意。”
裘厲吃了那塊桂花酥,謝淵看著他明顯地乾嘔了一下,心裡倒是舒坦很多了。
他就想讓這小子吃點苦頭。
而裘厲也是說到做到,把剩下的幾塊桂花酥全解決了。
謝淵松了口氣,抱著手臂從容地坐在沙發邊,審視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他仍舊能記得初見裘厲時,這男孩滿身的陰鬱,眼神裡透著一股子躁戾。
現在的他,雖然五官越發凌厲,但眉宇間的磊落英挺取代了少年時的冷漠沉鬱。
如果沒有那本日記的事,謝淵也許會欣賞他,但現在,他看見他就討厭。
但要真說憎恨吧…也算不上,冷靜下來,想到這孩子過去所經歷的苦難,謝淵對他有那麽一絲絲的憐憫。
他看著裘厲沉默地吃完了桂花糕,然後說道:“其實不必這般大費周章討好我,你的催眠不是很厲害嗎,看海城那起案子,你還能讓催眠的人產生幻覺。你完全可以催眠我,讓我接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