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芸起身相送,白聞賦路過櫃台時,目光從映安身上掠過,稍一蹙眉,映安規規矩矩地站得筆直,目送這位客人離開。
出了店門,葉芸沒瞧見那輛車子,以為停在外面的大馬路上,便同白聞賦順著洋坊街而行。
洋坊街是條並不算多寬闊的老街道,兩旁種有參天梧桐,據說租界時期栽種下去的,見證了這裡的繁榮與衰落,戰爭與和平,革命再到改革。也或許見證過那個年少輕狂、鮮衣怒馬的他。
葉芸走在白聞賦身旁,問道:“為什麽要特地送過來?”
“你是怎麽認為的?”
“我認為你是想看看那枚戒指的含義。”
葉芸瞄了他一眼:“所以你的真實意圖能說給我聽嗎?”
“當然,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他身上的風衣選用的是華達呢的面料,組織結實,防風防雨的同時看著更加筆挺。這最早是由英國人將其製成風衣,目前來說,國內穿這種風衣的人不多,葉芸又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但是克制住了。
“舞會結束後,我打聽過你的情況。葉茂的背景很容易打聽到,關於你的私事,在外人看來,好像是個謎。”
葉芸笑了起來:“所以呢?”
他看向她,目光被她的笑容纏住,頓了頓才回答她。
“所以我要親自上門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孩子。”
他薄長的眼睛像蟄伏的獵豹,盯著人看的時候,讓人心跳不止。
只是他的說辭難免讓葉芸覺得太過荒唐。
“難道不應該先確認我有沒有結婚嗎?”
“你當年離開我才20冒頭,遇到合適的再找也正常,況且有個男人在身邊,起碼你日子不會太難。”
葉芸剛準備為了他這一番剖白而鼓掌,感慨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大度的男人。
緊接著,他又道:“這都是違心的話。”
“……”
“我需要知道你有沒有孩子,考慮到孩子的身心健康,我會對你收斂些。但是據我觀察,你並沒有。”
葉芸神情微訝:“你的言下之意,只要我沒小孩,你才不會管我有沒有結過婚,身邊有沒有男人,是這個意思嗎?”
葉芸從沒見過誰能同時將悖逆和真誠兩種相矛盾的氣質融進骨子裡。雖然她早領教過他的離經叛道,但還是有種被直擊心髒的震蕩,奇妙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滋生,她的心尖像被一片羽毛掃過。
“為什麽要跟他住一起?”白聞賦直截了當地問道。
葉芸撇開視線:“為了生存。”
葉芸沒有隱瞞,那時候她一個人住在洋坊街,年輕貌美的獨身女人,總會招致一些別有用心的男人,她時常需要將門窗鎖好,夜晚避免出門。
後來周澤陽搬進廠房,馬建良要在市裡找房,葉芸也需要有人跟她共同承擔房租,順便擺脫圍繞在她身上的困擾。那麽這便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為了生存。
她和白聞賦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直到葉芸問他:“送你來的車呢?”
“開走了。”
葉芸有些意外: “開走了?你怎麽回去?”
“走回去。”他不慌不忙。
葉芸瞥了眼他的腿:“你確定要走回去?”
“你要不放心送我回去。”
日頭落了下去,起風後,有些涼意。葉芸本以為只是將他送到樓下,穿了條單薄的裙子就下來了,此時冷得雙手抱胸。
“我把你送回家,然後我再走回來?從這裡走到建山路,你知道有多遠嗎?”
白聞賦饒有興味地轉過視線:“你還知道我住哪?”
葉芸盯著腳下的路:“我也是聽人說的,你在那買了棟洋房。”
“想去看看嗎?”他的聲音順著風吹向她,猝不及防的邀請讓她始料未及。
松松的發髻被吹散,她借故抬手將碎發別到腦後,掩飾不安的心跳。
白聞賦的聲音卻涼颼颼地傳來:“去了也不給你進門。”
葉芸停下腳步,雙目圓睜。
街邊昏黃的燈暈染著梧桐,白聞賦回過身來的時候,葉芸顫了下身子。
他眼尾稍勾:“我又沒凶你,抖什麽?”
葉芸抱著胳膊:“我冷。”
他拽了下她的手臂,將她帶到身前,順勢敞開風衣把她單薄的身軀裹進懷中。
牆壁上刻著斑駁的痕跡,遠處老屋的門窗被風吹得搖搖欲墜,滄桑的咯吱聲響傳進角落。
葉芸被他的體溫淹沒,心跳放肆發酵。
光滑的裙子貼合著她柔美的曲線,手掌撫過腰肢,她切切實實地在他懷裡,溫軟相依。
他低下頭,呼吸埋進青絲間,眼圈發熱。
葉芸抬起手撫摸著他的風衣,白聞賦無奈地松開她,將風衣脫了罩在她身上,手指輕撫她的下巴,眼裡滿是眷戀:“你就這麽喜歡我衣服?”
遠處的身影停了下來,葉芸側頭看去,葉茹抱著一大袋東西震驚地盯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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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芸臉色泛紅跟白聞賦拉開距離,接過葉茹手上的東西,瞧見送白聞賦來的那輛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在了路口,魯子就站在車門邊上,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們,並且不知道已經瞧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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