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聞賦在她起身的瞬間,握住拳頭壓在右腿上,抑製住聲音裡的異樣:“不急,等前面先下。”
一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白聞賦才緩過勁來,站起身帶著葉芸下車。
夜風一吹,葉芸清醒了幾分。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那種沉重的心情在呼吸到這座城市的空氣時,便無力地壓了下來。
白聞賦的車停在長途汽車站附近,他將布兜放在後面,葉芸坐在前杠。
看著清冷而熟悉的街道,葉芸睡意消散,一雙杏眼始終布滿防備,警惕著一草一木。
快到二尾巷的時候,葉芸轉過頭將臉埋進白聞賦的胸口,緊緊攥住他的衣裳,內心的抗拒讓她不想再面對那個她住了將近兩年的地方。
車子突然一拐,周圍的景象全部變了,葉芸透過白聞賦的肩膀看見道路兩旁變得逼仄,他們穿梭在矮房相連的巷子裡,這不是回筒子樓的路。
她抬起頭問他:“我們去哪?”
“很快就到了。”
葉芸重新看向前方,車子騎進了一片棚戶區,瓦頂磚牆連在一起,縱橫赤果果露的電線,堆砌在一起的廢磚柴火,這片區域離二尾巷不算遠,不過葉芸還從沒來過。
車子停在一個屋門前,門有些老舊了,門口圈了一個小院子,沒人打理,枯草雜亂地挨著。
白聞賦下車摸出鑰匙打開門,一間20平不到的小屋,水泥地面和刷一半的綠色衛生牆,一張牀和一張桌子,沒其他東西了,好在還算乾淨。
門邊上放了一個大袋子,白聞賦關上門後,蹲下身從袋子裡將被褥枕套拿了出來,他一邊鋪牀,一邊對葉芸說:“牀單被套都是新的,我待會打水先給你洗。”
葉芸走上前,拿起枕頭同他一起鋪牀。他們一人抓住兩個被角,將被子抖開,太陽曬過的味道溫暖而踏實。
夜裡涼,葉芸身子虛,白聞賦讓她脫了外衣先鑽被窩,他去燒水。
葉芸的確有些站不住,聽他話將外衣外褲脫掉,躺進被窩裡等他。
白聞賦端了水進來,擰乾溫熱的毛巾,幫她洗臉,擦頭髮,洗手,換了水回來又給她洗腳。
葉芸握住被子,眸清似水地盯著他走動的身影,心臟陷進了棉花裡,柔軟一片。
白聞賦將被角塞好,嗓音有些乾啞:“等找到更好的地方再帶你搬走,這裡簡陋,委屈一段時間。”
葉芸搖著頭,她不覺得委屈,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邊比樓房安靜多了,沒有人認識她,只要不回筒子樓,去哪裡都好。
“他怎麽樣了?”葉芸還是問出了口。
從青溪村回來,他們都沒再提起那個名字,仿若成了一個不能觸碰的禁忌,一個讓他們的關系岌岌可危的定時炸彈。
白聞賦的睫毛投下陰影,掩蔭著眼裡波動的情緒。
“先弄回家了,人沒事。”
他將盆端出屋子,再進來的時候,走到牀邊彎下腰來,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葉芸沒問他去哪,只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白聞賦鎖好門,跨上車往家趕。
那天,是他第一次見到聞斌發病。準確來說,是白聞賦頭一次接觸這種病症。
發病後的人就像是被惡靈附身,囚禁於囹圄困囿,不再是他認識的弟弟,人變得面目全非,偏執、狂躁、不分青紅皂白。
無論白聞賦跟他好說歹說,他都聽不進去,在聞斌身上出現了某種程度的認知偏差和思維障礙,陷入了自我設定的怪圈之中。
葉芸的越軌,親哥的背叛,老媽的欺騙,好兄弟的隱瞞,他感覺自己活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最信任的大哥和最心愛的女人,親手給他扣上了一頂恥辱的綠帽,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將他身為男人的尊嚴一點點踐踏在腳底。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動了輕生的念頭,磊子拿他沒辦法,也只有白聞賦能壓製住他,讓他那一晚不至於傷害別人,也阻止他傷害自己。
然而這些白聞賦並沒有告訴葉芸,她同他不一樣,他經歷過人生的至暗時刻,一身疤早已在血泊中鑄成鐵。葉芸單薄的身軀又如何能承受這看不到頭的崎嶇長路。
白聞賦回到家中時,聞斌已經睡下了。他之前得病元氣大傷,身子骨本就大不如前,這麽個鬧法,白聞賦都被他折騰得夠嗆,他自己也終於熬不住,暫時消停了。
白聞賦回來瞅了眼,剛準備走,佟明芳聽見動靜,從屋中跑出來,將白聞賦拉到門外面,問他:“你找到葉芸沒?”
白聞賦冷著臉,涼颼颼地盯她看了眼,沒說話,人就要走。
佟明芳一把拉住他胳膊:“你去哪?你走了我怎麽辦?”
白聞賦握住她的手腕,扯開她:“什麽叫你怎麽辦?”
佟明芳鬼鬼祟祟地瞥了眼聞斌那屋:“你弟萬一拿刀砍我……”
白聞賦嘴角浮起陰冷的弧度:“那你就不怕我拿刀砍你?”
佟明芳身子一怔:“你說什麽胡話?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弟剛才一直在問我要人,逼我把葉芸找出來,我去哪找,人又不是我藏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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