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芸吃得差不多了, 聞斌對她說:“給你看樣東西。”
他從外套的內襯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放在了葉芸面前。
這張紙漂洋過海, 幾經生死, 始終貼著他的心臟隨身攜帶。
葉芸放下杓子, 拿起這張巴掌大的紙片, 上面用線條勾勒出她的樣子,她盯著紙上的畫, 思緒惶惑和驚訝。
聞斌傾過身來,對她說:“這是我剛出海時畫的,想你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看,畫得怎麽樣?”
葉芸握著紙片的手指微微發燙,紙上的她還是梳著兩個辮子的模樣,身上是那件的確良的碎花裙,面帶微笑。
她將紙片放在桌上,還給了他:“挺好的。”
聞斌拿起這張紙,眼裡暈著化不開的惆悵:“我被送去山裡後,躺在那個土房子裡的茅草上,是你一直陪著我……”
葉芸面色凝結,佟明芳拿著抹布無意識地揮著,余光緊緊盯著老二,白聞賦踩著凳子站在高處,彼時也低垂下視線。
聞斌口中的陪伴,當然不是葉芸本人,而是這畫中人,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陪伴。他能說出這句話,足以讓葉芸的心緒翻騰不止。
聞斌蒼白的臉上露出細微痛苦的神情,對葉芸說:“我就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你可怎麽辦,我不能撒手丟下你……”
說到最後已是哽咽,一個大男人在葉芸面前紅了眼睛,她怎麽可能不動容,在聞斌說出這句話後,她已眼眶濕潤。
她幾乎要忘記了這個男人的長相了,可他才應該是她原本的丈夫,在地球的另一個地方,哪怕奄奄一息,卻始終惦念著她。靠著對她的念想,挺了過來,這樣的震撼對葉芸來說沉重到令她無法呼吸順暢。
人心是柔軟的,說不感動,又談何容易,更多的是愧疚,這樣情緒在葉芸的身體裡無孔不入地親蝕著她,讓她不忍心再做出什麽傷害他的事。
聞斌突如其來的情緒起伏,讓白家人發覺了異樣。從前的聞斌,豁達開朗,再怎麽樣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至於這麽情緒化。
他的目光牢牢鎖住葉芸,忽然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腕,眼睛裡好似蓄滿海水,洶湧而深切:“我最遺憾的是,沒能在臨走前和你去照相館拍張照,我要是能有你一張照片,也不至於想你的時候,連樣子都見不到,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照相館?”
佟明芳瞧了眼白聞賦瞥過來的眼神,趕忙丟了抹布,插嘴道:“哎呀,才到家跑去什麽照相館,葉芸還要去裁縫店,活那麽多,趕緊的,別遲到了。”
佟明芳說話的時候,葉芸不著痕跡地將手抽了回來,擦了擦眼角。
聞斌也收起傷感的情緒,聞道:“我聽媽說你現在在張裁縫那邊?”
葉芸點點頭。
聞斌提出:“我送你過去。”
白聞賦從高處下來,挑了凳子坐在門口,低頭扔了根煙咬在嘴上,遲遲未點。
“不用了,我騎車。”
聞斌愣了下:“騎車?什麽時候買的?”
“就……才買的。”她不自覺用余光瞄了眼白聞賦,他垂著眼,看不清表情。
聞斌不再堅持,只說讓她路上慢點。
葉芸拿上東西走到門口,白聞賦長腿伸著,她走不過去,步子停頓住,白聞賦依然沒動,好似沒瞧見她要出門。
她低聲叫了句:“大哥,讓一下。”
白聞賦黝黑的眸子動了下,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如炬。不過叫了幾天的“聞賦”,他就又成了大哥。
看著葉芸因為聞斌而哭紅的眼角,白聞賦叼著煙的唇邊勾起冷淡的弧度,邪性、難測。最終他收起腿,放她離開。
剛到裁縫店,附近就有個老客拿著布上門,見到葉芸便問她:“我聽說你家聞斌活著回來了?真的假的?”
葉芸緊緊攥著布,點了下頭。那人還想再問,張裁縫抬起視線盯葉芸看了眼,對那個老客說:“你來我這看一下。”
如此,岔開了話題。
然而在葉芸看不見的地方,聞斌的消息在二尾巷附近悄然蔓延。再加上原本以為會回來的彭亮,反倒回不來了,彭家那邊哭天喊地,這事便越傳越廣。
馬建良的姑姑回村前,去了趟供銷社,打算從城裡帶些緊俏的東西回去。聽見別人在議論白家的事情,她留心多聽了一會兒,才知道葉芸嫁的那個男人活著回來了,這可是皆大歡喜的事兒,她盤算著回村就跑一趟葉家,把這個好消息帶給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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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葉芸騎車回家,聞斌已經站在走廊等她。來回穿梭的人們,小心翼翼地打量,低聲地議論,這些都成了彌漫在上空的烏雲,壓在葉芸的頭頂,讓她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佟明芳燒好了飯菜,葉芸回到家後洗完手便去幫忙盛飯。聞斌幾乎寸步不離,她盛飯,他就端飯。
白聞賦回到家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兩人挨在一起的身影,不知道聞斌對葉芸說了句什麽,她對他笑了笑,一幅和諧溫馨的畫面。諷刺的是,幾天前,葉芸身旁的男人還是他。
葉芸不知道白聞賦回來,她將灶台簡單收拾了下,準備進屋的時候,回過身看見白聞賦的身影靠在她身後的拉杆上,神情複雜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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