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發佈時間: 2024-08-26 14:5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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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反撲

「你瘋了?不,我絕不同意。」

「宿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系統在虞清雅的腦海裡,冷冰冰地說,「你現在困在庵堂裡,宋王妃對你懷恨在心,暗示庵裡其他尼姑冷待你。如果你得過且過,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這個庵堂了。」

「可是,那也不能推我的兒子出去。」虞清雅咬牙,說,「慕容檐已經清洗皇室兩次了,前世虞清嘉沒有入鄴,慕容檐沒有正當的理由,尚且殺了潁川王和皇帝其他成年兒孫,這一世慕容檐的婚期提前,潁川王等人在他的大婚之日起事,有了謀反之名,慕容檐豈會手軟?那麽多成年兒子都活不過,我兒不過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這種時候撞到慕容檐手下,豈不是白白送死嗎?」

系統聲音冷靜死板,它完全不理會虞清雅的話,依然在分析可行性:「第一點,廣平王是嫡長子,按照古代律法,嫡長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嫡長子死,則長孫繼承。你的兒子雖然不是嫡出,但是是廣平王唯一的子嗣,無嫡立長,律法上完全說得通。第二點,從當事人皇帝的感情上說,他也會傾向於立你的兒子爲繼承人,孫子總比侄兒更親近。無論法理還是人情,這個孩子都有很大贏面。只有你的兒子被皇帝看重,你作爲他的生母,才有機會翻身。」

「呵。」虞清雅冷笑,「畜生終究只是畜生,做得再像,也成不了人。只靠死物記載,還妄圖左右宮廷之變?你省省吧,多少聰明人都栽倒在宮廷政變裡,你一個機器,哪裡的膽子指手畫脚。」

系統沉默片刻,說:「宿主,這是系統分析過後,最有可能改變你現在局面的選項。如果你放弃,那就一輩子困在這個清貧封閉的小庵堂裡吧。就算被人捂死,也無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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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雅自知大勢已去,所以徹底撕破臉,動不動對系統冷嘲熱諷。然而系統說的話,還是像一把刀子般,狠狠戳到了虞清雅心底。她和系統相對無言,過了良久,虞清雅嗓音乾澀,說:「可是,前世慕容檐先後立了兩個旁支子弟當傀儡皇帝。第一個小皇帝不聽話,意圖奪權,被他眼睛都不眨地毒死,然後扶了另一個軟弱無能的上位。第二個小皇帝即使對慕容檐言聽計從,可是等慕容檐渡河滅南朝後,還是被殺了。我的兒比這兩個皇帝更小,身份更正統,如果把他推出去,豈不是害死了他?」

「現在的局勢和史書記載已經大有不同,史書中琅琊王殺了武平帝,同時武平帝諸多皇子以各種名頭出意外而死,皇族沒有合適的繼承人,琅琊王在宗室裡挑選了一個九歲孩子,過繼給廣平王爲子,立爲新帝。新帝聽從親生父母的挑唆,意圖奪權,被琅琊王鴆殺。挑唆小皇帝的父母僕人,也全被殺了個乾淨。之後琅琊王從宗室裡挑了一個更小的孩子,史稱幼主,之後禪位於皇叔琅琊王。如今武平帝還在世,琅琊王的婚禮也大大提前,最重要的是,你生下了廣平王的親生兒子。史書中琅琊王權傾朝野,選擇傀儡皇帝時尚且要將其過繼給廣平王,以皇帝孫兒的名義扶持其上位,現在你生下的,乃是武成帝真真切切的親孫,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只要你的孩子在,琅琊王就沒法操縱過繼,如果這個孩子的存在被外界知道,朝臣一定呼籲立此子爲太子。而武平帝尚在人世,有他在,當然會無條件支持你的兒子。武平帝當了多年的皇帝,以前他沒有子嗣,心灰意冷,故而被琅琊王壓制,現在得知他尚有血脉在世,他全力一搏,和琅琊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虞清雅聽到將信將疑:「真的嗎?武平帝兩輩子都鬥不過琅琊王,這一世會有不同?」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系統冷冰冰分析道,「如果你做了,尚且有一絲活路,如果你什麽都不做,琅琊王知道了這個孩子出生,一定會派人來暗殺,到時候你和你的母親都活不了。與其坐著等死,不如殊死一搏,反正情况不會更差,而一旦贏了,你就是未來的太后。」

虞清雅呼吸驟然一滯,未來的太后。她想要代替虞清嘉嫁給慕容檐,還不是看中了她的皇后之位。然而說到底,當皇后的最終目的,乃是太后。

系統很輕易地檢測出,虞清雅已經意動了。它閃過一連串代碼,最後對虞清雅說:「宿主,做决定要快。眼下就有一個非常合適的時機。」

前些天刮起西風,天氣驟然轉冷,等到了冬至這一天,屋外又濕又冷,即使穿上棉衣都抵抗不住。

白芷心疼地給虞清嘉記上披風,說:「今日冬至大朝,偏偏外面冷成這樣,老天也真是會趕日子。王妃要在外面站一天呢,這怎麽能行?」

虞清嘉今日換上了全套王妃服飾,髮髻高高梳起,碎頭髮用珠翠全部箍住,一絲不苟。她的髮髻上簪著九只花鈿,華貴不可方物,乃是內外命婦最高級別的形制。髮髻高貴,衣服也不馬虎,虞清嘉換上了翟衣,內外足有好幾層,最外面還壓著玉佩、大綬、蔽膝。衣服富麗繁複,層層叠叠,却又被玉佩等物壓得一絲不苟,行動時蓮步輕移,裙角却不動,端莊美麗至極。

「我沒事。」虞清嘉說,「冬至是大日子,不光是我,其他誥命夫人也一樣要在外面候著。女眷好歹在宮殿內,禮儀結束後就能挑個地方坐下,殿下要帶領群臣在含元殿前祭天,那才叫辛苦呢。」

白芷還是心疼,虞清嘉今天的行頭美則美矣,份量可不輕,虞清嘉要頂著這麽一身在寒風裡站一天,還不能出錯,有多受罪可想而知。但是白芷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別人想受這份罪還沒這個命呢。冬至的重要性不亞於新年,冬至朝賀乃是朝廷一年最大的事情,虞清嘉身爲琅琊王妃,理所應當爲命婦之首。

虞清嘉的車架駛入宮城,她的精神不知不覺緊綳起來。這一日京城所有官員都要入宮參加朝會,宮廷諸門外停滿了馬車,各府官員人來人往,外面還有幾倍於朝官的馬夫、僕人,可謂人多眼雜,亂亂攘攘。即使守門侍衛一臉凶煞地盯著進出的人,也不免有些地方顧及不到。

一個灰衣服的太監低著頭,一路避著人向宮門走來。等穿過西側宮門,他的脚步陡然加快,一路不停歇地朝城南走去。

城南庵堂裡,虞清雅抱著孩子,一會站起身一會又坐下,幾乎沒個消停的時候。她又從窗戶外張望了一會,忍不住問系統:「系統,你說的人,真的會來嗎?」

「當然。」系統聲音毫無起伏,「宿主請耐心等待。」

虞清雅勉强忍耐住焦灼,坐回塌上,掀開繈褓看兒子稚嫩的臉。快一個月過去,曾經又紅又皺的孩子脫胎換骨,皮膚變得細嫩嬌弱,戳一下就會留印子。虞清雅一看到孩子就想笑,這是她的兒子,她畢生的指望。

她抱著孩子看了很久,漸漸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她突然在孩子眼前拍手,大聲叫孩子,發現嬰兒依然不哭不鬧,眼睛盯著前面,轉動遲緩。虞清雅頓時血色腿盡,臉上煞白煞白的。

「系統,我的兒子爲什麽從來不哭?」虞清雅即使沒生過孩子,也大致知道剛出生的孩子是什麽樣子。這樣不哭也不鬧,連眼珠子都不轉的孩子,哪裡像是正常的?

系統滴了一聲,以完全局外人的口吻說道:「你懷孕時險些流産,後面攝入了許多强效藥物,所以影響到胎兒的中樞神經發育,反應遲緩,發育也會有不同程度的滯後。」

虞清雅如遭雷擊,她楞在原地,過了許久才能說出話來:「也就是說,我的兒子是個痴傻的?」

「以你們的理解,是這樣的。」系統說這番話時毫不在意,彷彿完全不覺得這是件大事。虞清雅却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崩潰了:「我的兒子是個痴兒,那以後我要怎麽辦?」

「嬰兒小時候幷不能看出區別來,何况,一個傻子皇帝,不是更要仰仗你這個母親嗎?」系統冰冷地提醒虞清雅,「外面有人來了,這一次事關生死,你絕對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來,否則,抹殺。」

虞清雅眼睛失去焦點,渾身都控制不住的哆嗦,看起來可憐又可怕。外面傳來一聲輕微的推門聲,虞清雅回過神來,狠狠咬破嘴唇內壁的皮。口腔裡頓時彌漫上一股鐵腥味,虞清雅靠著疼痛,强行讓自己收回臉上的所有神情。

房門被推開了,來人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袍子。他先是上下打量了虞清雅一眼,隨後眼睛不客氣地掃過房中擺設,最後才輕慢地對虞清雅說:「你就是廣平殿下的側妃虞氏?」

虞清雅木木地,說:「是我。」

灰衣太監眼睛落在繈褓上,虞清雅反射性地抱緊繈褓,手指嚇得痙攣。太監看到繈褓,表情可算好些了:「這便是廣平殿下的子嗣了?小殿下身體上可有什麽不舒服?」

這種時候系統不能說話,虞清雅只能靠自己,僵硬地點了點頭。好在太監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幷沒有注意到虞清雅的异樣。太監挑開繈褓看了看,最後小心將棉布塞回去,說:「虞側妃,小郡王的事雜家記下了,之後會禀告給陛下。你可有什麽話要一同帶著?」

虞清雅緊張地牙齒都在咯咯作響,只會搖頭,一心期望著眼前這個太監趕緊走。太監覺得奇怪,但轉念一想,只當虞清雅看到天子近侍緊張,便沒有放在心上。太監今天出宮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很快,他就像來時一樣,躡手躡脚地離開了。

等灰衣太監走後,虞清雅彷彿失去渾身力氣,驟然跌倒在地。她低頭看著自己拼盡性命生下來的兒子,突然悲不可抑,慟哭出聲。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是她想用第一個孩子的死活換自己的榮耀,怎麽會害得她唯一的孩子天生痴傻?如今,一切都報應到她自己身上來了。虞清雅不想追究孩子變傻到底是因爲系統實驗出現差池,還是因爲她後續吞下的那些狼虎之藥,她只知道,她這一輩子的指望,已經徹底完了。

宮廷朝會有條不紊地進行,而後臺,宮女太監們忙著準備前面朝會需要的東西,忙得人仰馬翻。然而在這種大場合,堂堂帝王寢宮,却寂靜得諷刺。

皇帝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躺在寬大的禦牀上。灰衣太監趁亂溜回寢宮,連衣服都來不及換,跪在牀幔外,低低喚了聲:「陛下。」

「怎麽樣?」

「奴婢去看了,虞氏生下來的,確實是郡王的兒子。」

皇帝眼睛突然睜開,其中精光乍現,但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又恢復成死氣沉沉的模樣:「你確定是大郎的血脉?這個女人生産的日期不對,該不會是她在庵堂裡勾結其他男人,冒充大郎的子嗣吧?」

「不會。」灰衣太監說道,「奴婢去看了,那個孩子和大殿下小時候有八成像。那個女子戰戰兢兢,畏首畏尾,看起來不像有膽子以魚目換珠,而孩子氣息微弱,確實是早産之相。」

皇帝這才放了心。他抬起手,灰衣太監立刻膝行上前,扶著皇帝坐起來:「朕這幾日,只要一睜眼,就能聽到朕的兒孫被屠戮的消息。朕本已心灰意冷,沒想到,大郎竟然還留了一個子息下來。」

灰衣太監暗暗嘆氣,他是皇帝心腹,多年來掩藏在低位太監中,除了極少數幾位心腹無人知曉。這一次明面上的近侍都被清掃,他却安然無恙地存留下來。灰衣太監沒有接話,他知道皇帝雖然喪沉,但是野心幷沒有被擊垮,皇帝所做的一切,都在蟄伏。

所以皇帝說這些喪氣話,他們這些奴才聽聽算了,如果當真,才是真的自尋死路。

皇帝靠在朱紅引枕上,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般。灰衣太監低眉斂氣,安靜的彷彿沒有呼吸。過了一會,皇帝低沉緩慢,宛如病人一樣的聲音響起:「和那些人接上了嗎?」

「是,奴婢按陛下的吩咐,已經和那邊約定好了。」

「好。」皇帝笑了一聲,睜開眼睛,渾濁病弱的眼睛中迸發出逼人的暗光,「那就好。他這條命,朕已經留了太久了。」

灰衣太監侍奉皇帝躺下,輕手輕脚地合上帷幔,退出寢殿。一走出皇帝養病的內殿,灰衣太監立刻收斂起精神,像個路邊在再平常不過的年老太監一眼,縮頭縮腦,膽小卑踐。灰衣太監穿過兩重大殿,走出精巧奢侈的隔扇門,一抬頭被眼前的側影嚇得跪倒在地。

來人一聲玄黑,肩上用金綫勾勒著日夜星辰,一直鋪陳到袖子上。一根朱紅革帶將黑衣束起,上面系著精美繁複的玉佩、劍綬,將他襯的面容如玉,身姿頎長。

慕容檐把玩著手裡的小玉劍,他側身站著,勾唇笑了笑,慢慢轉身看向地上的人:「你們的動作,比我想像的還要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