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滅門
虞清嘉聽到不解,想了好一會,還是想不通她什麽時候欠了慕容檐錢:「我們只定下一個口頭約定,哪裡來的本金和利息?」
「是我定下的。」慕容檐口吻平平淡淡的,說,「本金是你的承諾,利息是我的。」
虞清嘉良久說不出話來,她感到不可思議:「哪有你這樣辦事的,我都沒同意,甚至我都不知道,你就自己定下了交易。」
「反正也沒有差別。」慕容檐說,他挑起一縷虞清嘉的長髮,問,「我已經將名字主動告知與你,你呢,爲什麽會知道虞清雅和系統的事?」
在兩人合奏長鴻曲之後,虞清嘉告訴慕容檐,虞清雅體內有系統的存在,嚴格意義上說她幷不是一個人。慕容檐對此幷不奇怪,從虞清雅的指法和動作細節上,很輕易地能看出來這一點。可是,這樣隱秘的事,虞清嘉是怎麽知道的呢?
慕容檐當時起疑,後來經歷了許多事情,慕容檐對系統的瞭解已經超過虞清嘉。他甚至根據白露和賬房先生送上來的信息,逆推出系統的價格體系。慕容檐能算出來虞清雅還有多少積分,然後他會根據她的剩餘積分,讓白蓉從旁暗示,兌換他所需要的東西,將虞清雅的積分壓榨到極致。至於積分花完之後,虞清雅如何賺取,那關他什麽事。
包括這次他能順利進京,也順勢利用了虞清雅。虞清雅根據史書預知了之後的事情,比如他何處發兵,何時攻城,行軍路綫是怎樣。這些都是軍事機密,泄露出去非常致命,許多人都勸慕容檐換一個起兵計劃,可是慕容檐却不。他依然沿用原定計劃,先給虞清雅一些甜頭,讓虞清雅誤以爲自己真的全部預料準確,然後步步深入,最後鼓動廣平王親自出京,來北方搶頭功。慕容枕還是太著急了,身爲一個主帥,篤信情報就是他最大的錯誤。慕容檐先是賣了個破綻,佑敵深入峽谷,然後借著大雨一舉殲滅,擊殺了慕容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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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和慕容枕本來想靠先知致勝,沒想到反而給慕容檐提供了機會。慕容枕出京時帶走了京城最精銳的部隊,因爲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雨,京城來不及調兵,也就是說此時正是兵力空虛的時候。慕容檐解决慕容枕後,乘勝追擊,帶著軍隊冒雨急行,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鄴城。經營了許多年的暗釘探子在這一戰中全部發力,爲慕容檐打開城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宮城。京城兵力空虛,外圍又有耿家軍牽制,慕容檐順利打入皇宮,控制住了皇帝和中央朝廷。皇帝都落入慕容檐的手中,那天下政令如何發布,還不是由著慕容檐說了算。
虞清嘉停了一會,說:「我能知道虞清雅的毛病,其實是因爲做了一個夢。」
夢?慕容檐突然警覺起來。他原本只是隨意問問,現在大局落定,比起所謂的前世記憶,慕容檐更相識自己的腦子。信息只是輔助判斷而已,如果做什麽事都依賴先知先覺,那一切不過是空中樓閣,但凡出現些變故就會轟然坍塌,打回原形。真正的强大,唯有自身。
慕容檐幷不在乎虞清雅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更在意的是虞清嘉的態度。虞清嘉有事瞞著他,幷且堅决不說,慕容檐占有欲爆棚,對這件事已經惦記了許久。
但是當慕容檐聽到夢的時候,一下子警醒了。夢境一說虛無縹緲,把夢當真著實可笑,可是慕容檐却不期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夢。那個夢中,虞清嘉早早死去,他打贏了天下,却再也見不到她。
虞清嘉說完之後就停了,慕容檐等了一會,問:「然後呢,你夢到了什麽?」
虞清嘉低頭,說:「我夢到日後天下落入琅琊王手中,可是却幷沒有看到他的身形容貌。」
「難怪你那樣警惕我。」慕容檐了然,似笑非笑地睨著虞清嘉,「不止吧?如果只是看到統一,你爲什麽會對我避之不及,還勸我投降南朝?」
「沒有!」虞清嘉抬頭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然而一開口又底氣全無,「我夢到了你任性妄爲,暴虐恣睢,弄死了好幾任皇帝,還殺人如麻。」
「看來你對我意見是真的大,連著駡了四個詞都不停頓。」慕容檐聽到那一連串的形容幷不生氣,反而用指腹抬起虞清嘉的下巴,緩慢感受著下頜細嫩的皮膚,「我是不是還殺了其他人。」
「什麽?」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虞清嘉沉默,慕容檐果然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她故意含糊處理,只撿不嚴重的事情說,然而他還是聽出來了。虞清嘉嘆了口氣,說:「是啊,你還滅了虞家滿門。我在夢中看到了好大的火,血光衝天,將高平城半邊天空都映紅了。」
虞清嘉眼睛低垂,慕容檐抬起她的下巴,强行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如果我屠了虞家滿門,那麽那個時候,你在哪裡?」
虞清嘉下意識地想避開眼睛,慕容檐却扣著她的下巴不允。虞清嘉沉默許久,低聲說:「那個時候,我中毒死了。」
慕容檐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當聽到這兩個字,他的手指狠狠抽了一下,指尖瞬間變得冰凉。慕容檐定定地看著她,許久後伸出另一只手,緩慢摩挲著虞清嘉的側臉:「爲什麽之前不告訴我?」
「這有什麽關係呢。」虞清嘉搖頭笑了笑,「是我自己大意,如果自己不長心,即便告訴別人又怎麽樣?能靠別人一次,又不能靠一輩子。」
「怎麽不能?」慕容檐說,「我恨不得你能一輩子如此。虞老君死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在處理這件事?」
「……嗯。」
虞清嘉說完後,生怕慕容檐多想,連忙補充道:「都過去了,現在已經沒有威脅了……」
「可是那個時候,我却離開了。」慕容檐還是不能原諒自己,他似嘲非嘲地笑了一下,「看來是我的報應。我在你最危險的時候離開,所以夢境裡上天讓我失去了你,此後身在煉獄,永不超生。」
「狐狸精。」虞清嘉抬高聲音,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决定,和你無關。」
「難怪你一直不告訴我。」慕容檐還是不能原諒自己,「原來你的死,本來就是因爲我。」
如果不是因爲他,虞清嘉不會被系統和虞清雅盯上,自然也不會中毒殞命。虞清嘉一開始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就是不想讓慕容檐內疚,可是他還是鑽了牛角尖。虞清嘉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溫柔又堅定地表達著自己的態度:「狐狸精,罪惡在於下毒之人,是虞清雅和系統貪心卑鄙,怎麽能怪你沒有預料到呢?照你這樣說,天底下所有的凶殺案都怪被害者防範不够了。是我太猶豫了,如果我知道你就是琅琊王,一定不會瞞著你。」
虞清嘉生怕慕容檐還因這件事而苛責自己,她連忙笑著轉移話題,故意活潑地說:「狐狸精,既然你就是琅琊王,那當初你爲什麽編了套身世騙我?我差點認錯人。」
「沒有騙你。」慕容檐沒有再執著方才的話題,他嘴上不說,可是心裡却遠非如此。慕容檐漫不經心,答道:「我幷沒有騙你,我的祖父明武帝生前當過幾任高官,後來他就不再做官了,我的父親也沒有官職。」
虞清嘉汗都要流下來了,她無奈地看著他:「因爲你的祖父後來稱帝,所以不再做官,你的父親一直是太子,故而無官職,是嗎?」
慕容檐毫無心理負擔地點頭,虞清嘉咬了咬牙,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爲好。她嘆了口氣,道:「算了,我說不過你,你總是有一套又一套的歪理。那現在,你這樣公開身份,沒關係嗎?」
「這有什麽。」慕容檐不屑,「治世靠數量龐大的文官,但動起真格來,誰拳頭硬誰就說了算。不必擔心,這群老狐狸油滑的很,皇帝誰當不是一樣,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他們不會這樣不識時務的。」
虞清嘉似信非信,政變哪裡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即便慕容檐有前太子嫡子的名頭,走到台前掌權也不會容易。不過既然慕容檐不說,虞清嘉也不會戳破,而是問:「虞清雅有前世的記憶,她現在還是廣平王的側妃,會給你添麻煩嗎?」
「憑她?」慕容檐不屑,「戰場瞬息萬變,主帥要根據天氣、地形不斷調整行軍安排,她竟然妄圖靠短短一行字取勝,可笑之極。而政局中牽扯到的多方利益,又豈是一個連自己生活都處理不好的局外人能堪透的。她和系統不足爲懼,你不必管她們,安心備嫁就好了。」
「嗯。」虞清嘉下意識應了一聲,隨後意識到不對勁,舌頭都不利索了,「你說什麽?」
「怎麽,又想耍賴?」慕容檐挑眉,起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當初你和我打賭,你就是戰利品。如今,該到你兌換諾言的時候了。」
虞清嘉臉頰緋紅,雙眸剪水。慕容檐眼睛中全是她的影子,轉眸時若有所思:「該催促他們快些,得在國喪之前讓你成爲我的王妃。」
「國喪?」虞清嘉楞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唯有皇帝駕崩或太后薨逝才會全國守喪,北齊沒有太后,那慕容檐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虞清嘉無奈地看著他,慕容檐現在把自己叔叔死後的事都安排好了,真是狂妄又驚悚。慕容檐還想說什麽,突然門口響起篤篤的敲門聲:「殿下。」
慕容檐眼神頓時變得冰冷,虞清嘉知道他現在有許多事要處理,於是主動說:「他們肯定有要事找你,你先去吧。」
慕容檐神情還是非常不好,虞清嘉好笑地拍他的手臂:「好了,講點道理,不要爲難他們了。」
慕容檐只好戀戀不捨地起身,到外面和那些糟老頭子周旋。虞清嘉院子裡站滿了身披甲胄的兵將,殺氣凜然,看到慕容檐出門,這些人自動跟在慕容檐身後,脚步整齊地朝外走去。走到大門時,慕容檐突然轉身,看著隔壁一間庭院:「這裡住著何人?」
「虞家大夫人,廣平王虞側妃的生母李氏。」
慕容檐點頭,冷靜平淡地掃了一眼,語氣隨意:「讓她搬出去,這個院子幷入王府。」
政局緊張時分,鄴城人人自危,家家關門閉戶,這種時候讓李氏搬出來,她要住哪兒呢?然而慕容檐才不會管這種事情,手下聽到,也只管抱拳應下:「是。」
當天晚上,李氏連同她的行李就被扔了出來。李氏那點家具錢財慕容檐看不上,甚至房契也被以高於市價三倍的價錢買下。但是,房子是一天都不能住了,至於李氏要住哪兒,沒人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