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禮物
紅鸞掀開簾子,看到後面人的臉色怔了怔,隨後反應過來,恭敬地退到一邊:「四小姐。」
虞清雅快步走入屋子,臉色鐵青,不耐煩地對屋裡婢女們說:「都出去。」
侍女們不敢觸虞清雅的黴頭,低眉順目地走出去,紅鸞出門前輕手輕脚合上了門,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等人都出去後,虞清雅再也忍耐不住,在心裡對系統說:「系統,虞二媼怎麽會突然出現?」
系統回復:「虞二媼雖然是半出家狀態,但是畢竟還住在虞家,虞老君的死是虞家大事,遲早會傳到虞二媼的佛堂裡。」
虞清雅皺眉,不服氣問:「那她說的要分家,是真的嗎?」
「按照古代的倫理,父母在兄弟不能分産,可是現在虞老君去世,從輩分上講虞二媼是二房祖母,同輩裡只剩下她一人還活著,話語權極大,從身份上講她是二房當家人,婆母去世後主動和兄嫂分家,禮法上也站得住脚。只要虞二媼鐵了心分家,根本沒人,也沒理由能攔住她。」
虞清雅眉頭緊鎖,費力想了半天,發現系統的分析完全沒法反駁。虞清雅以前靠著藥物控制虞老君,習慣了狐假虎威,仗勢欺人,在她的心裡二房便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無論虞清嘉遇到什麽都只能自己想辦法,根本沒人替她出頭。今日虞清雅照例給自己找了一個極其冠冕堂皇的名頭,用孝順拿捏虞清嘉,沒想到沒能逼著虞清嘉回到虞家的掌控下,反而還促成了分家。
虞二媼的邏輯非常簡單,父母尚在,虞文竣帶著女兒住在外面會被人說道,那就分家好了。分家之後兄弟之間就成了普通親戚關係,逢年過節、婚喪祭祀的時候才會碰面,至於住在哪裡,誰管得著。
大家族之間爲了保證祖産不被分薄,唯有長子有資格繼承祖宅、地産,其他兒子只能平分父母的私産。等父母死後兄弟分家,長兄繼承大部分家業,同樣負擔養老、家族的責任,而兄弟們則自尋去處,一般來說都會住在家族附近。過上幾年兄弟也相繼有了孫兒,再繼續分家,漸漸形成了許多或遠或近的旁支,長此以往,就成了一大片連綿不絕的家族聚居區,虞家建安巷便是如此。
話雖如此,但是由於虞文竣兼祧兩房,不光虞清雅,便是虞家其他人也認爲二房絕對不捨得分家。畢竟歷代的祖産積累起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如今虞二媼突然提出分家,虞清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偏偏對方輩分高身份高,虞清雅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更氣人的是虞二媼還明目張膽搞區別待遇,虞二媼對虞清嘉十分袒護,但是轉頭對著虞清雅時,排斥和不耐煩連掩飾都懶得做。
明明,從血緣上講虞清雅也是虞二媼的親孫女。虞清雅本來以爲自己有長房嫡女的名頭,又和虞二媼有血緣關係,虞二媼會更籠絡她,沒想到……
虞清雅冷冷笑了一聲,一個多年與世封閉、自以爲是的老婆子罷了,虞清雅本來也只是逢場作戲,怎麽可能真的把虞二媼當祖母。既然虞二媼不識抬舉,她也懶得再做戲下去。不過,分家這件事却有些難辦。
虞清雅爲難地和系統商量對策:「若是分家成真,我們就再也沒有理由指點虞清嘉的行動。到時候若是她搬到城郊,我們哪能知道她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
系統也在擔憂這件事,讓女主離開自己的視綫無疑是非常危險的事情,系統沉默,主腦飛快地運算起來。虞清雅本來安靜地等著,過了一會她開始害怕,她忍不住問:「系統,你在做什麽?爲什麽我的腦子裡這麽熱?」
系統沒有應答,虞清雅越來越惶恐,系統這是在計算什麽,怎麽發熱這樣厲害,連她的腦域都被影響到了?要知道系統可是寄生在她的頭腦裡,這樣做對她有沒有影響?
就在虞清雅忍耐快要達到極限的時候,系統終於計算好了。系統說:「我方才根據現在的已知條件重新建模,模擬了上千種接下來最可能的發展走向,最後得出一個最優解。」
虞清雅不由屏住呼吸:「什麽?」
「毒殺女主。」
虞清雅楞了楞,驚詫脫口而出:「什麽?」
「用毒死虞老君的辦法,同樣將女主毒死。女配逆襲計劃進行到現在發生了太多變故,導致已經完全背離了最初計劃。如果繼續按原計劃走下去,失敗可能性高於百分之九十。」
虞清雅試探地問:「如果失敗……」
「如果失敗,系統在宿主身上投資的高額道具、人力、物力都將報廢,爲了儘量减少損失,宿主唯有被抹殺一條路可選。不光如此,爲了明熙皇后位面的攻略順利進行,公會給我開啓了最高優先級權限,我已經占用了過多資源,一旦失敗,我作爲唯一負責AI,也會被當做失敗者而徹底粉碎。」
虞清雅聽著手臂上一陣陣爆細疙瘩,她習慣了和系統索取,也習慣了系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直到現在才徹底真切感受到,系統也只是另一個位面做出來的高級智能,說白了是個機器,幷不是「天」。虞清雅的命,系統的命,都像螻蟻一樣掌控在一股完全不認識的勢力手上。
虞清雅毛骨悚然,無比後悔起最開始答應系統,和系統簽訂契約的事。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經拿了系統太多東西,就如一個賭徒已經在賭場裡贏了好幾把,這種時候即便想見好就收,莊家和賭場背後的勢力也不會讓她撤。虞清雅不敢,也不能中途退出,她只能硬著頭皮,問:「你最開始不是說女主是歷史選擇,如果女主死了,會引起大動蕩而導致你被天道發現痕迹,從而被追殺麽。爲什麽現在你不怕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現在要麽失敗,要麽豁出一切賭一把。就看宿主你敢不敢了。」
「可是……」虞清雅面露猶豫,「我討厭虞清嘉不假,恨不得她死也不假,但,這畢竟是一條人命……」
「宿主,別忘了,你才剛剛殺了你的曾祖母。」
虞清雅張了張嘴,嘗試了很久都說不出話來。她這一刻無比深刻地認識到,她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最開始是小利小錯,她以爲她只碰一點點,不會有問題,然而一旦開始後,她却再也沒辦法停下來。
到如今,已經演變成血淋淋的人命堆積在她手上。虞清雅想到虞老君臨走前要驚訝又怨毒的眼神,無力地閉住眼。
「好。」
天下所有包裝好的禮物,其實一開始背後就寫好了標價。只不過那時候,虞清雅以爲自己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罷了。
虞老君已經是虞清嘉的第四代長輩,守孝的重擔在虞文竣身上,嚴格來說,虞清嘉連一年喪期都不用守。
只不過被虞清雅那樣一作態,虞清嘉也不得不做出一個態度來。她接下來幾天都要守在靈堂,趁現在人少,她先回家來收拾換洗衣物。
白芷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和白芨等人說了分家的事,二房土生土長的幾個丫鬟全都揚眉吐氣,說句不好聽的,她們現在幾乎是喜氣洋洋地收拾東西,盼著虞老君趕緊下土。
白芨幾個丫鬟聚在一邊說話,虞清嘉眼睛朝後掃了一眼,白蓉靜悄悄走上前來,說:「娘子,您要的東西奴婢已經帶回來了。」
虞清嘉輕輕點頭,白蓉來路不明,行踪神秘,可是辦事真的沒得說。這樣的丫鬟,不知道什麽人培養出來的呢?
白芷幾人忙著翻箱倒櫃收拾東西,虞清嘉見屋裡人多眼雜,便自己提了一盞燈,示意白蓉跟上。
她們二人走到了湖邊的一個小亭子裡,四周水面空曠,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說話也不怕被聽到。虞清嘉對白蓉說:「拿出來吧。」
白蓉將一個布包鋪在石桌上,虞清嘉想要觸碰,却被白蓉攔住:「娘子小心。」
虞清嘉不再堅持,讓白蓉將東西平攤開。虞老君臨死前穿的衣服出現在桌子上,虞清嘉繞著石桌轉了一圈,擰眉陷入沉思。
虞老君急亡和虞清雅必然脫不了關係,可是,讓一個人暴斃的方法有那麽多,虞清雅用的是哪一種呢?
虞清嘉沉思,沒留意到周圍的環境。秋風從水面穿亭而過,將四周的竹簾吹的左右撞動,簌簌清響。一只手從後握住虞清嘉的髮簪,輕輕地將髮簪撥回原位:「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虞清嘉順著動靜回頭,然而右側幷沒有人,她回頭看向另一側,好笑地睨了對方一眼:「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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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檐不置可否,他眼睛瞥了石桌一眼,對一套明顯屬老年人的衣服出現在虞清嘉手中毫無意外,甚至問都懶得問:「你在想虞老君的事?」
「嗯。」虞清嘉皺眉,絞盡腦汁思索,「我懷疑她死的不簡單,可是,我却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種。我手裡只有這一套衣服,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想破壞證物。」
慕容檐聽到這裡心裡就有數了,他也不急,自己坐到一邊的圍欄上,示意虞清嘉也跟過來:「你暫且把你的猜測說說。」
虞清嘉將自己在虞家打聽到的事情一樣樣複述給慕容檐聽,慕容檐聽完後淡淡一笑,問:「你覺得最可能是什麽?」
「我猜是毒,畢竟即便虞老君年老體弱,可也到底是個活人,僅憑虞清雅一個人的力量,恐怕很難不驚動任何人地殺了她。」虞清嘉說完後眉毛擰得更緊,「可是,且不論虞清雅如何弄來毒,光是毒藥裡辛苦刺鼻的味道,她就沒辦法掩飾。虞老君時常喝藥,藥裡面添了不對勁的東西,她肯定喝得出來。」
慕容檐笑了,他伸手點了點虞清嘉鼻尖,眼中星點璀璨,意有所指:「誰說,毒就一定是有味道的呢?」
「嗯?」虞清嘉錯愕,「鴆酒,鶴頂紅,砒霜,這些入口都有明顯的痛感,絕不可能被人矇騙著喝下去。」
慕容檐笑而不語,虞清嘉看著慕容檐的眼神,慢慢恍然:「對啊,未必是來自於人。」虞清嘉不由伸手敲了下自己額頭:「我這腦子,怎麽就忘了系統呢……」
虞清嘉方才的思路被砒霜等毒局限住,竟然忘了系統可不是他們這個時代的東西,現在不能提取出無色無味的毒,但是系統可以。然而虞清嘉想通後更苦惱了,她說:「如果東西是系統給的,那就是完全陌生的藥,我哪裡知道要如何驗證出來?」
慕容檐看著她,慢慢說:「我知道。」
虞清嘉聽到後,眼睛閃著光轉過來,期待地看著他。慕容檐忽的一笑,光芒灼目,驚心動魄:「想知道,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