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那是我從不曾想過的事。
之前給先帝做妃子，等閒當然不能隨意出宮。
便是回家省親，都不曾回去過。
當了太后之後，倒是回了林家一次。
也不過是回去陪着父親、母親和幾位兄長、嫂嫂吃了個飯。
而今……
我一時有些茫然和無措。
想到攝政王徐少勳，忍不住輕輕的嘆了口氣。
當年的帝都街頭、
雖然只是偶遇，可還是不小心入了眼。
只是、莫說我入了宮。
即便是林家的嫡女，也是進不了這些皇子府的。
幽幽的嘆了口氣。
對着伺候在側的侍女擺了擺手“下去吧，本宮自己待一會。”
將人全部打發下去。
窩在榻上閉目整理自己的思緒。
也在思索，自己到底是要不要出宮。
出宮去見見外面的天地，這當然是我求之不得的。
甚至，我曾經一度很羨慕凌雲和沈青黛。
只是礙於身份。
現在，我兒子是皇帝了。
他也願意放我出去走走。
我在那胡亂的想着，外面的宮人卻輕輕的叩了扣門。
“太后，攝政王叫人送了東西進來。”
聲音並不大，但是足夠我聽得清。
睜開眼看了看屋子裏的光線，這個時辰了叫人送什麼進來？
這些年他倒是送了不少好東西進來。
大多都是給皇帝的，少部分說是孝敬太后。
所以，我也只當是尋常的物件。
“送進來，本宮看看。”
宮人很快拎着小小的食盒進來。
放下之後，又恭敬的退出去。
我打量了下那食盒。
自己動手打開。
入目是再尋常不過的信封。
狐疑的打開。
心跟着漏了半拍。
一塊藕荷色的帕子，就這麼放在那信封裏。
上好的錦緞，卻也不太出彩。
京都貴女中很是常見的料子，只是……
將那帕子從裏面抽出來。
上面繡着的錦鯉，雖經過數年依舊光鮮。
可見這帕子被人保管得很好。
我拿着帕子打量了一下，確定是自己當年用過的。
可是、怎麼到了他的手上？
腦子裏的畫面不斷的變化。
想起小時候總喜歡跟着幾位哥哥後面跑。
林家時常在城外施粥。
幾位兄長陪着母親出城管理粥棚。
而我因爲年幼可以跟在母親身側看熱鬧。
那時候……
我才知道原來天子腳下也有這麼多窮人。
甚至很多衣不蔽體。
小乞丐更是讓我心生憐憫。
當年……
想到徐少勳曾經流落民間，似乎就在這天子腳下做過乞丐。
所以這帕子大約就是在我幾次隨着母親施粥的時候遺失的。
不想竟是被他撿了去。
可是、這是什麼意思？
想到某些可能，我心口又狠狠的跳了跳。
然後自嘲的笑了笑。
我十六歲進宮，給先帝做了數年的妃子。
而徐少勳，是先帝的長子。
這麼想着，將那帕子看了又看。
直到宮人進來掌了燈。
那帕子被我隨後在火焰上燃盡。
這才又嘆了口氣。
只是我才叫人伺候着梳洗完。
還沒回到牀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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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宮人又輕輕的叩了扣門。
“太后，陛下叫人送了東西來。”
這句話，讓我微微一愣。
陛下剛剛親征，這時候應該由孫相爺帶着，在御書房處理政事。
怎麼有空叫人送東西過來？
對着侍女擺擺手，她躬身出去。
很快將東西帶了進來。
箱子被擡進來，我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這又是什麼玩意？
門外的宮人彎腰行了一禮，隔着門開口“太后，陛下讓帶句孫相爺的話。”
“相爺說，禮教算個屁！”
這句話屬實讓我震驚了。
好半晌反應不過來。
這是……那古板嚴肅的孫相爺說的話？？？
我怔怔的反應不過來。
那宮人卻已經退遠了。
侍女看了看我“太后，這箱子可要打開嗎？”
她小心的問了一句，目光落在那大大的箱子上。
“退下吧。”
對着她擺擺手，直到人全部退出去。
這才上前將那箱子打開。
最上面是一只大大的風箏……
下面是一些街頭的小玩意。
看着幾乎都不太起眼，可是我又心頭一震。
當年入宮，很快封妃。
隨後又封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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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年紀不大，可也要端着貴妃的架子。
便是妝容都要刻意將自己化老一些。
曾經我就這麼站在御花園，看着那羣小妃子放風箏。
某年先帝大壽，民間進獻了許多小玩意。
雖不貴重，卻勝在新奇。
后妃們爭相觀看，陛下卻叫人將東西全部丟棄了。
一點點的翻看箱子裏的東西。
幾乎都是我曾經喜愛，或者多看過幾眼的玩意。
最下方，是一件火紅的靈狐披風。
曾經我曾和二哥說，想去邊關看雪。
二哥戲說我受不得那邊的寒冷。
眼睛不自覺的有些酸脹。
呆呆的坐在梳妝檯前，鏡子裏的人洗去了厚重的妝容。
露出一張依舊年輕的臉。
原來……我也才三十六歲。
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再看了看那打開的箱子。
回身默默的將箱子關好。
安靜的躺在牀上。
翌日，攝政王離京。
陛下親自相送。
馬車一路從皇城出發，出城門之後一路向北。
我坐在馬車裏，對面的徐少勳笑得依舊溫潤。
“太……”他才說一個字，話音又跟着一頓。
我端坐在那裏，笑着看了看他“林悅”
“好。”
他坐在那輕輕的頷首，目光定定的落在我的臉上。
然後端坐的身子忽而向後靠了靠，帶出幾分慵懶和隨意來。
“出了那地方，沒人知道你是誰，也沒人知道我是誰。”
“所以，你可以和我學。”他歪在那裏，擡手將小几上的果子抓起，很是隨意的啃了一個。
我從不知道，他竟也有這般模樣。
試探着活動了下自己的身子，然後微微的歪了歪身子。
學着他的模樣抓了一顆果子。
猶豫着咬了一口。
他的聲音很快響起“大一點咬，這樣嘗不出滋味來。”
我眨眼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手中的果子。
終於狠狠的咬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肆意，一臉讚許的看着我“對，就是這樣”
一貫溫潤的人，忽而笑得灑脫張揚，竟莫名的有些晃眼。
我呆呆的看着他，對上他的視線，後知後覺的低頭。
耳畔又是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咱們有很多時間可以相互瞭解。”
“你若能踏前一步，我自然歡喜。”
“若是不能，那我就這麼陪你看這世間繁華。”
心又輕輕的跳起。
再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