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使壞
李氏聽到虞清嘉不在花園,非常吃驚地喊了一句:「怎麽可能?」
李氏說完之後立刻感覺到不對,見衆人都朝她看來,李氏趕緊說:「我幷不是這個意思,六娘沒事當然是最好的。可是,大郎真的沒有看錯嗎?雅兒明明說……」
虞清雅聽到虞文竣說虞清嘉在宴客廳的時候就皺起眉頭,她已經施加了妲己魅惑術,虞清嘉千真萬確會待在花園,怎麽可能會跑到宴客廳,幷且當衆彈琴呢?還是說,潁川王那邊的藥幷沒有起效?
但是虞清雅想到自己在廊廡上聽到的璦昧動靜,很確信那就是從潁川王客房裡傳出來的。虞清雅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
虞清雅想不通,她將信將疑地問:「父親當真看到她了嗎?畢竟彈琴可以讓別的什麽人代替,或許這只是她的障眼法。」
虞文竣聽著冷笑連連:「滿口胡言,我親耳聽到的琴音,莫非我還能認錯嗎?」
虞清雅腦中靈光一閃,感覺自己抓到了破綻:「父親說親耳聽到,也就是說,幷沒有看到她?」虞清雅彷彿豁然開朗,這就對了,她就知道系統光環不會出問題,恐怕今日彈琴的幷不是虞清嘉,而是虞清嘉身邊的丫鬟發現不對,故而用彈琴掩飾。虞清雅想通了關節,語氣重新變得從容篤定:「父親,六妹彈琴時是不是還挂著帷幔?」
虞文竣皺眉,看到虞文竣的表現,虞清雅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她心中暗喜,連忙對老君說:「老君,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這件事恐怕得您親自出面才能了結。畢竟此事涉及到我們虞家的名聲,一定要查清楚了才好。」
虞文竣聽到後深感冒犯,他看著虞清雅,然後慢慢轉向虞老君:「老君,我和四娘的話,你信誰的?」
虞老君擰著眉,沉默片刻,最後說:「你們兩人各執一詞,都把我吵糊塗了。事情究竟如何,我去看一眼就知。」
虞老君說得好聽,可是她這樣做,明顯就是不相信虞清嘉,或者說已經預判了虞清嘉不守閨譽。虞文竣聽到後冷笑,他看向李氏,冷冷問:「你也是這麽想的?」
李氏低著頭,她當然希望虞清嘉恬不知耻做下醜事,這樣她就可以用此事來證明俞氏不如自己。虞文竣方才說虞清嘉一直在宴客廳的時候,李氏無疑非常失望,可是後面虞清雅的話讓她生出一絲期待,或許,虞文竣只是在替虞清嘉掩飾。李氏唯唯諾諾地看了虞老君一眼,低頭說:「妾身聽老君的。」
「好好好。」虞文竣看著眼前這幾個人,連說了三個「好」字。他站起身,手指一個個指過這幾個人:「你們一個是整日女德不離口的伯母,一個是滿口都是爲嘉嘉好的堂姐,你們就這樣想她?我都將證據放在你們面前,你們還是不肯信,還是覺得我在偏袒她。那好,你們現在隨我來,親自去前廳看上一眼。我看你們還有什麽話可說!」
「給周夫人請安。」
周夫人正和人說話,突然聽到清甜動人的問好聲,她訝然回頭,等看到身後的人,她越發意外。周夫人遲疑問道:「你們這是……」
周溯之指著虞清嘉給周夫人介紹:「母親,這便是六娘虞清嘉。我之前和你提過的,她彈琴極好。」
周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兒,周家以琴譜聞名,周溯之更是從小苦練琴藝,素來高傲,誰都看不上。能得周溯之一聲稱贊,這可太難了。
周夫人再看虞清嘉時目光就不一樣了,周夫人旁邊的那位袁夫人聽到虞清嘉的名字,眉毛動了動。
虞家六娘?方才在虞老君那裡,說的不正是她們家的六姑娘嗎?袁夫人剛才去找虞老君說話,後來被迫在老君那裡看了會兒熱鬧,便又出來了。她前脚回到宴客廳,才和周夫人寒暄了兩句,後脚虞清嘉就過來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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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袁夫人聽到虞清嘉的名字才會有這麽大反應,本來如今怪誕放縱大行其道,皇族更是隨心所欲,縱欲時根本不避著旁人。但是在袁夫人這些貴夫人看來,潁川王如何她們管不到,可是身爲女子,未婚時就和郡王亂搞,那就是這個女子太不自愛了。
袁夫人剛從虞老君那裡回來,幷不知道方才彈琴的事。虞清嘉察覺到袁夫人投向她時怪异的目光,她也不生氣,而是溫溫軟軟地笑著,說:「我在青州時就聽聞了周夫人和袁夫人的大名,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拜訪,今日可算得償所願。小女見過兩位夫人。」
虞清嘉這番話恭維得不動聲色,此時無論男女,人人以名聲爲榮,虞清嘉在青州都聽到了兩位夫人的名聲,可見兩人美名傳播之廣。這種暗著的恭維遠比直接誇贊更有效,周夫人立刻笑了,伸手攔住她道:「我也許多年沒有見過你了,一眨眼的功夫,你都長這麽大了。我記得當年你的母親俞氏就是個妙人,聽聞俞氏去世的消息時我還痛惜許久,恐怕天底下再難有她那樣的玲瓏人了。沒想到今日見了你,才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竟比俞氏還要出彩。」
虞清嘉冷不防從旁人口中聽到了俞氏的消息,一時心中也傷懷不已。周溯之看氣氛低落,連忙說:「母親,大喜的日子,你提人家的傷心事做什麽?六娘極其擅長彈琴,她方才彈長鴻曲,你們聽到了嗎?」
袁夫人剛剛回來,當然是沒有聽到。她聞言眉梢動了動,問:「方才虞家六娘在彈琴?」
「對啊,好多人好奇長鴻曲,她推辭不過,就又當衆演奏了一遍。」周溯之說。
虞清嘉笑著接話:「是衆人給我面子,我琴技不過是普普通通罷了,哪裡當得上溯之的贊。」
既然方才在彈琴,那虞家四娘爲什麽說看到了虞清嘉去找潁川王,還和潁川王有所糾纏?袁夫人訝异地在面前幾個人身上轉來轉去,那位被虞清嘉拉來的女郎見狀,只能認命地嘆口氣,站出來說:「是啊,我們方才出去尋六娘,到花園裡繞了好大一圈都沒找到,四娘還在花叢裡找到了六娘的玉墜,擔心的不得了。誰知剛剛進門,我才知道六娘早就回來了,這段時間一直待在宴客廳裡和衆人說話。」
這位女郎剛剛才和袁夫人在虞老君那裡見過,經她這麽一說,袁夫人立馬察覺到猫膩。虞清雅在草叢裡找到了虞清嘉的玉墜,所以就覺得是虞清嘉在裡面?方才在虞老君屋裡,虞清雅又是哭又是跪,袁夫人還以爲她親眼看到了什麽,敢情,全部都是虞清雅自己腦補的?
袁夫人的眉頭立刻皺起來,如果說虞清嘉和皇子糾纏不清是作風問題,那虞清雅的行爲就是德行問題了。什麽都沒有看到,僅憑一個玉墜,就敢到處說妹妹和外男有染,還鬧到了客人跟前?
這下袁夫人算是徹底記住虞清雅了,虞清雅的行爲簡直突破底綫,別說媳婦人選,這種人袁夫人連家門都不想讓她入。要是虞清雅踏入他們家,可不是平白污了袁家的地。
袁夫人决定回去後就提醒自家侄女、女兒,虞清雅這個人不能深交,務必保持距離。袁夫人再想起片刻之前自家對虞清嘉的偏見,頓生愧疚。搞了這麽半天,原來虞清嘉什麽都沒有做,一切都是心術不正的堂姐生事,還往她身上潑這種髒水。
袁夫人心中有愧,她看著虞清嘉真是又憐惜又喜歡。袁夫人仔細端詳,發現虞清嘉眉目當真清艶到極點,然而雖然有艶色,她的神態却溫柔安靜,不像那些貌美女子一般恃靚行凶、咄咄逼人,反而十分親和,讓人看著就心生喜愛。
這樣漂亮的姑娘,竟然有能讓周家素有「小琴聖」之名的周溯之稱贊的琴藝,性情也溫軟,果真不愧「虞美人」之名。以袁夫人的年紀,她對這種大出風頭的小輩本該是沒什麽好感的,然而現在,她對虞清嘉的態度却整個翻轉,幷且越看越喜歡。
袁夫人打量了一會,將虞清嘉拉過來,把自己手上的一個翡翠臂環褪下來給虞清嘉:「你才這麽小就喪母,沒娘的孩子最是可憐不過。我第一次見你,也沒什麽見面禮,這是我帶了多年的臂環,曾在佛祖前供奉過七七四十九天,就留給你護身吧。」
「這怎麽好?」虞清嘉說著就要將翡翠臂環物歸原主,袁夫人却攔住,說:「收著吧,你不要嫌我的見面禮寒磣就好。」
周夫人看到後,也笑著說:「長者賜不敢辭,這是袁夫人的一片好心,你安心收著就是。」
虞清嘉這才收下,斂起袖子端端正正給袁夫人和周夫人行禮:「謝夫人厚愛。六娘無以爲報,日後必記著兩位夫人的恩善。」
袁夫人拉虞清嘉起來,握著她的手又問了幾句她日常吃什麽用什麽,才放她們離開。等人走後,袁夫人再回想方才的事情,心裡洞亮。沒了娘的孩子像根草,虞家又是這麽一個情形。李氏名爲虞清嘉的大伯母,實際上處處在擺大娘的款,瞧瞧方才,李氏和她那個女兒,竟然聯手給人家安這種污名。幸虧袁夫人後來撞見了虞清嘉,要不然,她恐怕也得被蒙在鼓裡,此後真的對虞清嘉産生偏見。
原本袁夫人就不喜李氏神神叨叨的作態,經過今天這一場,她對李氏的評價已然跌到谷底。這對母女,自己無能還見不得別人好,愚蠢又惡毒,不堪結交。
那位女郎看著虞清嘉從周夫人和袁夫人這裡出來,轉眼間又得了長輩的賞賜。她嘆了口氣,親身體驗到虞家的熱鬧果真不是好凑的。她最開始以爲撞到了這位大名鼎鼎「虞美人」的璦事,結果好戲沒看成,現在還要被虞清嘉要挾著拜訪諸夫人。
每見一位夫人,她就得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之後夫人們領會了這背後的意思,又氣又鄙夷,少不得還得給虞清嘉一些補償。夫人們原本對虞清嘉的印像是負面的,經過女郎「主動」解釋,夫人們恍然大悟,對虞清嘉的評價飛速從負面轉成正面,反而比原來更有好感。相反,虞清雅的口碑可謂一路跌穿底盤。
名聲對女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這幾位夫人能坐在虞老君屋裡叙話,可見資歷和家世至少占住一樣。虞清雅這次可謂作了大死,她專門將事情鬧到這些大人物眼前,結果一轉眼,虞清嘉就帶著人一位一位拜訪,順便不經意解釋原委。虞清嘉刷了好大一波同情,而虞清雅就徹底悲劇了。此時盛行點評,名人一句稱贊能讓一個籍籍無名之輩名聲鵲起,同樣名人大家的不喜,也會影響到許多人。
虞清嘉目的達成,嘴邊的笑溫軟又和善。來而不往非禮也,虞清雅敢用這種事情詆毀她,虞清嘉不加倍奉還回去,怎麽對得起她這位「好姐姐」呢?
積累名聲不容易,可是破壞起來却太容易了。虞清嘉心想不就是毀壞名聲麽,她也會啊,像虞清雅那樣大張旗鼓地使壞乃是下乘,真正想害一個人,得像虞清嘉這樣,潤物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