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主
月色靜靜照在青木地板上,四周寂靜無聲,唯有一縷香燼從青猊獸嘴裡裊裊升起,繚繞回旋,最後和烟霧一樣的帷幔混爲一體,融化在又黑又重的夜色裡。
五幅水墨繪屏後,一扇巨大的帷幔呈倒鬥形從房梁上倒垂下來,將裡面八尺牀榻遮的嚴嚴實實。
隔著帷幔看不清楚,但隱約能看到,幾縷烏髮逶迤搭於榻上,因爲太長,還有一縷耷拉到地上。
而青絲的主人,看著却幷不安穩。
層層帷幔裡躺著一個少女,她大概十三四的年紀,年齡尚幼,但是眉目間已然初露風華。
只是現在,她兩條細眉緊緊顰著,似乎夢到了什麽讓她感到不安的場景。
她看到自己倒在重重幔帳中,無聲無息地失去呼吸,她看到堂姐志滿意得,名滿天下,每日都有人慕名前來求見,她看到堂姐噙著笑坐在鏡前,握著齒梳慢慢梳理秀髮,本來空無一人的屋子中,突然憑空響起聲音。
「恭喜宿主,逆襲成功。」
堂姐欣賞著鏡子裡的清麗無雙的容顔,抿嘴一笑。
「女主終於死了,原書剩下的劇情終於能任我發揮。」
「女主已死,虞家也被我收服,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俘獲琅琊王,成爲開國皇后。」
「恭喜宿主。琅琊王是天命之子,他注定要統一這三百年的亂世。史書記載,琅琊王統一天下後,立虞氏第六女爲後,他喜怒無常,可是對虞後百依百順,一生未納其他妃嬪,史稱明熙皇后。」
「宿主只要頂替女主的戲份嫁給他,那便是一生榮寵,子孫代代爲皇。」
「可是,他現在只是攝政王……」
「現在的小皇帝便是他一手册立的,北朝誰不知帝座雖歸皇帝,可是這天下却是王叔琅琊王說了算。」
「再過不久,琅琊王就會在河陰一戰滅北趙,同年冬天渡河,於井底活捉南朝皇帝,從此南北盡歸琅琊王之手。」
「等到了那日,小皇帝想不想禪位,還由得了他自己嗎?」
虞家四小姐虞清雅篤定地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琅琊王心狠手辣,皇位不過是暫時由小皇帝代爲保管罷了,他豈能容忍別人一直坐下去。」
「系統你能預知原文劇情,實在是幫助太大了。只是,我們現在偷偷毒死了女主,那女主和男主的戲份……」
「放心,他們倆的相遇還沒開始,只要你按我們的提示走,取代女主的戲份輕而易舉。」
虞清雅聞言大大鬆了口氣,她這次耗盡了所有積分,才從系統裡兌換了無色無味的毒藥混到虞清嘉的茶水裡。
她已經沒有更多的積分兌換金手指了,也就是說,剩下的部分只能靠她自己。
虞清雅忍著心中的狂喜,對系統說。
「我這番能逆襲,多謝系統鼎力相助,我們合作愉快。」
機械的電子音似乎也蕩漾出某種愉悅的情緒,這樣的話從一板一眼的電子合成音口中說出,帶上了說不出的詭异。
「宿主,合作愉快。」
……
什麽宿主,什麽逆襲?
誰是女主,誰又是女配?
虞清嘉猛地從夢境中掙脫,捂著心口從牀榻上坐起來。她僅著中衣,肩膀細弱,略有些雜亂的頭髮將她半個身子罩住,衣衫淩亂之下,越顯天資絕色,容貌麗的驚人。
虞清嘉大口大口喘氣,隔了好久,才感到那種芒刺在背、宛如被毒蛇盯上一般的恐慌感散去。
她攤開手心,看著自己纖細如玉的手指,再抬起頭,舉目朝四周望去。
沒錯了,這裡是青州廣陵郡太守府,這是她的閨房。
虞清嘉呆呆坐了許久,輕手輕脚地撩開帷幔下牀。她沒有驚動任何人,赤著脚推開窗,隔著青檐深深的庭院,和天上的明月良久對視。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夜風拂過虞清嘉披散在肩的頭髮,將幾縷碎發輕輕吹起。
一個素衣長髮的少女扶著窗立在夜色中,美而弱,清而艶,恍恍間宛如洛神臨世。
虞清嘉的思緒,也隨之回到方才的夢境裡。
她是青州廣陵郡太守虞文竣幼女,也是兗州虞家六小姐。
虞文竣和夫人俞氏青梅竹馬伉儷情深,自小將獨女捧如珠寶,雖然家族傾軋嚴重,可是虞清嘉自小也沒受過什麽大磨難,她在父母的疼愛中,尚算無憂無慮地長到十四歲。
可是近幾夜的夢,却將虞清嘉自以爲平靜悠然的閨閣生活擊得粉碎。
她從來不知,自己竟然是一本書的女主。
這本書被一個電子音不屑地稱爲瑪麗蘇女主文,無非就是講述一個女子從小在父母呵護下長大,然後少女時經歷一系列奇遇,結識了若干世家公子皇子王孫,最後被有天命在身的男主求娶,等男主一統天下,瑪麗蘇也隨之升級爲後的故事。
真是尷尬,這位瑪麗蘇女主,就是她虞清嘉。
虞清嘉不知道一個人的人生是不是當真能被一本書决定。
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的人生興許要出大岔子了。
因爲,現在的世界幷不在瑪麗蘇文中,而是在一篇以原女主的堂姐爲視角的女配文中。
這位女配是女主的堂姐,但是前世下場慘淡,含恨重生後得知自己只是女配,忿忿不平怨恨衝天,由此吸引來一個女配系統。
從此,在女配系統的幫助下,堂姐突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蘇妲的魅術褒姒的哀愁只要有積分就能輕鬆兌換。後面毒死虞清嘉、明顯不屬古代位面的藥,就是來自系統。
虞清嘉隔著夢境迷迷糊糊,幷不能深切感受到裡面的悲歡離合。可是當她看到自己寂靜無聲地躺在地上失去聲息,還是覺得心神劇慟。
堂姐前世嫁人後過得不好,這和虞清嘉沒有任何關係,可是重生之後,堂姐却將所有的賬都怪到別人頭上,幷且蓄意掠奪原本屬虞清嘉的人生。
比如提前寫出前世虞清嘉譜出來的曲子,搶先在街角找到此時還是乞丐但是被虞清嘉接濟後會一展宏圖的乞兒,還有林林總總許多事情,虞清嘉在夢裡看的不真切,現下已經記不住了。
虞清嘉想到這裡輕輕笑了笑,她此時素衣站在月光中,莞然一笑恍如月宮仙娥,帶著一種不真實的脆弱的美。可是即便如此,都不能掩去虞清嘉眼神中的嘲諷。
虞清雅處心積慮想要取代女主,後面更不惜悄悄毒死虞清嘉,可是到最後,虞清雅也沒能得到她夢寐以求的後位。
因爲,虞家被琅琊王慕容檐滅門了,除了虞清嘉的父親虞文竣,其餘人無一幸免。
琅琊王統一南北後,果然沒過幾天小皇帝就「主動」禪位於王叔慕容檐。慕容檐登基稱帝,天下一統,四海歸順,三百年來無數英豪嘔心瀝血都沒做到的事情,竟然被他一個不滿二十的少年完成了。可是慕容檐登基後,却幷沒有像衆人期盼的那樣成爲一個明君,而是强權鐵血,殺人如麻,對全天下推行恐怖統治。
他不是昏君,却是個更可怕的暴君。
虞清嘉看著窗外皎潔無暇,無憂無慮凝望著人間的明月,幽幽嘆了口氣。
她從幾日前就開始做這種夢,最開始她以爲只是胡思亂想,可是隨著夢境漸漸推移,夢裡出現的細節也越來越翔實,虞清嘉才感到不對勁了。這似乎,是什麽預知夢,而預知的還是她身上的事情。
虞清嘉攤開手,月光從她的指縫間漏過,虞清嘉嘗試著攥緊手心,却徒勞無功。虞清嘉低不可聞地說道:「原來女主竟然是原罪嗎?我不覺得自己是女主,也不覺得命運由一本書决定。你上輩子過得不好,和我幷無關係,我也幷不想成爲你升級殺怪路上的踏脚石啊。」
虞清嘉前一晚吹了很久的風,第二天醒來果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此時再仔細回想,夢境中的一切竟彷彿隔了一層霧一般,變得模模糊糊,許多人許多事都看不清了。果然,預知未來爲天道所不允,現在它便在修復漏洞了,恐怕唯有被系統附身的堂姐,才能躲過天道平衡,靠著預知金手指大殺四方。
虞清嘉生怕再過幾天,自己就完全忘了這樁事,到時候她渾然不覺,豈不是又會被系統和堂姐算計到死。肉體凡胎,如何敵得過來自未來的高級智能體,以及最先進的位面交易技術。
她不斷地在心底重複著那幾個重要的名字,後來天道的强制抹除越來越嚴重,虞清嘉捨弃了男主、乞丐以及各位大將軍大丞相的名字,只是片刻不停地默念著五個字,虞清雅,系統。系統,虞清雅。
虞清雅,她的堂姐,大房之女。
系統,來自高級科技,不屬本位面的智能體。
三天後,天道修正終於結束,虞清嘉也長長鬆了口氣。
這些東西不能寫下來,只有自己的腦才是上天都無法干涉的領域。事實證明她贏了,她還記得自己是極其被嫌弃的瑪麗蘇女主,可是現在是在一本女配文中,她被堂姐暗算毒死,最後一個暴君登基滅了虞家滿門。
換言之,瑪麗蘇光環不想要了,先保住命吧。
因爲涉及生死,虞清嘉竟然記住了那個暴君的名字,琅琊王慕容檐。可是,現在琅琊王明明是一個皇室通緝犯,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最後竟然是他奪回政權,統一天下?
虞清嘉努力想了想,還是什麽都回憶不起來。她彷彿一個功底不扎實的偷懶學生,只知道開始和結局,至於中間過程,一片空白。而上輩子滅門慘案的元凶長什麽樣子,因何屠虞家門戶,她自然也是毫無印象。
白芷跪坐在食案後,見虞清嘉只動了幾筷子就又放下,不無憂愁地說:「小姐,您這就不吃了?」
「沒胃口,吃不下。」
白芷是從小看著虞清嘉長大的,親近程度僅次於生母俞氏,白芷私心裡也把虞清嘉當親妹妹疼。白芷見自家小姐連著幾天都是怏怏的,連用膳也沒什麽胃口,簡直說不出的憂心:「小姐,您這幾日可否有心事?」
虞清嘉想起虎視眈眈的虞清雅和系統,面色平淡地搖頭:「幷無,只是有些思念父親,所以沒胃口罷了。」
白芷這才大大鬆了口氣,小姐和太守父女感情向來深厚,太守已經離家十來天了,這個日期實在長的不像話,小姐因此憂心乃至食不下咽,倒也說得過去。
虞清嘉雖然用父親做掩飾,但事實上她也當真很擔心父親的去向。虞清嘉問:「阿父訪友,今日還沒回來嗎?」
她的父親廣陵郡太守虞文竣是出名的雅士,性闊達高遠,不愛設宴交游,不愛蓄技玩樂,每日唯縱情山水、彈琴自娛。虞文竣這樣的性情和主流自然格格不入,但是也吸引了一波志趣相投的同道中人,虞文竣動輒去拜訪好友隱士,探訪名山大川,從而五六日不歸的事情實在是太常見了。但是自從阿娘過世後,父親已經很少離家不歸,等到了廣陵郡,因爲府衙裡只有她一個女子,父親更不會拋下女兒而自己出門了。
所以虞文竣離府這麽久,真的很不尋常。
白芷搖頭說不知,虞清嘉也不爲難她,嘆口氣便罷了。虞清嘉讓人將坐榻搬到窗邊,她跪坐榻上,盯著窗外的暮春景致發呆。
她穿著紅色廣袖交領襦,下面系著紅白間色裙,裙裾外還罩了一層乳白色細紗。動時流光溢彩,靜時美如畫卷。此時對容貌極爲推崇,做官靠容貌,出名靠容貌,升遷亦靠容貌。北朝因爲當權者好武功,稍微比南朝好一些,但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虞清嘉便是一個堪可傾國的美人。她檀發如雲,眉眼濃麗,而眼角却似有似無地上鈎,帶著一種不經意的柔弱和引佑。曾有一個世家公子偶然在兗州祖宅見到虞清嘉,直走出五步還忍不住回頭。他嘖嘖稱奇,對左右笑言:「早聽說虞家出美人,這樣一看,虞美人之名果真名不虛傳。」
經此一事,虞清嘉的「虞美人」之名就傳出去了。虞美人亦是一種花,枝莖纖細而色澤濃麗,柔弱又凄艶,彷彿耗盡畢生精血般怒放著。這個稱呼略顯輕浮,在加上虞美人和霸王別姬還有一段典故,總之聽起來十分不吉利,所以虞清嘉很不喜歡別人這樣叫。
但是現在白芷站在香爐後侍奉,越看越覺得自家小姐當真有虞美人之風。虞清嘉從前笑著的時候還不覺得,今日略帶輕愁靠在窗邊,紅白相間的寬大裙擺宛如繁花綻放般逶迤在榻上,看上去纖細,美麗,又帶著一種虞美人般不堪一折的柔弱感。
白芷不由想起虞清嘉的「虞美人」之名,從虞美人又想到霸王和虞姬的故事,心道她的小姐如此珍貴,倒也當得起天下一等一的英豪爲之折腰。可是隨即白芷就趕緊在心裡呸呸呸,霸王死前斬烏騅,別虞姬,她們小姐和日後的郎君才不會如此。
不光是白芷,太守府裡其他下人也對虞清嘉不同尋常的安靜感到奇怪。其實虞清嘉是一個很活潑的性子,俞氏雖然去得早,可是童年時對獨女愛若珍寶,虞文竣也對女兒關懷備至,虞清嘉的字就是虞文竣親手教的。母親溫柔賢惠,父親和藹正直,在這樣家庭下長大的女兒,一定是樂觀自信,抿嘴一笑能曬到人心裡去的。因爲虞家大房二房的紛爭,虞清嘉幷不得當家尊長虞老君的喜愛,可是這幷不妨礙二房的奴僕真心喜歡自家美麗又活潑的小姐。要白芷看,她的嘉嘉小姐就是天上的明月,人間的星辰,哪是大房那個刻薄嫡女能比的。
白芷在不著四六胡思亂想,冷不防聽到虞清嘉問:「這段時間,祖宅可有來信?」
自從虞清嘉得知了女配和系統的存在後,已經連續好幾天心神不寧了。沒人會對顯而易見的敵意不管不顧,也沒人會對自己的形象名聲毫不在乎,而且,虞清雅很可能會自己動殺手。
虞清嘉不覺得自己欠了虞清雅什麽,更沒有道理因爲莫名其妙的女主女配之名,從此就繞著虞清雅走。她偏不信重生就是萬能的,偏不信天下沒有公理正義,靠著不勞而獲的才藝名聲,就能橫行無忌。
虞清嘉想到這裡有些茫然,在夢境裡,虞清雅是什麽時候給她下毒的?她僅知道那毒無色無味,被混在水裡。可是,她總不可能從此便不再喝水吧。
記憶彷彿一團迷霧,虞清嘉很用力地想,直到自己想的頭都痛了也沒想出什麽所以然來。她的記憶涉及未發生的事情,被天道刻意遮掩了。也就是說,她得靠自己的判斷力躲過這場生死大劫。
不過話說回來,虞清嘉即便計劃再多,可是事實上能做的也不過是等父親回來。這可能又是系統給女配開的金手指了吧,在故事最開始的階段,虞清嘉這個原女主幷不在主場兗州,她跟隨父親到千里之外的青州廣陵郡任職,而堂姐虞清雅,就是靠這個空隙,打出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金手指這種東西,較真起來真是氣死人。虞清嘉現在就是這種氣憤又無奈的心情,她人不在跟前,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而且看情况,她一年半載之內恐怕也不會離開青州回到老家,故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配搶占先機,占盡天時地利。而虞清雅給她下毒,顯然也發生在她回到兗州之後,所以虞清嘉想著,或許從祖宅寄來信件中,能窺得一二端倪。
然而虞清嘉要失望了,白芷說:「這段時間幷無來信,但是半月前老君曾寄來一封。小姐要看嗎?」
還是半個月前的,虞清嘉嘆了口氣,道:「罷了。」
那封信她早就看過了,無非就是高祖母,虞家如今輩分最高的老祖宗變著法地駡父親不孝,讓他早日回兗州,聽從家族的安排做官從仕而已。自虞文竣帶著虞清嘉來到青州,這樣的信件層出不窮,他們每隔幾天就要收到一封。
因著虞清雅和系統的事,虞清嘉一整天都莫名焦躁。晚間時白芨垂著頭進來,神情溫吞,似乎遇到了什麽不可啓齒的事情。
虞清嘉感到奇怪,問:「怎麽了?」
「小姐,太守回來了。」
虞清嘉蹭的一聲站起來,整好袖子就要往外走:「這是好事啊,你爲何要做喪氣之態?」
白芨深深埋著頭,聲音低不可聞:「太守同時還帶回來一個美姬。」
虞清嘉頓時楞怔當場。虞清嘉清楚地記得,阿娘被大房和老君磋磨得氣息奄奄重病不起時,父親曾一臉愧疚地跪於榻前,握著阿娘的手直呼對不住她們母女。
俞氏和虞文竣青梅竹馬,她知道他亦有許多不得已之處,她幷不怨他,可是俞氏只放心不下唯一的女兒虞清嘉。
虞文竣知道若不是因爲自己,俞氏絕不至於雙十年華就早早雕零,他緊緊握著愛妻的手,鄭而重之地發誓…….
「阿梓,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嘉嘉,爲了贖清我的罪過,我此後絕不會續娶,更不會讓其他女人欺負到嘉嘉頭上。」
雖然這樣很自私,可是俞氏還是大大安了心,她也是女子,當然知道日後若繼母進門,對虞清嘉這個未出閣女兒的影響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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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虞文竣不續娶不納妾的承諾後,俞氏終於放了心,含笑閉上雙眼。
可是這才四年不到,父親就要納妾了?
虞清嘉積壓了一天的情緒頓時引爆,她肅起臉,一雙美麗的眼睛板得極冰冷。
身爲女兒,插手父親的私事非常失禮,可是這是父親對母親的允諾,在虞清嘉心中一直是神聖而堅固的愛情象徵。
她倒要看看,父親即將要娶進門的,是什麽樣的狐狸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