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瑤安撫的笑了笑,放緩聲音接著道:“等下會有太醫來為殿下診脈,殿下莫要與他多說什麽,也不要對著他笑,好好躺著就成。”
如今這般總不好露了行跡,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雖然不知道尋常的太子是什麽樣的,可阮瑤覺得,起碼不會是隨隨便便就笑容燦爛的才對。
可這話聽在小太子耳朵裡,卻是另一層意思。
瑤瑤不讓我對別人笑,那是讓我只對她笑?
好的呀。
小太子立刻答應下來,然後利落的回到了牀上,拍了拍枕頭,而後拉著被子乖乖躺下。
見趙弘如此配合,阮瑤也松了口氣。
她迅速的把地上的碎瓷片攏在油紙包裡塞到牀底下,而後又草草的擦了擦地,這才站起身來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個身著太醫官服的儒雅男子。
他的笑容溫和,沒有半點不耐,語氣亦是頗為客氣:“下官顧鶴軒,不知殿下如何了?”
阮瑤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微微低頭,輕聲道:“殿下還未醒。”而後便讓出道路,讓顧鶴軒進門。
顧太醫似乎不是頭一次來,不用阮瑤領路便直接進了內室。
阮瑤趕忙跟進去,便瞧見趙弘已經把牀帳放下,一切悄無聲息。
顧鶴軒立刻放輕了步子,將藥箱撂下後隔著牀帳恭順行禮,這才坐到杌子上為趙弘診脈。
阮瑤的心提了起來,生怕這位太醫瞧出什麽。
不過顧鶴軒似乎並未發現異樣,過了會兒,他收回手,輕輕地把趙弘的胳膊放了回去,起身行禮,拎著藥箱退了出去。
阮瑤跟他出去,顧鶴軒聲音和緩的叮囑了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提趙弘的病情到底如何。
不過一直到晚上,殿內除了來過皇后娘娘打發來的嬤嬤和兩個負責殿內灑掃的宮女外,便沒有旁人,想來顧鶴軒並未看出異樣,或者是瞧出來了卻沒張揚。
而這些宮人都沒有進內室,也就不知道本該暈著的小太子正趴在牀上數蓑衣餅。
這餅好吃,所以他舍不得多吃。
剩了三塊,小太子卻數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多數幾遍就能多起來似的。
待入了夜,阮瑤吹熄蠟燭,輕聲道:“晚了,殿下睡吧。”
小太子乖乖的應了一聲,先閉上眼,而後又睜開,輕輕攥住了阮瑤的指尖道:“我不想睡。”
阮瑤坐在杌子上,靠在牀邊,哄著他道:“殿下當心,奴婢會在旁邊守著。”
“可我會餓。”顯然之前肚餓的經歷讓小太子記憶猶新。
阮瑤幫他掩了掩被角:“還有幾塊蓑衣餅,殿下放心,若是餓了我便拿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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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弘倒不是圖幾塊餅,只是想讓阮瑤陪著。
既然她不走,小太子也就不再撐著,伸手抓著她腰間的穗子,很快就閉上眼目入了夢鄉。
阮瑤本想要多守一守,倒不是她多忠心,實在是自己的命就吊在這人身上,輕易馬虎不得。
可她也是傷著的,本就精力不濟,白日裡忙了足足一天,如今得了空閑,沒多久便是困意昏沉。
強撐了會兒,阮瑤到底熬不住,趴在牀邊睡了過去。
夜色深沉,東明宮內已經是一片靜謐。
待到了三更,原本安睡的趙弘突然睜開眼睛,直直的坐了起來。
那雙眼睛全然沒有了白日的清澈乖巧,這會兒的太子殿下眼尾上挑,眉目冷淡,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男人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掌,而後緩緩握緊拳頭,嘴角已有了一抹冷笑。
他身中奇毒,萬幸的是,那毒沒把他毒死。
但他醒過來時,卻發現這個身子裡裝了兩個自己。
即使趙弘不願承認,但那個小傻子也是他,年少時候的他。
他們看似不同,其實還是一人。
趙弘不知道這是什麽怪病,但他知道的是,如若此事暴露,別人只會讓人往怪力亂神上想。
莫說是太子尊位,只怕連命都要搭進去。
所以趙弘盡量遮掩,甚至想要摁住另一個自己不要跑出來。
偏偏他們是交替出現的,完全不受控制。
趙弘能做的便是趁著輪到自己時盡量籌謀,並且將親信細細布置下去。
不然,光靠那個單純不知事的自己,他們早就被當做鬼怪附身拖出去燒死了。
太子殿下深吸了幾口氣,感覺到腦袋清明些後,便伸出指尖搭在另一只手的腕子上,感覺到病情沒有加重,趙弘才自言自語道:“‘他’總算知道不亂吃東西了。”而後,趙弘撩開被子準備下牀。
可一扭頭,他就瞧見了趴在牀邊的阮瑤。
身子猛地頓住,趙弘盯著這個對他來說很是陌生的漂亮女子,微微眯起眼睛。
又是母后派來的?
當真是恨他不死啊。
冷淡的彎彎嘴角,男人伸出手,微涼指尖緩緩的捏住了阮瑤的後頸。
而阮瑤半夢半醒間感覺到動靜,昂起臉,睡眼朦朧中看到了個人影。
她想也不想,直接從旁邊壁桌上摸了個蓑衣餅,反手就塞了過去,嘴裡模模糊糊道:“殿下乖,吃塊餅,吃飽了就接著睡吧。”
被塞了一嘴蓑衣餅的太子殿下:……
感覺到口中微甜微鮮的香氣,趙弘的臉猛地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