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 66

發佈時間: 2024-08-20 11:5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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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蛋從來不會亂跑,換衣間有它的狗糧和窩,甚至大多時候它都不會走出換衣間,所以當它沖出院子的時候,小柯都急壞了,趕忙追了出來,好在它並沒有亂跑,只是撲到了薑暮的身上,但光這樣也夠讓小柯提心吊膽了。

她趕緊過來牽走悶蛋,連聲對薑暮道歉,解釋道:「不好意思,它平時真不是這樣的,悶蛋膽子小,連我們都不親近,從來沒跟客人走過,實在不好意思。」

薑暮卻在悶蛋朝她沖來的那一刻心潮澎湃,她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只是眼神緊緊盯著悶蛋,問道:「它一直叫悶蛋嗎?沒有其他名字?」

小柯對她說:「對,我們都叫它悶蛋,不過我來的遲,今年才過來,之前有沒有其他名字我也不知道,得問顧濤了。」

薑暮折返回了咖啡店,顧濤伸著頭問了句:「沒事吧?」

小柯拍了拍心髒:「還是把它拴起來吧,要是悶蛋丟了,老板會殺了我吧?對了,她問你悶蛋有沒有其他名字?」

顧濤看向薑暮對她說:「我只知道悶蛋是on第一任店長給它取的名字,因為它性格比較悶,不理人,所以後來大家都叫它悶蛋。」

薑暮走到吧台前,開門見山問道:「那你們老板叫什麼?」

顧濤頓了下,以為她要找老板投訴,緊張地問道:「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講。」

薑暮垂下眸看著吧台邊精致的價目單上那醒目的月亮,心緒翻湧,抬頭問道:「能給我下你們老板的聯係方式嗎?我有點事情想谘詢他。」

顧濤看了眼小柯,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以前也有女孩找借口要過他們老板的聯係方式,給的話後果很嚴重,所以顧濤圓滑地說:「老板的私人聯係方式我們不太方便給你,如果你有什麼事可以先跟我們說,明天店長過來會回復你。」

薑暮知道她突然要咖啡店老板的聯係方式有些魯莽了,但是來這裡買咖啡這麼多天也沒碰見過,又沒時間一直守在這裡,總得想個辦法。

於是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點了杯on外帶,就在顧濤和小柯忙碌的時候,她將包裡的鋼筆拿了出來放在吧台上,怕被其他客人順走,她又往邊上推了推,接過咖啡後,她忐忑地瞄了眼鋼筆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再也沒去過那家咖啡店,她想賭一賭,賭會不會有人聯係她,咖啡店的人不知道她的聯係方式,這麼多年她國內的號碼也沒變過,如果有人因為那支鋼筆聯係她,那麼所有信息就能對上了。

但顯然,她的小聰明落了空,一周過去了,咖啡店那頭毫無動靜,薑暮擔心鋼筆真的弄丟了,周五下班後便又匆匆趕去on,一進去顧濤就對她說:「總算來了,是不是丟東西了?」

薑暮尷尬地笑了笑:「是的,一支鋼筆,你們有看到嗎?」

小柯在一邊插嘴道:「有看到,本來幫你放在筆筒裡還以為你第二天會來拿呢。」

薑暮回了句:「最近單位忙,今天來拿了。」

顧濤對她道:「那要對你說聲抱歉,讓你白跑一趟了,你的筆前幾天被我們老板拿走了,他這個禮拜天上午會在店裡,說要是你過來找筆的話讓你禮拜天來,他親自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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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暮站在原地,燈暖了,心跟著熱了,咖啡的香氣鑽進她每個細胞中,沸騰起來,激動得眼眶瑩潤。

顧濤和小柯不解地對視一眼,她趕忙收起自己的失態,對他們說:「謝謝了,請轉告他禮拜天見。」

薑暮不知道自己周六是怎麼度過的,她站在全身鏡前把自己從頭到腳掃射了一遍,好像以往和任何一個異性見面都沒有如此慎重過,擔心自己有一丁點的不完美,還想著早點睡第二天不要有黑眼圈。

但事情總是不遂人願,她才躺下就接到了電話,讓她明天早上去趟所裡,下周一組裡要去陝西蒲城出差,所以要在出差前開個小會商討下出差內容和安排。

薑暮算著時間,八點半去所裡,咖啡店九點半開門,她應該能在結束後趕過去的,然而早晨的會一直開到十點半才結束,薑暮和研究員申請有點事需要先離開,帶她的研究員比較好說話,讓她有事就先去吧,周一早點到。

薑暮出了所裡就開始打車,等了十分鍾都沒打到,急得她快瘋了,好不容易上了車已經十一點多了,她翻出外賣軟件找到on的電話撥打過去,顧濤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好,這裡是on。」

薑暮焦急地對他說:「是我。」

說完以後才發現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們自己的名字,於是只能說道:「我是來拿鋼筆的,單位臨時有事可能要遲點,你們老板還在嗎?」

顧濤對她說了句:「稍等。」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薑暮不安地等待著,不多久顧濤重新拿起電話笑道:「老板讓你不要著急,路上慢點,他哪也不去,就在這等你。」

薑暮坐在出租車上握著手機,激動得手腕微顫。

出租車停在on門口,薑暮下了車突然緊張得呼吸都不順了,她踩著黑色踝靴,穿著米色風衣剛踏入院子,一個坐在藤編椅上的中年男人便抬起頭看向她,還對她投以微笑,把薑暮笑懵了,她頓住腳步朝他走了過去,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僵硬了,剛出聲問道:「你就是……」

還沒說完,顧濤就在裡面瘋狂朝她擺手,薑暮尷尬地對這個顧客說了聲「抱歉」,轉身就邁入咖啡店,環顧四周,沒有看到想見的人,那顆動盪不安的心髒不斷縮緊,走到吧台對顧濤問道:「人呢?不是說等我的嗎?」

話說出口就帶了點抑製不住的情緒,那跨越時光、跨越國度、跨越情感的委屈自然而然從聲音裡流露出來,聲線上沒什麼不同,可那雙眼睛裡迸發的情緒瞬間感染了顧濤,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乾了什麼對不起這位顧客的事情,莫名心虛起來。

在薑暮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柱子後面的男人已經抬起了視線,顧濤表情不自然地朝那個角落揚了揚下巴,薑暮瞬間擰眉轉身探頭看去。

回眸之間,已是訴不盡的似水流年,道不完的滄海桑田。

他就坐在那,和很多年前最後一次見他時幾乎沒有變化,俊朗立體的輪廓,清幽深邃的眉眼,深色外套搭在身旁的沙發靠背上,穿著暗紋針織衫,身型比起從前似乎要單薄一些,人的氣質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從前看人淡漠如煙,現在好像更加深沉了些。

隔著十多米的距離,薑暮就這樣望著他熱淚盈眶,腳下卻像灌了鉛,短短的距離仿若隔了山川湖海,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走向他。

靳朝面前是攤開的,他慢條斯理地將書合上,蓋好筆蓋,插在筆記本裡,所有東西收拾乾淨放在身邊的沙發上,然後抬起眸看向她,伸手往對面的位置擺了個請的手勢。

薑暮一共用了二十步走到他面前,在他對面坐下時,情緒起伏上湧的眼淚已經重新咽了回去。

靳朝無聲地注視著她,她變化很大,剛才背著他和顧濤說話的時候,他幾乎已經認不出她了。

原本齊耳的短發留長了,落在肩膀上,柔美動人,少女時期臉上的嬰兒肥終隨著歲月褪去,變得更加成熟明艷,只是鼻梁上多了副眼鏡,看上去穩重不少。

四目相對時,她眼裡曾經的稚嫩消失了,一眸一顰間明眸流轉,顧盼嫣然,是靳朝未曾想象過的模樣。

他垂眸清淺地笑了下:「還真是你。」

薑暮的目光牢牢看著他:「還能是誰?」

靳朝從身上扌莫出那支銀色的鋼筆放在桌上。

薑暮的視線隨著筆低垂:「看到這支鋼筆猜到我的?」

靳朝緩緩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含著笑,目光未從她臉上移開分毫。

「會用天文望遠鏡,能讓閃電反常,還有這支筆的人,不多。」

薑暮看了眼他身旁放著的書,問道:「你回學校讀書了?」

靳朝雲淡風輕道:「混個文憑。」

顧濤端著咖啡和蛋糕走了過來,兩人同時噤了聲,咖啡放在薑暮面前,她沒有點單,端來的是她平時喝的on。

顧濤走後,靳朝將蛋糕也移給了她,聲音沉緩:「聽他們說你喜歡這款抹茶的。」

薑暮沒有動,眼神筆直地盯著那款精致的小蛋糕,幾秒後她把蛋糕往旁邊一推:「不喜歡。」

兩人之間的氣氛隨著這三個字安靜下來。

無論是學習期間還是後來在工作中,薑暮幾乎是個沒什麼脾氣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一遇見靳朝,那抑製不住的情緒便自然而然流淌出來,有委屈,有難過,也有不甘,然而太久沒見了,生活早就沒了交集,不知道對方的現狀,再次見到後那種無法突破的陌生感橫在他們之間,她早就不可能像兒時一樣對著他無理取鬧,只是用這種方式發泄著心底深處的情緒。

靳朝揚了下手想讓顧濤把蛋糕拿走,薑暮又將蛋糕挪到面前,對他說:「不過我餓了。」

顧濤剛準備走過來,靳朝對他搖了下頭,他止住了腳步。

薑暮很注意形象地吃了一小口蛋糕,然後用小勺子撥弄著蛋糕上面的抹茶粉,聲音有些悶:「為什麼不聯係我?」

正午的暖陽從落地窗外斜斜灑下,那支銀色鋼筆安靜地躺在他們中間,靳朝端起手邊的咖啡喝了口,好似在斟酌,直到放下咖啡杯後,他才再次開了口:「隔的太遠,總歸是比較難維係的,要是身邊遇上合適的人,雙方都為難,不如過得輕鬆些。」

薑暮將小勺子插入蛋糕裡抬頭問道:「那你過得輕鬆嗎?」

靳朝唇邊掛著要笑不笑的弧度,眼裡的光卻深如大海,望不到底。

薑暮想起什麼,突然放下小勺子,鄭重地望著他:「你…是不是結婚了?」

靳朝眼裡的光波動了一下,可依然是那副樣子,面上是淡笑,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她在等他解釋,哪怕隨便亂編一個說辭,她都會原諒他的突然失聯,可是沒有,就連敷衍的謊言都沒有。

薑暮突然就感覺舌尖抹茶的味道苦澀難耐,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眼神閃躲開,也將內心的慌亂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

卻聽見靳朝出聲問她:「你呢?交男朋友了嗎?」

薑暮側過頭瞧著遠處的山峰,喉間發緊:「交了,年底就要結婚了,這次來南京工作就是為了他。」

靳朝的眼簾漸漸垂了下來,說了兩個字:「挺好。」

就這兩個字差點讓薑暮的情緒徹底潰敗,她牽掛了這麼久,惦念了這麼久,再次見面換來的只是他的一句「挺好」。

薑暮狠狠將上湧的情緒壓了下去,轉過頭眼神裡含著火光,問道:「我要是結婚請你來喝酒,你會來吧?」

靳朝無意識地挪動著面前的黑色咖啡杯,目光暗沉:「不確定到時候在不在南京。」

薑暮鼻尖泛紅:「我會提前告訴你時間的。」

靳朝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我盡量。」

說完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對薑暮說:「我下午還要趕去其他地方,就不喊你吃飯了。」

薑暮再也坐不下去了,拿起鋼筆背上包就站起身。

轉身的剎那,心中的酸楚全部溢上眼眶,她匆匆推開木門大步往外走,可剛走出院子,那股不甘心的情緒又拖住了她的腳步,她揉了揉眼睛重新走回院中隔著落地玻璃望著他。

靳朝還坐在那個位置,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盯著她離開的方向,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間,他眼裡的光也消失了,只是沒想到十幾秒後,薑暮重新回到了他的視線中,停在院中冷嗖嗖地睨著他。

靳朝緩緩站起身,就在他從沙發上站起來的瞬間,身影高大了許多,他走得不算快,但也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甚至讓薑暮看不出任何破綻。

她眼圈還有些泛紅,表情卻是凶巴巴的樣子,對他說道:「把你電話給我,沒聯係方式怎麼請你喝喜酒?」

靳朝站著沒動,薑暮朝他逼近了一步揚起頭:「你不會還想躲我份子吧?」

靳朝無奈地牽了下嘴角掏出手機。

薑暮記下號碼便轉身走了,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還特地回過頭來對他說:「我明天要出差,等我這趟回來找你好好掰扯掰扯閃電的事。」

那氣勢洶洶的架勢就好像準備要奪回撫養權的意思。

薑暮回去把第二天出差的行李收拾好,工作準備完畢,洗完澡躺在牀上拿出手機,登陸微信搜索靳朝留給她的手機號,果真找到了他現在的微信,甚至連微信名都沒變過,還是叫「朝」,她突然覺得這一幕異常熟悉。

只不過靳朝的頭像變成了一輪太陽,太陽的光線並不強烈,很難判斷這是一輪冉冉上升的太陽,還是即將落入西山的太陽,好像怎麼看都可以,完全在於人的心境,

巧的是她的微信名在那年離開銅崗時從「起牀困難戶」就改成了「暮」,頭像也是那時候從戴著卡通兔子耳朵的月亮換成了一輪滿月,一直用到今天沒再改過。

她點擊了好友申請,隔了幾分鍾靳朝通過了,她盯著他的頭像發了會呆,又翻開自己的頭像看了看,忽然從牀上坐了起來。

白天看見他的時候,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氣他這麼多年不聯係自己,氣他背著她在南京定居,氣他一句解釋一句抱歉都沒有,大腦一熱說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話。

可夜深人靜後,薑暮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

on,暮,月亮。

她還要他解釋什麼?還用再解釋什麼?

她剛上大學的時候,靳朝曾問過她為什麼學這個專業?薑暮告訴他,自己從小到大沒什麼遠大的抱負和理想,唯一的理想就是他,他不走這條路了,她得替他走下去。

她甚至想象著,多少個夜晚,他用那架天文望遠鏡和她望著同一片星空。

那宏大的星球圖承載著他們共同的夢啊!

咖啡店,山腳下,南京城……

哪一樣不在向她訴說那些用語言無法表達的情感,而她白天只沉浸在遇見靳朝的激動和不甘中,把這些統統忽略掉了。

再次看向他們的頭像和微信名,薑暮坐在牀上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眶就熱了,她重新拿起手機給靳朝發了一個旋轉的小太陽。

沒多會,靳朝回了過來: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