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趕到孟洵的臥房時,孟洵正在床邊守著昏睡的青櫻,他握著青櫻的小手,一臉深情地看著她,眉宇之間滿是擔憂。
見此情景,孟昭雙眸一暗,他擺擺手,對身後的小廝說:“你退下吧,到這便可。”
“是。”
小廝退下後,孟昭自個兒轉動輪椅,緩緩進入屋內。
行至床前時,他一把從孟洵手裡搶過青櫻的小手,寒聲道:“二弟,多謝你將青櫻抱回來,青櫻是大哥房裡的人,這有大哥看著便行,勞煩你去請個大夫過來。”
孟洵看著孟昭掌心裡的那雙小手,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想搶將它回來的衝動,可迫於身份,他不能這麽做。
孟洵壓下心裡頭那股暫時不該有的衝動,緩緩站起身來,回道:“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等會便到。”
他垂眸看了眼面色蒼白如紙的青櫻,心裡頭驀地一疼,便問:“大哥,今早青櫻吃了什麽?為何會吐成這個模樣?”
孟昭垂眸一想,青櫻今早吃的東西他都嘗了一遍,沒道理,只有青櫻出現問題,而他卻安然無恙。
那應當不是飯菜的問題。
他回孟洵:“吃的是正常膳食,前些天也吃過幾次,倒沒見有什麽不良反應,今日倒是有些蹊蹺了。”
兩人談話間,小廝領著大夫進來,孟昭趕緊退開,將位置讓給大夫。
大夫給青櫻號了號脈,又翻開她的眼皮瞧了瞧,道:“姨奶奶這是吃撐了,引發嘔吐。再加上她來了月事,身子虛弱,腹脹腹痛雙症並發,產生休克性暈厥。我給她開兩副藥,煎水服下,注意臥床休息,吃些補血益氣之物,不日便好。”
“多謝大夫。”孟昭從袖子裡取了錠銀子出來給大夫。
大夫走後,在場的兄弟倆心情都略有些沉重。
孟洵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他抬起頭來看著孟昭,沉聲質問道:“大哥,青櫻不是稚兒,理應分得清饑飽,她從來沒有吃撐到吐出來的地步,是不是你逼她吃的?”
“我沒逼她。”孟昭搖頭,“我只是怕她吃不飽,多夾了好些菜在她碗裡,沒想到她竟一聲不吭,全都吃完了。”
孟洵總覺得即使孟昭不是明著逼迫,也是暗中用身份無形壓迫青櫻,才會造成這個局面。
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孟昭,鄭重開口,一字一句地道:
“大哥,你若是不喜歡青櫻,不疼愛她,你把她讓給我,別這樣作踐她。我不介意她的過去,我可以帶她去外面生活,重新開始。”
孟昭震驚於孟洵居然說出來這種話來,青櫻都嫁給他這麽久了,他居然還不死心。
孟昭抬起頭來,目光寒咧地與孟洵對視,厲聲斥道:
“二弟不許說這種胡話,我不希望再聽到第二次。青櫻既然嫁給了我,那她此生便是我的人,沒有讓與不讓之說。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別作出逾矩之事,否則別怪大哥動用家法。”
孟昭雖坐在輪椅上,比孟洵矮了一大截,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絲毫不比孟洵弱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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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洵沒想到自己都開口要人了,大哥仍會扣著青櫻不放,明明再過不久,他便要同趙家小姐成親了,他這是想將青櫻置於何地呢?
孟洵扭頭看了眼床上昏睡的青櫻,又轉過頭來看著孟昭,緩緩開口:“大哥,你愛青櫻嗎?”
孟昭身子微怔,他抿了抿唇,沉默地垂著頭,並沒有馬上回答。
孟洵這個問題太過犀利,讓他有點手足無措。
“我……”孟昭囁嚅著,正要回答。
“咳……咳……”床上的青櫻輕咳了兩聲,緩緩掀開了眼眸。
青櫻一醒,孟昭、孟洵立即湊過去看她,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孟昭撫摸著青櫻蒼白的小臉,擔憂地問道:“青櫻,你感覺怎麽樣?肚子疼不疼?我給你揉揉。”
食物被吐出來之後,腹裡那股難受的飽漲感便消失了,青櫻現在感覺好多了,只是身體仍有些乏力虛弱。
她搖搖頭:“不疼,妾身沒事,勞煩大公子擔心了。”
頭頂上的牀帳,還有屋裡的裝飾布置,都有些陌生。
青櫻反應過來,這裡不是她經常住的東苑,而是孟洵的住處西苑。
她暈倒時,模糊地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
孟昭身患腿疾,不能下地,那抱她的人便是孟洵了。
青櫻把目光轉向孟洵,她開口,輕聲道:“多謝二公子出手搭救,貧妾感激不敬。”
青櫻一開口說謝,孟洵便覺兩人之間的關系遠得像隔了條銀河似的。
明明兩人在數月之前仍是關系親密的戀人,如今卻變成橫亙著人倫禮俗的叔嫂。
此刻,看著她蒼白如紙的小臉,他很想上去抱抱她,像從前那樣安慰她。
可她名義上的丈夫就在一旁坐著,那是他的親大哥,他連上去摸摸她的不能了。
孟洵壓下心底的失落,淡聲回道:“分內之事,不必多禮。”
他不想在這看著孟昭與青櫻你儂我儂,便轉頭對孟昭道:“大哥,你在這兒看著,我派人去給藥鋪抓藥回來煎藥。”
”有勞二弟了。”孟昭點頭道謝。
孟洵走後,孟昭掀開青櫻的衣裳,伸手去摸她平坦的腹部。
他低聲問道:“明明吃不下了,為何還要硬逼著自己吃完呢?”
青櫻眼眸低垂,纖長濃密的長睫微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她輕啟朱唇,緩緩開口:“要多吃些,才能盡快養好身子,盡心盡力地伺候大公子。”
“我……”孟昭頓住,就是因為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她就這樣作踐自己嗎?
他心裡慍怒,出聲低斥:“我給你夾菜,雖有希望你盡快養好身子之意,但也沒有逼著你馬上就好起來,逼著你立馬就伺候我,你急什麽?”
男人的話裡帶了幾分責怪的意味,青櫻心裡頭忽然生出些委屈來。
她別過臉,咬著下唇,悶聲道:“是妾身愚笨,曲解了大公子的意思,如今不僅沒有早些好起來,還弄壞了身子,接下來好幾天怕是都不能照顧大公子了。”
正說著話,青櫻忽然轉過身去,這令孟昭有些不滿。
他伸手去扳她的肩膀將她轉了過來。
轉過來之後,看到她眼眶發紅,濃密的長睫上沾著點點晶瑩的水光時,他驀地怔住。
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有些衝,孟昭忙用指腹輕輕擦拭著青櫻的眼角,自責地道:
“別哭,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不是怪你不能照顧我,我只是心疼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亂吃東西罷了。”
青櫻吸了吸泛紅的鼻尖,微哽咽道:“該怪我的,因為我亂吃東西,吃壞了身子,所以才導致這個結果,否則我現在也能起來照顧大公子了。”
孟昭發現青櫻是跟“照顧他”這件事杠上了,這個傻女人,怎麽就一根筋呢。
孟昭有點後悔,今早他就不應該說那句“早些養好身子,盡心盡力伺候他”的話。
她現在一定認為,他給她夾菜,只是為了讓她早些好起來,然後再盡心照顧他,根本沒有半點關心她的意思。
他只是想將她養得白白胖胖些,所以才給她夾那麽多菜的。
但前提是,她吃得下,若是吃不下,剩余的菜他寧願倒了,也不會強迫她吃下的。
一看見青櫻眼眶裡打轉的淚珠,孟昭心裡便發疼。
他低頭輕吻著青櫻泛紅的眼角,柔聲哄道:“不怪你,怪我,我不該說那樣的話,至於我夾的菜,你若是不喜歡吃,可以拒絕,不要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