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月的聲音不大,卻比平素多了三分認真。
他打斷小明辰,道:“你不必急於選擇。”
小明辰很堅定,亦是認真,“爹爹,你相信我,我可以的,現在就可以。”
顧北月看着他的眼睛,逐字逐句說道:“孩子,你並不是爲了影術的繼承而出生的。”
聽到了這話,秦敏就怔住了。
如果不是聽了顧北月這樣的回答,她真真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不自覺說出了多年前不敢提出的問題。顧北月說明辰不是爲了影術的繼承而出生了,這分明是在糾正她的說法呀!
不是因爲影術的繼承,不是因爲彌補南辰的失蹤。
這就是他的答案?
不爲繼承,不爲失蹤……那,爲什麼?
顧北月仍舊看着小明辰,繼續往下說,“然而,只要你是爹爹的孩子就必是影族的一份子。爹爹答應給你選擇的機會,並不是選擇繼承與不繼承。雖西秦永無復國的可能,但是,爹爹選擇效忠東秦太子的時候,我影族的守護便是對大秦的守護。族規不可違,你必須繼承影族的使命,但是,哪天你若遇上心甘情願以命相守的人,你可以選擇忘記影族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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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不知秦敏,連小明辰都意外了。爹爹的“選擇”和孃親的“選擇”似乎差距得有些大呀!小明辰下意識朝孃親看了去。秦敏琢磨着顧北月說的每一個字,突然意識到自己當年的誤會是多麼的爲難他!
秦敏衝小明辰點了頭,道:“聽你爹爹的。”
小明辰並沒有馬上點頭,他又一次認真思索起來,可以說是深思熟慮之後,才笑了,答道:“謝謝爹爹,謝謝孃親!爹爹今日的話,明辰記住了。”
顧北月頗爲欣慰,摸了摸明辰的小腦袋,補充說道:“無論你將來守的是皇族,還是心上人,身爲孤家之人,你都有一份守護天下正義的使命。”
小明辰想都沒有想,立馬起身,特別認真地作揖,道:“孩兒遵命!”
顧北月滿意地點了頭。他亦起身,擡頭看了看天色,才問秦敏道:“今日怕是還有雨雪,改日再去藥王谷吧?”
秦敏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點頭。
小明辰得知自己隨時可以學影術了,早就把藥王谷拋腦後。他連忙拉住爹爹的手,問道:“爹爹,你什麼時候開始教我影術?”
顧北月笑了笑,道:“你先將現在會的練習一番,三日後,爹爹開始訓練你。”
小明辰大喜,告別了爹爹和孃親,就要去練習。然而,他沒走幾步就立馬折回來,抱住了小東西。小東西始料不及,想掙扎都掙扎不開了。它分明察覺到公子和敏夫人都不對勁了,它好奇呀,想留下來瞧瞧。
“吱吱吱……吱吱吱……”
小東西拼命叫,想提醒小明辰。奈何小明辰沉浸在喜悅中,只當小東西是不想陪他練習影術才
反抗的。他一邊跑,一邊將小東西抱得更緊,道:“小東西,你乖乖的。回頭,我給你買好喫的。”
就這樣,小明辰抱着吱個不停的小東西走遠了。
秦敏和顧北月一個坐着,一個站着,視線都追隨着小明辰的背影。直到小明辰的背影徹底消失了,顧北月纔回頭朝秦敏看來。兩人的視線不期而遇,認真了許久的顧北月這才露出了淺淺的笑容。明明的寒冬,他這一笑卻讓迎面而來的風都暖了。
秦敏看着他,終是有了勇氣向他提問。她說:“爲什麼?”
也不知道顧北月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他撩袍入座,問道:“什麼爲什麼?”
秦敏垂下了眼,但是,很快她就擡眼直視顧北月的眼睛,問道:“明辰是爲何而存在的?”
顧北月看了她好一會兒,淺笑的眸光漸漸變得無奈而寵溺,他突然伸出手去,揉了揉秦敏的腦袋,道:“不爲何而存在。他突然來了,我和你都接受了他,於是讓他順利來到這世上。不是嗎?”
他從未帶着任何目的去計劃明辰,故而也從來都沒有意識到秦敏最大的心結在於明辰的誕生。他原本隱瞞南辰失蹤,只是怕她擔心,想尋回了南辰再告知她。奈何,他低估了事態的嚴重性,也不巧她懷了明辰,加之後來明辰患病。於是,那一瞞便是多年。在無涯山上的深思熟慮中,他就計劃過孩子了,卻只是計劃將來有孩子,而並不是因爲南辰失蹤,要一個孩子來繼承影族使命。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意外。再難的日子,再險的處境他都誰也不負,卻獨獨負她一人。
在她恢復雙腿的時候,他就說過他千算萬算,終究還是耽誤了她。當時他就後悔了,他不該娶她,不該領養南辰,應該同祖上無數先祖那般,照常娶妻生子,寵妻愛子,將真心永埋心底。當年,如果不是爺爺告訴了他影族所有真相,他必定和母親一樣永遠都覺得父親是愛她的,不會有所思考,疑問。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因爲心底不該有的那份不將就,他選了秦敏,這一選就誤了。
明知道耽誤,他卻不敢輕易休。他們的婚禮轟動了整個雲空,所有人都知道她成了院長夫人。他一旦休了她,她的處境會比在秦家還艱難。他思考了很久,最終告訴她,哪天她想離開了,就休了他。他還不了她名節,能給的只有自由。她卻沒走,反倒在一天夜裏突然問他,要孩子爲何不自己去生,爲何要領養?還說,如果他哪天想要生孩子了,告訴她一聲,她就休了他。在他命在旦夕的時候,他還真有想過以生孩子爲由,讓她休了自己。奈何,她發現了他的祕密,一守便是多年。
他永遠不會忘記無涯山上,她哭到崩潰的那一幕,他知道自己真的不能死,也慶幸自己活了下來。他想了許久許久,纔出聲喊她,留下了她,心甘情願許她一個真正的妻之名,許她餘生安穩。
奈何,那次爭吵擊碎了所有安穩。他從了她的要求,直到昨日,他才意識自己還不夠了解她,意識到她是多麼傻又是多麼透徹的女子。
見秦敏遲遲不說話,顧北月柔聲問道:“秦敏,你誤會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