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靜。
就在靖王府寢宮屋頂上,躺着一個白衣男子。也不知道是明月在望他,還是他在望明月。在月芒的籠罩下,他那張丰神俊朗的臉,更顯得尊貴俊朗,恍如神祇。
他看似年輕,可眼眸裏那三分慵懶,七分超脫,卻像是活了上千年的人才能擁有的。
若是孤飛燕見了他,必定會認定他就是她的白衣師父。然而,他到底是白衣師父,還是煙雲澗那位書生般膽小迂腐的顧大夫,只有他自己心裏頭清楚了。
也不知道他在這屋頂上躺了多久他等了好一會兒,再沒有聽到屋裏的動靜,他才起身來。他嘴角浮笑,輕聲,“成婚了,真的長大了。”
他悄無聲息離開,輕而易舉就避開了周遭的暗衛。
他正要離開靖王府,卻突然停住,看到了不遠處屋頂有人。他靠近一看,只見屋頂上坐着一個男子,男子身旁放着一副鋪展開的畫像。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墨。
芒仲將靖王府的規矩告知他後,又給他安排了住處。他並沒有回寢宮,在他看來,以燕主子和靖王本就是盟友,出不了大事。他只是不怎麼高興她被騙。
他離開妝婆古墓後,幾乎每個晚上都是失眠的。也不爲別的,就因爲換了環境,換了牀鋪,還未適應。
晚上大部時間他都會琢磨這幅畫像,而今夜,他想起了一件事來。師父曾經同他說過,世上有一種紙名喚藏墨紙,無論地質多好的墨落在上頭,都會隨着時間流逝而消失。但是,這些墨跡並非真正的消失,而是被藏墨紙隱藏了起來。只要吸收足夠的月光,消失的墨跡便會漸漸浮現。
秦墨並不確定這幅畫的所用的紙就是藏墨紙,但是,他並不介意試一試。
他躺在畫像旁,閉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醒着。
白衣男人的視線在那副畫像上逗留了很久很久,他似乎走了神,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就這一步,讓秦墨瞬間睜眼。
白衣男子自知暴露,身影一晃,似憑空消失一般,瞬間就不見了。
秦墨第一時間收起畫像,他追過來,什麼都沒見着。他又搜查了一圈,詢問了周遭的暗衛,才放心。
白衣男子可能一直就在周遭,也可能是遠道而來。而百里明川絕對是遠道而來。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趕到晉陽城,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在未來的一個月裏,他沒辦法再下水了。
此時此刻,他剛剛從孤家的荷花池中浮出來。他趴在岸邊,捋一把水,氣喘吁吁,臉色無比蒼白。而意識到天黑了,自己來遲了,他的臉色就更加蒼白了。
“遲了”
他愣了半晌,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苦笑,自嘲,“本皇子瘋了嗎本皇子來做什麼小燕兒,你嫁給君九辰極好極好你和他的賬,本皇子一塊算”
他爬出荷花池,就仰躺在池邊,笑着笑着,就停了下來,整個人變得特別安靜
今夜來孤家的不僅僅百里明川,還有許久未露面的承老闆和他的夫人上官珵兒。他們剛剛離開荷花池沒多久,此時正在瑤華閣。承老闆要去北疆一趟,突然拐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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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夫人許久沒見到夫君,挽着他的手臂都捨不得放,她笑着道,“寧承,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要來呀我還以爲你還沒回來”
寧承任由她挽,任由她問,沒搭理,徑自翻箱倒櫃,搜查。他把能找的都找遍了,並沒有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這閣樓裏的東西還是不少的,但是,錢嬤嬤給孤飛燕的那套衣裳卻不知所蹤了。到底是丟了,還是孤飛燕帶走了,這就不得而知了。
寧承關上最後一個抽屜,一無所獲。
上官夫人從前面圈住承老闆的腰,又問,“你說,你是來看熱鬧的,還是想我了,專程拐過來的”
上官夫人不是干擾他,而是早就把整個孤家都翻找了一邊,確定孤家裏並沒有對他們有用的東西。
承老闆冷着臉,高高在上俯看她,似乎有話要說,可看了半晌,只道,“放手”
上官夫人笑着搖頭,明明都有了年紀,在丈夫面前卻永遠都像個頑皮的小姑娘。承老闆也不催她,轉移了話題,他道,“天武皇帝這婚事賜得蹊蹺,你們湊什麼熱鬧蘇夫人那邊已經有意見了。”
上官夫人不屑而笑,“唐靜已經把詳細情況送去雲閒閣了,雲閒閣那主子鐵定對靖王有興趣,蘇夫人有意見,讓她儘管上雲閒閣告狀去她養的那韓虞兒,還不如老孃養的一條狗好使喚她還敢有意見我們三個也不過是出於私交,隨了份子錢罷了。”
承老闆冷冷道,“她真正的用意是想將韓虞兒嫁給天武皇帝。韓虞兒是什麼人,她能不瞭解”
這話一出,上官夫人就驚了,但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不屑道,“橫豎她還是想跟天武皇帝結盟。但是,如今看來,靖王未必受制於天武皇帝了。”
承老闆又道,“君氏皇族還有一位大皇叔,我此行北疆,同他有關。晉陽城這邊,你們都收斂點,靜觀其變。唐靜要的那兩個密探雲閒閣那邊已經安排了,轉告她,孤飛燕嫁入靖王府,不比從前了,留心點。”
上官夫人點了點頭,問道,“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承老闆搖頭了,“沒了。”
上官夫人又問,“那你,你陪我一宿再走,還是現在就走呢”
承老闆扯了扯嘴角,沒回答,上官夫人樂了,拽着丈夫高高興興離開。他們回到客棧,妤夫人已經睡下了,唐靜卻還未回來。
承老闆不悅道,“她去哪了一個姑娘家這麼晚還未回來”
上官夫人笑道,“怕是鬧洞房去了吧那丫頭敢堵靖王的門,怕是也敢鬧他洞房。”
實際上,唐靜早就離開靖王府了。此時此刻,她正跟程亦飛勾肩搭背,走出酒樓。
喜宴結束後,她在門口撞見了程亦飛,兩人一言不合,就相約繼續喝。此時,兩人都已經喝斷片了。
程亦飛一邊走,一邊說,“男人婆,本將軍有種吧本將軍告訴你,本將軍今夜喝得特別暢快,過了今夜,本將軍這輩子都不喝酒了一杯都不碰了”
唐靜大醉酩酊,整個人都賴程亦飛身上了,她問道,“那你成婚呢你成婚之日,也不碰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