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飛燕也覺得自己挺不講理的,但是,她沒別的辦法呀
既然都已經不講理了,她就決定不講理到底,趁這個機會,好好跟顧雲遠聊一聊
當然,程亦飛的病爲重,她還是要先讓他把程亦飛的病給治了,再跟他慢慢聊
孤飛燕挑眉看了顧雲遠一眼,沒回答他,視線很快就落在藥方上。
她一邊看,一邊在茶桌邊坐下,準備啓用小藥鼎。
藥單上的藥雖不是什麼名貴之藥,數量卻不少,而且煎煮頗爲講究,可以說是個耗時耗力的活兒。
孤飛燕一邊將桌上的茶杯掀開擺好,一邊對顧雲遠道,“你忙你的,這些藥,我保證在寅時之前,全都給你備好了”
顧雲遠始終遠遠地站着,他不僅僅膽怯,而且露出了狐疑的眼神,“你,你你還能徒手煎藥不成”
若換做別人,孤飛燕纔不會這麼輕易暴露。
但是,面對顧雲遠,她並不怕。就算這傢伙不是白衣師父,他一個隱世醫師也不會到處亂說話給她招惹麻煩的,更不會打她什麼主意。
孤飛燕笑了,有些苦澀,“我告訴你我的祕密,如何”
顧雲遠非但不好奇,反倒更加戒備起來,他又退了兩步,看着她,不語。
孤飛燕笑了,像是開玩笑一般,說,“我有個師父,你信嗎我這一身的本事,全是我師父教的”
也不知道顧雲遠心裏頭是怎麼想的,此時此刻他看孤飛燕的那眼神,就好似不管孤飛燕說什麼,他都不相信。
孤飛燕也不耽擱,立馬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她先在藥田裏尋到藥材,而後又尋了雪水,再召喚出藥王神火,開始熬煮。
她熬藥的時候,顧雲遠在做什麼呢一定是看着她的吧
是依舊錶情狐疑,還是露出了真面目呢
孤飛燕無暇多想,只要她一分心,這藥就煉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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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茶後,當孤飛燕睜開眼睛,眼前的茶杯裏已經全都是藥湯了,熱氣騰騰的。
顧雲遠早就已經走過來了,他就站在桌邊,盯着茶杯裏的藥湯看,一臉不可思議。
“你,你你怎麼辦得到的”
孤飛燕正要開口,顧雲遠卻又補充了一句,“你師父是何方神聖神農谷的谷主大人,也也沒這本事吧”
孤飛燕忽略了心底的失望,沒多說,只道,“顧醫師,病人要緊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你若想認識我師父,我很樂意把他把他介紹給你。”
孤飛燕的眼眶都有些溼了,顧雲遠卻沒瞧出來。他似乎這才從震驚總緩過神,連連點頭,“治病要緊,治病要緊”
他從竹篋裏取出了一套新的金針,將金針全都浸泡在藥湯中,而後坐回程亦飛身旁,小心翼翼地依次將程亦飛身上的金針取下。孤飛燕幫忙將藥湯送過去,放置在他身旁。
孤飛燕不精通醫理,但是,也看得出來,顧雲遠是打算用藥淬針,再行鍼術。
只是,對於他這種有悖常理的做法,她十分不解。
在中醫上有句話叫做“藥穴同源,藥穴同效”,這說的就是以藥材治療和以鍼灸治療是同樣療效的。
藥方以藥性爲根本,而鍼灸則以穴位爲根本。古醫
認爲,人體上的穴就是藥,人體上有數百個穴位,故而藏有上數百種藥,只要觸發這些穴位,自會有和服藥一樣的療效。
觸發這些穴位的辦法,正是鍼灸之術。針是針術,灸是灸法。
針術是以針刺激穴位,灸則是通過燒灼艾草,生薑等藥材,發熱來刺激穴位。
孤飛燕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用複雜的藥方之湯來淬金針。她都不知道這法子到底算不算鍼灸之術了。
不過,好奇歸好奇,孤飛燕並沒有開口詢問。行醫製藥之人,都不喜歡被打擾,她自己也是如此。
她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顧雲遠。
顧雲遠取針的力道是很講究的,順序更加講究,每一枚金針都容不得分毫閃失。他腦袋微低,眉頭微鎖,俊逸的臉上寫滿了認真,專心得都好似把孤飛燕給忘了,眼中心中都只要那些針。
雖然,從煙雲澗到晉陽城,孤飛燕沒少看他。可是,這一回算是孤飛燕看他看得最久,最安靜,最仔細的一次了。就是在冰海幻境的十年,她都沒如此認真地看過白衣師父的臉。
她越看,就越生出錯覺來,彷彿眼前的不是顧雲遠,而就是白衣師父;彷彿他們此時並不在玄空大陸的程家,而就在冰海靈境的藥王谷裏;彷彿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山雪消融,草長鶯飛,飛燕歸巢的春社日。那是她十五歲的生辰,及笄之日,同每一年的生辰日一樣,她又做惡夢了
“啊不要”
“顧南辰快走快啊”
她驚叫着,從噩夢中驚醒。她猛得坐起來,淚流滿面。
白衣師父就坐在牀榻邊,看着她,柔柔而笑,全是寵溺。
他雖在笑,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把這事當做正事。可是,他的笑容卻自有安慰人的力量,他笑着問說,“怎麼,又做噩夢了”
她先是一愣,隨即就哇一聲僕到他懷中,緊緊地抱住她,“師父嗚嗚燕兒害怕”
白衣師父輕輕地撫摸她的後腦勺,問道,“怕什麼”
她卻一時說不出來,夢中小女孩不是她,夢中的人她也都不認識,她怕什麼她也不知道。
她將白衣師父抱得更緊了,半晌都不說話。害怕的時候,不安的時候,只要抱一抱白衣師父,在他溫暖的懷抱中躲一會兒,她的心就能安靜下來。
她不僅僅抱緊了,小臉都蹭到他懷裏去,貼着他的心口,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每每噩夢哭醒,白衣師父都是這麼任由她抱,任由她在懷裏蹭的。可是,這一回,白衣師父卻輕輕地拉開她的手了,他還是柔柔地笑着,“燕兒,可以了。”
她不放,繼續抱緊,白衣師父卻又一次拉開了,她吸着鼻子,像的沒長大的樣子,要哭給他看。
白衣師父忽然認真了起來,看着她的眼睛,眉頭緊鎖,不苟一笑,他說,“燕兒,你年已及笄,長大了,能嫁人了。從今日開始,不許你再抱師父,更不許你偷溜到師父榻上去。”
他取出一根玉簪子,插在她發上,而後就起身離去了
那是孤飛燕第一次看到白衣師父蹙眉,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白衣師父那麼認真的臉,就跟此時此刻的顧雲遠一模一樣。
孤飛燕從記憶中緩過神來,一行清淚緩緩從眼角滑落。
這時候,顧雲遠忽然轉頭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