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裡播放著關於第8號台風“露易絲”的預警,陸生生躲在沙發後面,看著不知何時被打開的電視,發現浮動著的電視畫面在一點點的慢慢扭曲。
電視發出了詭異的聲音,最後那畫面變成了一個處處透著恐怖的怪異圖案,在“磕磕磕”的響,好像有什麽馬山就要從電視裡鑽出來。
她恐懼地捂住自己的嘴,轉過身體想要繞過那台電視去找杜浚,可她才剛轉過頭,就在自己身邊看見一張貼得極為接近的慘白面孔。
“你躲我?為什麽?”
他說話時,發出了森森的冷氣,眉毛上都是冰霜,眼睛灰白,有做過角膜摘除手術的痕跡。
“你不應該愛我麽?不止是那個人格,你這個完美的人格不也應該是愛我的麽?”
陸生生慘叫出來,她手軟地想推開他,可她一推攘就把他的頭給推下去了,光禿禿的脖頸上有整齊的切痕,黏膩的血開始往外流淌,她的手上也沾得到處都是。
“我這麽愛你,我把我的一切都完整的給了你。”他伸手摸她的臉,他脖子上根本就沒有頭,陸生生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麽地方在發出聲音。
那個斷口處的血不停往外溢,越來越多,最後甚至噴射到她的臉上,“我對你的愛還不夠多嗎?你還想要我給你什麽?”
那個斷口離陸生生的臉越來越近,她嚇到想嘔吐,眼睛都開始翻白。
“不是你說想要見我的嗎?”
“我來見你了。”
“你為什麽躲?”
陸生生好像暈過去了,她再睜開眼睛時,路邊只有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肮髒少年,他形銷骨立,就和現在的她差不多,此時正眼神憂鬱的在後面看著她。
“生生,你冷不冷?”
陸生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眼自己身上單薄的毛衣,那瞬間像是恢復了感知力一樣,用力點頭,帶著哭腔說道:“冷!我好冷啊!都快冷死了!”
“那你把這衣服穿上吧。”
“不要,你像個人就行了,不然你這樣跟在我後面,別人老看我。”
陸生生被那股不明力量控制著又強行轉過了身,她剛剛說出的都是她現在不想說的話。
冷,好冷!
不是那樣的,我想穿衣服,求求你讓我把衣服穿上吧!
別讓我再這樣冷下去了,我快受不了了……
……
她彷彿聽到了冰冷的審判音,有人開始批判起了她的罪行。
陸生生,你有罪……
你讓一個乞丐拿鑽石,你讓他懷璧其罪。
你把他放在火上烤,你把他扔進刀堆裡滾。
你恃美行凶。
她顫抖著,彷彿從噩夢中驚醒一樣,睫毛震顫著又睜開了眼。
眼前是昏暗的別墅,天花板上有耶穌的壁畫,她眨了眨眼睛,突然開始大口喘氣,某些來自心臟的不明壓力讓她有些呼吸困難。
最近總是會做一些奇怪的夢。
陸生生爬了起來,她渾身酸痛,看了眼大掛鍾,已經凌晨一點。
外面的院子裡傳來了杜浚的慘叫聲,陸生生在自己口袋裡摸出了手機,她看著神婆發給她的微信,默了片刻,把手機扔了。
冷冷的雷電照在她的臉上,她瘦到有些脫相,臉色慘白,眼窩凹陷。
她打開燈,去浴室裡衝澡,洗頭髮,吹乾頭髮,點上了香薰,換上了林秋很喜歡看她穿的一套真絲睡衣。
然後她從自己的行李箱裡取出了神婆給的符紙。
神婆說這是用林秋頭髮和遺物再加上她的頭髮和物品燒成的灰畫的符,只要在今晚用自己的活血獻祭,就能把那只鬼徹底煉化成她的。
但這個方法會死人,因為獻祭的最後一步就是她必須得喪命。
神婆求陸生生死後別來找她,這是她最後一手了,陸生生用了這個法子,死前不好說,但死後一定能看見她想看見的人的,只要她這麽做,那只鬼今後身體裡流的就是她今晚流的血了。
這是比結發還隆重的儀式,神婆說是結命。
陸生生心情前所未有過的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很開心,她沒有戾氣,沒有怨恨,只要獻祭能成功,就相當於她實現了這一生的心願,生時殊途,死後同歸,以後永遠都和他在一起。
她有點著急,直接拿了十幾條軟管抽血,她將針頭扎進自己的手腕,手肘,大腿,甚至是脖頸。
她的血液正在迅速流失,陸生生閉上眼睛等,想到自己待會兒就能見到林秋了,心裡只有欣喜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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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她的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她清楚的察覺到有人正在摸她的臉,然後將她身上那些針頭全都一根根的拔了下來。
她以為是林秋來了,立刻睜圓了眼睛,但面前站著的人是杜浚,他彎起嘴角,笑時卻是發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陸醫生,你好啊。”
附在杜俊身上的女鬼彎下腰,與她鼻尖對鼻尖的對視著,她的眼球迅速被紅色暈染,彷彿鮮血在眼球下方不斷流動,惡心的同時還叫人顫栗膽寒。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陸生生發不出聲音來,女人伸出血紅的指甲,在她的臉上來回刮動著,眼神看起來有些歇斯底裡。
“你用那種方式,殺了我和的兩個孩子,我看著你剖開了他們小小的肚子,然後一塊塊地摘出了他們的內髒,最後再剁下他們的四肢,砍下他們的頭顱。”
“你害得那條癩皮狗一樣的家夥還跑到高中殺掉了我懂事聽話的女兒,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一直想著早點讀完書出來幫我分擔這個家的擔子,她善良到從小連殺雞都不敢親眼看!”
“你知道自己罪無可恕嗎!”
說出最後那句話時,她的聲音已經暴躁到變成了怒吼。
陸生生的內髒被身上的怨氣強烈壓迫,嘴角湧出鮮血,飛快地順著臉頰和下巴流到脖頸,就像是嗅到了她的痛苦,門外黑糊糊的影子越發暴躁,他被十幾條慘死的冤魂上身糾纏,身體被撕咬成一條條黑色怨氣,但很快就又被執念再度聚合到一起。
這些執念讓他無法徹底消散,開始逐漸在無止境的痛苦裡掙扎。
作為怨靈他怨過了頭,可作為厲鬼他還不夠凶。
他明明焦慮不堪,但是卻沒有辦法擺脫身邊這一切疼痛衝進去救她。
“陸生生,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恨嗎?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過得苦嗎?你這個臭錶子我求求你別再成天無病呻銀了!我看著都覺得惡心啊!你白天貼著另一個男人‘阿浚、阿浚’的叫個不停,晚上又做出一副癡情種的樣子出來給那條癩皮狗看,你以為你的狗是被我害死的嗎?他明明就是被你這表裡不一兩面三刀的錶子給硬生生害死了!!!”
陸生生睜大了眼看著她,她像是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真正的絕望一樣,眼瞳的白色部分首先承受不住體內不斷被施加的壓力,開始內出血。
啊……
她不停地流著透明的淚水,而那淚隨著她眼眶的逐漸刺裂慢慢混上了新鮮的紅,到最後甚至在她雪白的臉上凝成了觸目驚心歪歪扭扭的深紅血淚。
啊……原來都是她的錯。
啊,啊……
都是她錯了,從頭到尾都是她不好,是她徹底毀了林秋的一生。
虧她還一直在怪林秋,怪他的命不好……
可這其實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做錯了……
都怪她要和杜浚結婚,都怪她那天從酒店裡跑了出來,都怪她對他說了那句“再這樣你就回赤河……”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錯,都是她害的,是她讓他回去,是她先丟棄了他,是她親手將他送去了黃泉路!
嗚……
陸生生感覺自己彷彿被嘔吐物和鋒利刀片包裹,散發著一股惡心的莫名酸臭,全身皮肉都翻出了鮮血淋漓的爛花,那些腐朽不斷地刺激燒灼著她記憶中的每一處傷口。她被蹂躪到體無完膚,可她此時卻仍然睜眼活著。
她無法動彈,可她皮肉下不斷翕張的血管和肌肉細胞卻讓她的身體開始細微的發顫,人在極度的絕望與恐懼之下連哭泣的本能都已經被徹底忘卻,她就像一頭野獸一樣終於張大嘴巴無助地叫喊,從剛開始的無聲嘶啞,但最後發出了背叛一切痛到足以讓她聲帶破裂的地獄絕叫。
“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鬼像是對她此刻品嘗到的痛苦心滿意足,她癡癡地笑了起來,高高舉起了鋒利沉重的煙灰缸,對準陸生生的頭就砸了下去。
外面的門幾乎要被撞開了,可兩個死狀慘烈的小孩嘻嘻笑著,堵著門不讓外面的東西進來,那門被越敲越急,而拿著煙灰缸的女鬼也砸得越來越猛,她直接把陸生生的頭骨給砸出了一個坑。
那扇門終於在另一聲撕心裂肺的絕望叫喊下被撕成碎片了,連帶著門後的兩個小孩也被黑色蕁麻一樣的純黑煙霧給死死捆住,黑糊糊的高大身影捂著頭不停發出痛苦的呻銀。
他一步步的走向杜浚,那些黑霧將杜浚纏住扔到一邊,最後從他體內抓出了一個渾身慘白的女鬼。
黑霧發出了充滿怨念的尖嘯聲,而頭已經被砸爛的陸生生,這一刻居然也僵硬地轉過了頭,死死瞪向了那只被黑霧纏著的女鬼。
“騙……騙子,騙子……”
“他是我的狗,他就是我的狗!”
“沒錯!這不可能會有錯!你就是想要我的命,你就是想搶走我的狗!”
“這條命明明就不是留給你的!這是我給他的!!是我留給他的!!!你們居然敢搶走我留給他的最後一點東西!!!”
“你們都死得活該!!!”
“——你們所有人都該去死!”
陸生生死後徹底陷入了失智狂怒,濃鬱到比永夜還漆黑的怨念化為了她的血液,在她的每一條血管裡奔湧咆哮。
慘白的皮肉之下有無數條濃黑怨念此起彼伏。
此時此刻。
她恐怖扭曲到幾乎要變成一個脫了人形的醜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