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皺起眉頭,“誰說姑娘就一定遭罪”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調整了一下趴姿,“怎麼不遭罪這是個重男輕女的社會,女子除嫁人生子外沒有其他出路,伺候夫君是她一輩子的事業,可就這個事業也有競爭者,你們男人三妻四妾,花心得很,也不懂得真情真意。”
宇文皓膛目結舌,這是什麼鬼論啊
什麼事業,什麼競爭者啊而且,憑什麼說他不懂得真情實意
“誰說本王不懂”宇文皓眉骨的傷疤幾乎都要扭起來了。
“你懂就當你最終如願娶了褚明翠,你是否會爲了她一輩子不納妾”元卿凌問道。
宇文皓冷道:“本王納妾不納妾,與你何干還有,你把她扯進來說做什麼”
“咱們討論討論,你就說願意不願意爲了她一輩子不納妾。”
“她和你不一樣,她識大體。”
“是啊,識大體,她還會親自爲你納妾呢,可我問的是你願意只守着她一個人過一輩子嗎若不願意,你壓根也不愛她。”元卿凌對着古代男人,總算可以裝一下愛情專家了。
她雖不看愛情雞湯,但是她的助手艾米看,艾米最喜歡在她面前抒發對愛情的各種看法。
艾米是一個小胖研究生,至今沒談過一場戀愛,初吻也還沒送得出去。
但是艾米很樂觀,她說有一天她一定會遇到那個人,然後把自己像魚叉一樣全心身投出去。
元卿凌說完這句話,便轉了頭過去,繼續睡覺。
宇文皓啞口無言。
他很不服氣,到底是誰說愛一個人一定要只守着那個人過一輩子的納妾本來就是爲了繁衍子孫,和愛情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是他不懂得愛情,是你元卿凌太霸道。
想到這裏,他毛骨悚然,元卿凌該不是在父皇面前也說了這番話吧
他想再問她,可聽到她傳來沉緩均勻的呼吸聲,竟像是睡了。
豬,就這種情況還睡得着,也沒跟他說父皇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元卿凌本來只想眯一會兒的,但是這一睡,就足足睡了兩個時辰。
醒來之後,看見徐一和湯陽坐在門邊守着,兩人都默不作聲。
側身看了一下宇文皓,他睡着了,微黃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那一道傷疤也因睡顏平靜而顯得沒那麼猙獰恐怖,稍稍消腫了,情況看來在好轉。
她伸手摸他的額頭,體溫略高了一點,問題也不大。
她舒了一口氣,腦子漸漸地清晰起來。
實在很難想象,幾天前,他還恨不得弄死她,如今兩人卻能和平地躺在一張牀上。
想起他之前陰冷的神情,元卿凌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她知道,目前兩人能這樣和平,是因爲宮中的危機波及兩人,但是,這件事情一過,他們必定會變回以前那樣劍拔弩張。
元卿凌想到這裏,就沒辦法坦然地跟他睡在一張牀上,下了牀,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湯陽壓低聲音問道:“王妃去哪裏”
元卿凌輕聲道:“我出去透透氣,一會就回來。”
“那王妃別亂走,只在這附近轉轉就好,宮中守衛森嚴,侍衛不認識王妃,恐會誤傷。”
“知道了。”元卿凌應聲,推門出去。
出了殿外,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外頭有守夜的太監,見元卿凌出來,也沒上前阻止,只是躬身行禮。
元卿凌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王妃,子時剛過。”
元卿凌信步走下去,廊前掛着風燈,照得院子一片炫光迷濛。
她也不走遠,出了院子,就在一株玉蘭樹下坐下來。
萬籟俱寂。
蟲鳴蛙叫之聲,鑽入耳中,元卿凌閉上眼睛享受着大自然的饋贈。
片刻,她慢慢地睜開眼睛,駭然地看向旁邊的草叢,那些蟲鳴蛙叫的聲音,她竟然聽得懂。
能聽懂福寶說話,已經讓她很震撼了,如今連蟲鳴蛙叫的交流都懂,到底怎麼回事她死了她是一縷孤魂這世間真的有鬼麼
元卿凌頓時感覺恐怖的氣息在遠處黑暗中兜頭兜腦地圍過來,她心中慌亂,爬起來,像被鬼追一樣往殿裏走。
湯陽和徐一被她粗暴的腳步嚇了一跳,擡頭看她,見她慌慌張張地往牀上爬,掀起被子就鑽了進去。
宇文皓被驚醒了,睜開眼睛看她,見她臉色發白,氣喘吁吁,不由得皺起眉頭問道:“怎麼了”
元卿凌往他邊上靠了一下,“害怕”
“你怕什麼啊”宇文皓怔了一下,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她是真的在害怕。
她頭埋在被子下,腦子一片混亂,沒來由地覺得恐懼,對未知事情的恐懼。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發抖的手
手心粗糲,手指修長,緊緊地握住,用他僅有的力氣。
元卿凌覺得那一只手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把她浮在半空的心拉下來,摁住,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手心中。
她壓根沒想過他會做出這麼暖心的舉動來,本以爲他會嘲笑,會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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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慢慢地露出被面,兩顆驚慌的眼睛也變得烏黑沉靜,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柔弱乖巧。
宇文皓心底竟莫名地一揪,然後便是彷彿被螞蟻撕咬般,泛出一絲絲酸楚疼痛的感覺。
手臂再度貼在了一起,元卿凌因心頭的驚懼而放縱着自己,努力吸,吮着這一份短暫的踏實感。
“到底怎麼了”宇文皓問道。
元卿凌聲音有些哽咽,“想家了。”
本來只是敷衍說的理由,但是想家兩個字說出來之後,濃濃的悲哀和鄉愁涌上了心頭,如密雲凝聚不散,鼻頭一酸,她把臉埋在他的手臂上,淚水滑出。
自打來到這裏,一連串的傷痛,幾乎沒有停歇的一刻,惡劣的環境讓她不能也不敢恣意地放聲大哭,彷彿一哭,軟弱就會從心底滋生,把她整個人吞噬。
這裏無人可依靠,她沒有軟弱的資格。
她唯有說服自己,從還是那一顆蝌蚪開始,她就是最優秀的,最聰明的,她的智商高達一百八,沒有什麼情況是她無法應付的。
但是,這一刻在還算是敵人的面前,她不得不容許自己軟弱一下。
宇文皓感覺手臂的濡溼,感覺到她肩頭的抽動,想家或許是有的,畢竟聽湯陽說,她孃家人自打知道她失寵之後,就很少來往。
只是,她絕不是因爲想家而哭,她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