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深呼了一口氣，拉着他的小手走到了浴室。
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他們兩個都很狼狽，她揉了揉寶寶的小臉，說道，“來，我先幫你把衣服脫了。”
之前將近三年的時間，她都沒有照顧過孩子。
這是第一次。
顧晚小心的解開他的衣服釦子，看着他乖巧的動作，越發的心疼。她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
“再喊我一聲媽媽，好麼？”
“媽媽……”
“真乖……”
顧晚將他的上衣脫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媽媽？”
寶寶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不繼續動作了，表情也怔住了。
顧晚別過臉去，死死的咬住虎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那紅紅的小點還腫着，那是針孔！還有小小的身體上留下的手術刀的刀疤。他們到底對一個兩週歲的孩子做了什麼。
顧晚嗚咽着顫抖，不敢在孩子的面前哭出聲來。
“媽媽？”
“媽媽沒事，媽媽給你洗澡。”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她努力揚起脣面對孩子，可是她的心痛啊，痛的快要窒息到死掉了。
他扎針的時候疼麼？
這些年他又是怎麼長大的呢？
小小的身體到底經歷過什麼？
“叔叔……”
這幾天都是那個好看的叔叔給他洗澡的。
“叔叔……睡着了，寶寶聽話，叔叔……就會來陪你玩的。”
顧晚的手頓了頓，耐心的編造了一個謊言，她不能讓這麼小的孩子接觸到死亡兩個字眼。
顧晚拿着花灑，輕柔的給他洗着澡，看着孩子因爲玩水又高興了起來，她嘴角扯了扯。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那麼簡單，喜怒哀樂都是因爲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夠轉換。
寶寶的小臉上又出現了燦爛的笑容，發出了清脆的笑聲。
顧晚卻越來越覺得心酸。
剛纔的混亂到現在，她還沒有好好的看看這個孩子。
他長得很可愛，小臉還沒有長開，但是眉眼卻像極了封易，嘴巴和她的相似，不像那個男人薄薄的脣，如玉的臉上的五官很精緻，已經能夠看得出以後的會有多好的模樣。
她用柔軟的毛巾將他身上的水珠擦掉，“好了，現在幫你把衣服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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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衣服是陸嘉和準備的，看上去很可愛，和之前寶寶穿的衣服完全不同，質感也更加的柔軟。給他換上一般孩子穿的衣服之後，他整個人看上去也輕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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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困了沒有？媽媽帶你去睡覺……”
“睡覺覺……”
小孩子剛學說話不久，總是喜歡奶聲奶氣的用着疊字，聽上去十分暖心。
顧晚抱着他，小心的將他放在牀上，“乖乖閉上眼睛睡覺啦……”
他瞬間閉上了一雙滴溜溜的眼睛，嘴角含着笑，乖乖的躺着不動了。小孩子的睡眠時間比較長，睡的也比較快。
顧晚陪了他許久，確定他已經睡着了之後，才嘆了一聲氣，將滿是血跡的衣服都換了下來。浴室的花灑開着，掩蓋着她嗚咽的哭聲，她將淚水都混進了水中，順着下水道流了出去，流入了這一片海域中……
她勉強自己整理好情緒，換上衣服，這才離開了房間。
“晚晚，你還好吧？”
陸嘉和一直守着，他知道顧晚和洛然之間的感情，他們算是一起長大的交情，還有失蹤那三年。
洛然當初爲了救她，用孩子進行交易，這件事他也能夠理解。
但卻很難做出決定。
陸嘉和知道自己不會面臨這樣的選擇，因爲他不是私生子，那些權勢足夠讓他想盡辦法和艾伯特血拼。他也不會讓自己落入到那麼絕望的境地。
爲了得到顧晚，拋棄了所有的自尊甚至是人格。
一個人究竟有多少力氣，才能愛到這個程度。
陸嘉和覺得自愧不如，他愛顧晚，可以愛到命都丟了，但他依舊會保持自己的尊嚴。因爲他是想要得到迴應的，一個成功的男人才能得到迴應，而不是將靈魂都奉上去被踐踏。
“洛然呢？”
“在房間裏。”
看到顧晚打算走去，陸嘉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晚晚，給自己一點兒時間冷靜一下吧。你需要想想船靠岸之後，該怎麼做，而不是沉溺在悲傷中。”
他想看到的是她的成長，雖然會伴着陣痛。
雖然恢復記憶之後，她已經飛快的成長了，但還是不夠。只要自己有足夠的實力了，那麼就算他在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能夠好好的保護自己。
“嘉和，我怕現在不去看他，我就沒有機會了。”到岸之後，就要將洛然送到格林家族了，她該用什麼身份一直待在他的身邊。她的眼眸中氤氳着溼氣，看着陸嘉和，認真的說道。
陸嘉和能夠感受到她顫抖的聲線，他沉默的讓開了路。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顧晚聽到陸嘉和說這句話，身形僵硬。她很想對他說，不要在她身邊。
看看在她身邊的人，都是什麼結果……
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挪動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之前的那個房間裏。洛然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換過了，臉擦的乾乾淨淨的，看上去完全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而不是死亡。
那一張如玉的臉是那麼鮮活。
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對這一幕釋懷，他撲過來擋住了那枚本是衝向她的子彈。
將她和孩子都護的好好的。
顧晚深吸了一口氣，將他的手握住。
已經沒有體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