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季卡點頭:
“我明白。可是你知道,人總是會死的。早死晚死,不過時間不同而已。如果沒這孩子,我死了就是死了,這世界上就再沒一個與我血脈相連的人來幫我祭奠。可我若有了他,不管我是生是死,從今往後,這世界上都會有一個跟我流着一樣的血、跟我長得有幾分像的生命存在。那該是多麼美妙的感覺小美,你不覺得那樣的人生才叫完美那樣,死去才能更有意義”
“你想都別想”紅髮女子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要是你還是以前那樣,一定不會說出如此消極的話卡卡,有時候我真覺着你找回那些勞什子記憶,是一件特別失敗的事情”
喬季卡走得慢了些,長長的過廊讓她覺得有些乏。西門美乾脆扶着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她坐得亦十分艱難,六個月的肚子本不該太大,可她實在太瘦,以至於那肚子十分突兀,看上去竟像是已經快要臨盆一樣。
“這身子真是不行”她自己也承認自己的困難,然後看了看西門美,再道:“也不算是消極,只是有些宿命論而已話雖然不太吉利,但你若仔細想想,其實真就是那麼回事。我感激我過去的夫君給了我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但那是借來的,終究要還。我到底還是我自己,這些苦,得由真正的喬季卡來一一承受”
西門美覺得自己再沒什麼可說的喬季卡一直都是這樣,她心裏藏了太多太多的事,而那些事,多半都不是美好的。她對喬季卡的過去不是瞭解得很清楚,但也隱約的知道那麼一點兒。包括她自己對其做過的那些事,無一不是這女人的噩夢。
“走吧”她起身,把人扶起。有點不敢去看喬季卡日漸憔悴的面色,就連手下那已經沒有多少肉的胳膊,都會讓西門美陣陣心顫。
上帝保佑,b超結果出來,狀況算是十分良好。醫生說因爲孩子吸收了母體所有的養份,所以長得還算健康。只是大人的情況不好,再這樣下去,怕是要有危險。
西門美問:
“就沒有更好的辦法幫幫我們大夫,我們一定得要這孩子,但同時大人也要保,求您幫忙想想辦法”
她極少開口求人,更別說是這樣低聲下氣。就連喬季卡都有些意外,不由得擡頭去看西門美。
但見那女子眼裏露出的是焦急和擔憂的目光,那一瞬間她明白,原來自己竟是這麼重要。
感動間,但聞得那醫生說:
“辦法到是有,但一來需要大人再堅持一個多月。二來,也需要家庭有足夠的經濟基礎。”
“你說”西門美眼一亮,趕緊去問:“錢不算事,只要能保命就行”
那醫生點了點頭,道:
“只要大人能再堅持一個月,待到足七個月的時候我們就可以進行剖腹手術把孩子取出。但取出之後馬上就要進特護保溫箱,費用問題要看孩子的健康狀況。保守估計,一天要四萬塊錢以上”
“那無所謂”西門美一揚手,一天四萬對她來說那根本就不算是錢別說四萬,只要能保命一天四百萬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一見她們點頭同意,醫生也鬆了一口氣,然後道: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好辦多了你們現在可以去辦住院手續,這一個月都要留在醫院保胎。最後這一個月是關鍵,我們不能再讓宇文女士回家去養。”
喬季卡想了想,點了頭,表示同意住院。西門美大樂,趕緊去張羅着把手續全都辦好病房開的是單人間,價格不菲,但她們不在乎。錢都是西門美花的,喬季卡本人沒什麼錢。離婚的時候百里夜要給她一些錢,被她拒絕。當時她說有西門美在,還愁缺錢花麼百里夜知道這只不過是藉口,不過也的確是事實。便也沒再強求
單人病牀可以在旁邊搭一個小牀,西門美也一併搬進醫院來住,以方便照顧她。平日裏,她跟喬季卡說的最多的話就是:
“卡卡,再忍忍。忍過這一個月,咱們就勝利了”
這個道理喬季卡明白,但這一個月要怎麼才能熬過去啊她感覺自己整個兒人都在一天比一天的萎靡,別說精神頭兒,就連聽力和視力好像都在下降一樣。她經常看不清楚西門美今天穿的是什麼樣式的衣服,經常要對方叫她好幾遍她才能聽見。
一開始西門美還以爲是她太累休息不好,可是慢慢地,便發現這是她的各種感官在一點點的退化。
女子急了,偷偷去跟醫生打聽情況。醫生也不瞞,直接跟她說:
“孕婦的情況很不好現在距離足
七個月還有十八天,但依她目前的情況來看,只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的。今天上午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她的子宮壁已經薄到最大限度,胎兒只要再長一點,就有可以破宮。那樣十分危險,不但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未必能救得回來。我們的建議是馬上終止妊娠,但這需要家屬配合去勸解。宇文女士想要生下孩子的心太強烈,只怕強行手術,她會抗拒。”
西門美嚇壞了本以爲一個月很好挺過,卻沒想到危險一步步來臨,到了現在,已經是最後關頭了。
喬季卡現在每天都靠輸液和吸氧來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體系,正常的飲食已經不能夠維持她正常的身體需要。保胎的針不停的打,藥也不停的往肚子裏吞,可終究是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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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美回來,坐到牀邊,握着喬季卡枯瘦如柴的手,眼淚一串串地掉。她勸她:
“放棄吧卡卡現在放棄,最起碼能保你一條命你若再執意讓這個孩子長大,只怕你跟他都是死路一條啊”
病牀上的人微顫了一下,然後扯了扯脣角,擠出一絲苦笑。
她說:
“我早想到這個結果,在剛剛知道懷孕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可如果這孩子在最開始就流掉,我也許可以接受。但是你看,我現在都已經讓他長到六個多月了,再堅持十幾天他就可以平安出來,我怎麼捨得放棄”
“可是你不放棄又能怎樣”西門美急了,開始吼她:“不放棄,到最後就是一屍兩命值嗎”
“值”她倔強地點頭,“我以前一直信命,但這次我就偏偏不信我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只要把他生下來,我的人生才能夠真真正正地重新開始小美,你想,這個世界上突然多了一個跟我和夜都長得很像的小孩,那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這還是個男孩子呢夜一定高興。”
西門美覺得自己沒法再勸了因爲喬季卡的一番說詞,竟然讓她也生出了幾分期許來
“那我打電話給夜哥哥好不好讓他來陪陪你這是你們共同的孩子,他有權利分享孩子的出生過程”
她與之商量,希望喬季卡能在這種時候妥協一小步。
可卻不想,喬季卡還是搖頭。她說:
“不要不要讓他來就讓我自私一回這孩子的出生他不能分享了我不想讓夜看到我這個樣子,若是想,當初就不會執意要求把婚離掉。這一身病痛是別的男人留下的,我不可以讓夜跟着擔心我自己的罪,得自己來遭”
西門美氣得咬牙,斥她:
“你這是什麼理論”
喬季卡一怔,想了想,答:
“不要命的理論”
撐到六個月零十七天,喬季卡終於徹底暈迷。醫院緊急搶救,西門美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力保大人
她被攔在門外,眼瞅着門上“手術中”的燈點亮,她心急得團團轉,可就是不能進去。
這場手術進行了好長時間,西門美擡腕看錶,三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大夫出來,說孩子已經取出,目前還活着,但情況不妙,也在緊急施救。大人的危險還沒過,讓她再等等。
這一等,沒等到喬季卡出來,卻等來了她哥哥西門宇的一通電話。
西門美以爲只是平常的問候和打聽,正想把這邊的情況告訴對方,卻沒想到,電話那頭的西門宇比她還急,竟是不等她開口,就先來了一句
“小美,出事了”
西門美的心裏“咯噔”一聲,雖然還不知道出的是什麼事,但是直覺告訴她,那事情多半是跟百里夜有關。而且應該是大事
她沒問,屏住呼吸等着西門宇接着往下說。
那邊也沉了一下,然後道:
“小美,你真是長大了。若在以前,一聽我這樣說,早就吼着問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隨口一句感嘆,把兩人的思緒一下就拉回從前。卻只嘆那些歲月一去不返,而今,人都長大了。
“哥。”西門美小聲開口,語帶哽咽。“是不是夜哥哥出事了”
那頭沉了半晌,終於道:
“是,出事了。半個月前夜去安哥拉談判接手國家銀行結果遇到政府軍跟聯盟軍交火,那一帶被打了個精光,一個活人都沒剩下。百里帝國派人過去,線報回來,報的是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