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讓自身情感與醫者道德心這兩個主體迅速地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然後再開口,對喬季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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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整睡的時間有半個多月。在這期間,我們從瑪瑞蘭把你搬到了洛杉磯。到不是因爲醫療條件,你知道,瑪瑞蘭的實力不比世界上任何一家醫療醫構差,而且你嚴格來說也不算是病。上海的空氣卻沒好,所以少爺想讓你到這邊來養着。但就算是到了這邊,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幫你,就只能讓你不停地昏睡,以此來抑制時刻來襲的毒癮。”
她一邊說着一邊起身,走到桌邊拿了一只盒子過來。打開時,喬季卡看到那盒子裏頭裝着一只乾癟的蜘蛛。那樣子就好像是被人放幹了血一樣,身上看不出外傷,只是完完整整地被抽乾了水份,成了標本。
她眉頭微皺,想說爲什麼要讓我看這些葉霜看出她的疑惑,便提前開了口,解釋就:
“這是在非洲一片原始森林裏找到的。到底是什麼品種的蛛、應該叫什麼名字,誰也沒個準確的說法。當地人管它叫阿福,意思是這東西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給人帶來福氣,或是救人一命。可也有人管它叫毒王,因爲這東西人只需觸上一下,馬上便可倒地身亡,連個過程都沒有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以毒功毒,這話用在這只毒王身上就很貼切因爲它能解毒癮”
葉霜一邊說一邊動手把那只蛛捏了起來喬季卡注意到她手上並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不由得有些擔心。葉霜寬慰說:
“沒事。毒王的毒中在它活着的時候有。現在這只蛛已經全死,沒有半點毒性了你看”她輕觸了那蛛的一只腳,說:“毒王的這只腳比別的要粗一些,我們就從這裏放出血來,每天給你注射一點這只蛛是少爺託人找來,養了十天,直到它再沒一盯點血可放,這才放任它死亡。少夫人是它救了你的命。沒有它,你身內的毒癮,怕是神仙都無法迴天”
只一番話,便讓這只蜘蛛在喬季卡心裏賦上了另外一種意義。同時也讓她知道,原來自己體內的毒癮已解,雖然身體還很虛弱,卻已經不至於會送了命去。
這似乎是這半年多以來喬季卡所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可惜她已經不太會笑,就連欣喜的表達都是那樣的生澀。
葉霜也不強求她做出什麼反應,她只是藉由這只蛛來告訴喬季卡可以不用再擔心自己的生命。她求她相救,如今,“救”這個字,已經算是成功了。
冷漠的醫生站起身,把手裏的盒子放好。喬季卡在後頭提醒了句:
“別把它扔了我想留着,算是個念想。”
葉霜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小段時間的靜默。
葉霜在想什麼喬季卡不知道,她自己則是一直都在心裏頭盤算,算着百里夜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想了一陣,便又發現自己忘了問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於是開口,說:
“夜是什麼時候走的”
很巧,就在她說話的同時,葉霜也說了一句話來不但說,而且還伸手指向窗外,道
“你看,宇文息又來了”
她叫百里夜爲少爺,但其它幾個人於她來講卻並沒有僱傭關係。葉霜冷傲,沒有別人那樣的雅興叫些諂妹的稱呼,便只言全名。那感覺不遠也不近,恰到好處。
她的話讓喬季卡微愣了一下,直待葉霜又補了句
“他其實天天都來,只是少爺從來都不讓他進屋。你看,咱們這兒的院子很大的風也夠冷。宇文息站在那裏啊,就好像是樹上唯一的一片葉子,眼瞅着就要凋零了。”
邊說着邊回過頭去看喬季卡,見她有點愣神,便又道:
“他也不容易,這你知道的。”
喬季卡這時也擡了頭來,看了一眼葉霜,突然就問:
“你是不是喜歡他我是說宇文息他很像神仙,這世上應該很少能有人抗拒得了那種魅力吧”
這話沒有惡意,只是她突然間產生的一個想法。
可葉霜卻皺了眉,像是對這個問十分厭惡。但喬季卡的身份到底與她不同,縱是有再大的火氣,她還是沒辦法直接就發出來。
更何況還有些理虧,是不是喜歡,是喜歡誰。這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自己的心。
“不是。”半晌,只得這一句否認,之後便沒了言語。
喬季卡似也從對方面色的變化看出自己的猜想多半是有些失誤,便也不再追問。只是頗有些無奈地祈求葉霜
“你去勸勸夜吧這事跟宇文息無關,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宇文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應該謝他,而不是讓夜恨他”
葉霜微微搖頭,也不對她這話做評價,只是自顧地說:
“我說你什麼好呢你這個人就是後知後覺。少爺對你的感情你不知道嗎就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喬季卡一下子有點不適應她突然把話題繞到這處,自愣了好半晌,這才道:
“知道又能怎麼樣到最後還不都是一樣的結局”
葉霜再不想理她,轉身就往外走,只是一邊走還一邊說:
“你太悲觀了,你應該相信他”話畢,人也出了房間。
喬季卡試了一下想自己從牀上下來,本以爲站一下會很困難,卻沒想到,腳剛一落地,竟覺得自己的雙腿是有些力氣的。
這樣的力氣跑起來不行,但卻也足夠她自己慢慢地行走。這樣的發現讓她十分開心,便趕緊蹭到了剛纔葉霜站過的窗前。
透過窗子往外看去,果然,外面有個一身米色衣裳的男子正立在風中。冷風吹散了他的外套,看起來,是那麼的冷。
心中有強烈的不忍驟然升起,就想推開窗子叫他一聲讓他能進屋來。
可手剛觸到窗框,身後就突然有個還帶着陣陣涼意的氣息撲來。同時,有只大手也伸上前,一下就把她的小手所住。
“你回來了”喬季卡下意識就開口喊人她能認得出,這是百里夜的味道。
“嗯。”身後的男人沉沉一聲,再將另一只手裏提前的蛋糕盒子遞到她面前,“拿着,挺好喫的。”
喬季卡把東西接過,就準備說點什麼,卻又一下子被人從身後擁住。緊緊的,帶着明顯的霸道與專制,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夜。”她試着叫他,然後把脖子往起伸了伸,總算是能夠順暢呼吸。“夜,你怎麼啦”
這聲問並沒有馬上得到回答,只覺得身後的男人把脣窩進了她的脖頸,在那裏反覆地蹭了幾下,這才又滿意地擡了起來。
半晌,終於再傳來他的聲音,卻是道:
“差一點兒就差那麼一點點你就是他的了”
喬季卡覺得自己有些暈,一時間沒太明白百里夜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卻能感受得到他對她突然而生的那份依賴。
半晌,百里夜終於把頭擡起,然後伸出頭,順着窗子往院裏指去。
喬季卡順目而望,只見那手指的方向,剛好落在宇文息那處。恍惚間,她好像有點明白剛剛那句話的含義了。
不由得輕笑出聲,然後說:
“你想哪兒去了。宇文息是君子,我也不是不是見異思遷的女人。我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也知道什麼人該得什麼人不該得。我跟他不過搭救與被搭救的關係而已,沒你想的那樣複雜。”
百里夜的情緒也平穩下來,聽了喬季卡的話,自己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剛剛那一瞬間的狀態好像應該叫做軟弱那是他百里夜根本不該有的表現。可是在她面前,在他們彼此間經歷了這麼多這麼多以後,他竟控制不住地會患得患失還會因此而害怕,並最終低下頭來。
“我只是怕你有事。”他這樣解釋,“我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你,卻沒想到你竟是在”
“你別怪他”喬季卡轉過身,讓自己面向百里夜。還很虛弱的身子不得不抵在後面的窗臺上,這纔不至於太累。
百里夜聽得出她這話是在祈求,但同時也帶着鄭重。那樣子竟是像他會跟宇文息反目成仇
不由得搖頭苦笑,半晌,再開口說:
“我沒怪,只是有那麼點失望。覺得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份還及不上”
他的話到這裏止住,後面的內容沒能說得出口。但喬季卡心知肚明,她知道他是想說“還及不上一個女人”。
的確,宇文息之所以救她,並把她保護得這麼好。一來是因其本身的性子,二來,也是對她存了些情。
這話沒法說破,哪怕人人皆知,也不可以由誰的口中真的就說了出來。男人的顏面和兄弟的情份都要靠着“絕口不提”這四個字幫着維繫,雖然辛苦,卻也值得。
“你躺躺吧”終於是百里夜又開了口,說話的同時一把抱起喬季卡,把人從窗邊直接送回了牀上。放好,再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後說:“以後就可以醒着,不用再睡了。可能最初的幾天總會覺得有些累,但不要擔心,多休息一下就好。我我去把他叫進來,他應該有話跟你說”
只扔下這一句,便起身出屋。喬季卡本意是要叫他留下陪陪自己,但若宇文息是有話想跟她說,那聽聽也好。這事情因她而起,總也要在她這裏再做一份終了。這,便是命運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