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允和今日休沐,裴沐珩一早便來到隔壁的荀府,他今日穿著一件深湛色的長袍,絲綢質感十分有光澤,襯著那張臉瓷白無暇,荀允和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先是給他開了小灶,隨後讓他去玩一會兒。
這個玩當然是跟囡囡玩。
裴沐景偷偷著人從水泊裡提了一桶泥汙出來,交給了荀府管家,管家在院子裡預備了一個小坑,囡囡穿著一雙小靴正在泥坑裡跳。
晴娘對著喜歡玩泥巴的女兒做出讓步,只需蹦,不許抓在手上玩,她對囡囡比荀允和嚴格,囡囡敢騎在爹爹頭上,卻不敢忤逆娘親。
裴沐珩被領過來時,就看到囡囡在泥坑裡跳,他那一瞬眉頭皺的死死的,站在十步外,遠遠看著,心裡不明白荀師為何不讓他習字,非要他來後院玩。
裴沐珩小小身影立在花廳外的臺階,兩眼望天開始背詩經。
囡囡蹦著蹦著轉了個圈,就看到了裴三哥,小眼神下意識往他身後瞄,然後什麼都沒瞄著,囡囡失望地停下來,大步往裴沐珩的方向去,裴沐珩聞到一股刺鼻的污泥氣息,猛退兩步,囡囡也沒有靠近他的意思,在五步外停駐,扶著腰問他,
“大哥哥和二哥哥呢?”
裴沐珩看著調皮的囡囡頓時頭疼,”他們入宮去了,往後都不會來荀家。”
囡囡似懂非懂,消化了一會兒慢慢意會出意思來,小嘴一癟就要哭,裴沐珩最不喜她哭,於是趕忙哎了一聲,”別哭。”
囡囡停住,細細的秀眉皺著,淚珠掛在長睫要落不落,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烏黑烏黑的,別提多可愛了。
裴沐珩想起母親的吩咐,趕忙掏出繡帕,取出一顆糖遞給囡囡。
囡囡看到糖果,唇角笑開了,伸出嫩白的小手,裴沐珩瞥見她手指處沾了泥汙,嫌棄地搖頭,猶豫了片刻,他咬著牙吩咐囡囡,
“張嘴。”
囡囡小身板前傾,乖乖張嘴,一張紅彤彤的小嘴頂在他面前,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還在骨碌碌轉,裴沐珩忽然覺著妹妹雖然調皮也很可愛,他將薄紙劃開,小心將糖果放入囡囡嘴裡,囡囡一口咬住,高高興興嚼著,隨後小眼神再次落在裴沐珩左手,他左手還拖著母親給他的大把糖果。
囡囡看著有些流口水。
過去囡囡也搶過小夥伴的玩具,被娘親打了,娘親教導她,無論如何不能拿旁人的東西,囡囡被打過記痛,眼巴巴看著糖果問裴沐珩,
“三哥,囡囡哭,三哥就給糖吃嗎?”
裴沐珩如實點頭,”我不喜人哭。”
話未說完,囡囡嘴再次一癟,”三哥我要哭了,快給糖我吃。”
裴沐珩:”…”
不僅如此,第二堂課囡囡非要跟裴沐珩擠在一處小幾,裴沐珩想起母親的吩咐,一忍再忍,終於忍到十幾個糖果全部被囡囡哄去吃了,囡囡乖乖回到自己席位,不再搭理他。
裴沐珩不明白了,明明沒有糖果能好好讀書,娘親為什麼要給糖果。
第二日他學聰明了,過來先一股腦子把糖果全部給囡囡,隨後囡囡也不纏他,他也能安心讀書。
荀允和看著這兩個不省心的很是無語。
半月過去,兩人相安無事,囡囡每日有糖果吃,裴沐珩專心讀書,來而不往非禮也,甚至囡囡也能將自己的零食分一些給裴三哥,可是三哥每次都不搭理她。
“我不愛吃零嘴。”
耽誤他讀書。
囡囡不解地看著三哥,大約覺著這個三哥真的很無趣,沒有大哥二哥好玩,囡囡也就不管他了。
這一日夜裡,一家三口用完晚膳,荀允和牽著囡囡去院子裡消食,囡囡挨著小杌子坐著一動不動,荀允和甚至在她小眼神看出了幾分惆悵。
“囡囡怎麼了?”
晴娘剛幫著阿婆收拾完碗筷,過來淨手喝茶。
囡囡慢騰騰轉過身子,托腮兩眼望著爹爹,一本正經道,
“囡囡無趣,囡囡要哥哥。”
秀水村很多玩伴,今日在這家吃飯,明日在那家吃飯,囡囡每日玩得熱火朝天,來到京城這麼久,囡囡的新鮮感逐漸消失,先前還有裴家大郎二郎作伴,這會兒只剩下個無趣的裴沐珩,囡囡顯然很孤獨。
荀允和委實忽略了囡囡玩伴的需求,心疼地將她抱起來,”囡囡,大哥哥和二哥哥長大了,要讀書,明白嗎?”
囡囡委屈巴巴看著他,”囡囡要自己的哥哥,娘親再生個哥哥出來。”
這話一出,那頭晴娘被嗆了幾口茶,猛咳了幾聲,荀允和舌尖微微抵了抵齒關,好一會兒沒說話。
沉默片刻,荀允和耐心開導囡囡,”囡囡,你是爹爹和娘親的長女,是第一個孩子,你不可能有哥哥了。”
“那囡囡要”囡囡眼淚都滑出來了。
荀允和當然知道囡囡要的不是哥哥,她要的是玩伴,也就是弟弟妹妹。
當著晴娘,這話他沒有解釋,而是整暇問她,”跟三哥不好玩麼?”
囡囡搖頭。
荀允和頭疼了,他試著從小女孩的角度想了想,再問,”三哥哥長得跟年畫裡的瓷娃娃似的,他那麼好看,囡囡不喜歡嗎?”
囡囡凶巴巴看著荀允和,”囡囡看爹爹!”
言下之意是爹爹好看,囡囡看爹爹就足夠了。
荀允和一面覺得這女兒沒白養,一面又替她和裴沐珩愁。
他繼續佑導囡囡,”爹爹是爹爹,三哥哥是三哥哥,三哥哥是孩子中長得最好看的。”
囡囡顯然沒能明白分類比較,她扭頭看著晴娘問,
“爹爹好看還是三哥哥好看?”
這話問的讓晴娘怎麼答。
原本也沒什麼,偏偏在這時,荀允和朝晴娘投來一眼,映著方才的話便有些別樣的意味。
在晴娘眼裡,誰也比不上荀允和好看,不過她沒有接這話茬,而是起身將囡囡從荀允和懷裡抱走,”囡囡最好看。”
囡囡覺得受用極了,抱著娘親猛親一口。
荀允和看著她們母女嬉戲的背影,眼底現出幾分溫柔。
四月初十,齊太傅家的老夫人辦壽,荀允和在受邀之列,他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熱,儼然是皇帝跟前的新貴,朝中想要結交的世家比比皆是,殿試一過,早有人將這位新科狀元傳的神乎其神,說他貌賽潘安,才比子健,不少女眷踴躍赴宴,想一探狀元郎真貌。
前世的晴娘不喜這樣的場合,如今為了女兒,倒是願意出來應酬,女兒將來是要做皇后的,她不希望給囡囡拖後腿,於是也慎重打扮一番,牽著囡囡過府赴宴。
荀允和名聲再響,官銜擺在那裡,晴娘帶著孩子進去拜夀後,被安置在花廳。
她在這裡見到了前世最相熟的蔣夫人,兩人一見如故,甚至蔣夫人還叫兒子蔣玉河帶著囡囡去玩,宴後蔣夫人有事先離去,晴娘也打算帶著囡囡離席,中途有些腹脹便將讓阿婆帶著孩子去馬車等候,她先去一趟恭房。
從恭房出來路過一條□□,□□之外便是齊府的湖泊,遠遠的瞧見湖泊上環廊相望,人頭攢攢。
而這時一處白玉石橋上,一道身影格外醒目。
只見那男人裙帶當風立在橋上,他談笑自若,雍容雅貴,這一幕本是很賞心悅目的,直到她看到對面還有一人,那是一名俏麗端方的女子,她穿著一身粉紅的宮裝,梳著淩雲髻,頭戴玉簪,面如滿月,氣度不俗,荀允和背對著她的方向,晴娘看不清他的神情,卻瞧得那女子滿面含笑,侃侃而談,彷彿與荀允和很是熟稔。
正疑惑著她是何人,這時隔壁水榭傳來女子的議論聲。
“瞧,那便是新科狀元郎吧?站在他跟前的女人是誰?”
“她姓張,人稱張娘子,出身河北大族,家裡世代簪纓。”
“難怪了,張姐姐才貌出眾,也就是她站在荀狀元跟前毫不遜色。”
“誒誒誒,休得胡說,我聽聞狀元郎已娶妻生女。”
“啊?荀允和已娶妻了嗎?天哪,那該是何等國色天香的女子才能配他這狀元之才呀!”
”…”
後面的話均是對著她的各種揣測,晴娘聽不下去了,她不知自己怎麼離開的齊府,心裡時而如同灌著一股熱烈的岩漿,灼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疼,時而又如同冷冰冰的空窖,空空蕩蕩,遍體生寒。
回到馬車,囡囡已窩在阿婆懷裡睡著了,阿婆瞥見晴娘臉色白得不同尋常,忙問,”夫人是不舒服嗎?”
章晴娘勉強露出笑容來,”吃壞了肚子,無礙的,回去歇一歇就好。”
她將囡囡抱過來,看著懷裡奶呼呼的女兒,心裡才踏實些。
只是也沒踏實多少,當年被縣太爺女兒籠罩的那種陰霾感又來了。
荀允和原是要去接晴娘與囡囡,半路被皇帝的女官攔了路,這一耽擱等他出門時,荀府馬車已走遠,他立即騎馬追回府。
哪知馬車比他的馬要慢,荀允和在家裡侯了一刻鐘方等到晴娘。
晴娘懷裡還抱著孩子,阿婆掀開車簾時,荀允和瞧見立即過來接孩子,
“讓我抱。”
晴娘抱著囡囡目不斜視下了馬車,越過他回了屋。
荀允和看著她淡漠的背影,揉了揉眉棱。
他去了一趟皇宮,傍晚方歸,又見縫插針給裴沐珩授課,終於在酉時三刻回到後院用膳。
囡囡現在能獨自進食,她捧著碗拿著勺子大口大口吃,荀允和一面用膳,一面替她擦拭額尖的汗,”傻囡囡,沒人跟你搶,慢些吃。”
目光落在晴娘身上時,卻見晴娘筷子沒怎麼動,像是吃不下。
他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晴娘看都不看他一眼,隨口敷衍道,”我昨日做了噩夢,有些擔心我父親”
荀允和寬慰她道,”我已安排人去尋他,回頭將他接入京城。”
文國公和裴循的事,荀允和已心知肚明,自然會未雨綢繆。
章晴娘默默點頭,余光全是荀允和的一舉一動,晴娘有些撐不下去,指尖都已泛白,擱下碗筷道,”我等會吃”
她捂著嘴逃離了用膳廳,來到正院後面的敞軒,敞軒外是一條溪流,淙淙的流水聲掩蓋了心裡漏風般的颼颼聲,她抱著廊柱深深閉上眼。
前世徐科不是沒有納過妾,她很清楚記得那一刻的感受,不是酸楚難當,不是吃味,而是在籌算該如何拿捏妾室,是一種責任讓她在維繫婚姻,是她對自己當年的選擇在負責。
明明現在也可以的。
她是為了彌補囡囡繼續留在這裡。
可心裡的難過騙不了她。
荀允和本是細心敏銳之人,丟下碗筷跟了來,瞧見他的妻,倚在廊柱隱忍著哭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要好好過日子,有些話就要說開,別一個人悶著!”
章晴娘聽了這話,心底忽然騰出一股無名的怒火,扭頭冷笑,”原來你是打算跟我好好過日子的?我竟是不知道呢。”
都快一年了,不冷不熱。
荀允和一聽她這嘲諷的語氣便覺不對勁,”到底是何事惹你不快?”轉念一想,去一趟齊府回來就氣成這樣,定是聽了什麼閒言碎語,他神情凝重問道,”可是有人說你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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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晴娘這一開口就後悔了,她咬著牙別過臉去。
荀允和眼底閃過一絲愕然,旋即了然地看著晴娘,最後心裡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歡喜甚至是快意。
兩個人重逢已快一年了,彆彆扭扭處了這麼久,今日終於算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他負手慢慢走近她,近到幾乎一深呼吸就能聞到她身上的馨香,”她是陛下跟前的掌璽女官,今日替陛下給我傳話,僅此而已,晴娘你放心,這輩子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荀允和將最後幾字咬得很清晰,也很輕,輕輕拂過她耳廓。
晴娘再次閉了閉眼,緩緩吸著氣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荀允和看著她雪白的細頸,”晴娘,你吃味了是嗎?”
晴娘有些惱羞成怒,捂著臉恨道,”沒有。”
“你沾花惹草又不是頭一回,我已司空見慣。”
晴娘也是女人,那個女官眼底的情意雖很含蓄,卻還是能捕捉得到。
荀允和看著她顫抖的雙肩,如同晚風裡無枝可依的細柳,那一刻忽然釋然了,前世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雙手覆過去,晴娘察覺到他的動作,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紅著眼狠狠地瞪著他,堵在心口的情緒悉數宣洩而出,
“荀允和我恨你!”
“我們就不該在一起,我沒有多少才學,也不是名門出身,我不配做首輔夫人,也不配站在你這當朝狀元郎身側,如果不是為了囡囡,我不想留在這裡”
“我只想過安安生生的日子,我不想被人辱駡,我不想每日戰戰兢兢,立在橋頭張望你的背影,擔心你不回來”她咬著牙,任憑淚水橫陳,
“你與其說恨我扔下囡囡,你真正恨得是我改嫁徐科,你盼望著我沒有改嫁,而是守著囡囡過一輩子,然後等著十五年後你醒悟過來,回頭來尋我們母女是嗎?”
“可是憑什麼呀,荀允和!”晴娘委屈地控訴,嘶聲力竭哭著,”憑什麼你想要我回到你身邊,我就如你的願,我告訴你,我不想跟著你,跟著徐科好歹踏踏實實,不會有女人騎在我頭上撒野,而你呢,那個縣太爺的女兒辱駡我不是一次兩次,今日又來了一個女官,明日還不知會不會有什麼公主”
“等囡囡再大一些,與王府定下婚事,我們就和離!”
“我配不上你,你去尋個配得上你的!”
荀允和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晴娘,心痛如絞,這是他第一次從晴娘嘴裡聽到這些話,每個字跟針一般紮在他心上,他才意識到晴娘心裡蓄著這麼多委屈,那份由當年縣太爺女兒帶來的陰影一直到今日還不曾消除。
他抬手摟住她,雙目通紅,”晴娘”
晴娘猛地用力推開他,身子往後倒去,她那點力氣又如何掙脫得了荀允和,荀允和死死將她摟入懷裡,
“晴娘,別哭了,都是我的錯,當年撿你小衣的人是我,求親的人是我,是我招惹你了,晴娘沒有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這輩子不會了,”他拼命用力將晴娘攬在懷裡,箍著她柔嫩的胳膊,含痛告訴她,
“今日席間著實有不少人與我打聽婚事,我當堂告之,我已娶妻生女,且此生只她一人,不離不棄,永不納妾。”
晴娘壓根聽不進他的話,拼命掙扎,荀允和乾脆將人抵在牆上,對著那雙紅桃小嘴便覆了上去,晴娘一下子被堵住呼吸,雙手也由著荀允和箍住,扣在身後。
他握著她後腦勺,強勢地破開她的齒關加深這個吻。
就是這份勢如破竹一點點磨平她身上的刺,暌違已久的戰慄如潮
水一般洗刷她千瘡百孔的身心,記憶深處的渴望就這麼被他一點點挑出來,身子先于理智最先臣服他的溫柔和強勢,等到反應過來時,人已被荀允和壓在牀榻。
風沿著洞開的門扉徐徐而入,廊廡下猶未點燈,朦朧的光色一直在蕩漾,他汗涔涔地將她身上每一點褶皺都給推平,一遍又一遍問她,
“晴娘,你心裡有沒有我?是不是一直都有我。”
這個”一直”是什麼意思,晴娘心知肚明,她含淚閉上眼。
隨著她一聲”嗯”,荀允和徹底將她送入雲端。
晴娘連著兩日沒怎麼搭理荀允和,對著那日的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明眼人瞧得出來,那抑在眼底的冷淡卻是悄然而散,經歷過前世的風風雨雨,這一生晴娘心性到底從容許多,與其說她是真的擔心荀允和沾花惹草,不如說她是憋著一股怒火發洩不出去。
如今發洩出去後,人也神清氣爽。
這一日荀允和上午去了翰林院,下午申時回府,先是在前院給兩個孩子佈置了功課,便來後院看望晴娘。
晴娘正在屋子裡做針線,察覺門前光線一暗,抬眼對上荀允和熠熠生輝的眸子,她紅了臉垂下眸。
荀允和瞅見她手裡拿著一件寬衫,顯然是做給他的。
他神情溫煦來到她身側坐下,自個兒斟了一杯茶隨後看著她繡花,
荀允和這兩日思忖了晴娘那番話,晴娘性子本就柔靜,不像雲棲外柔內剛,前世做夫妻那幾年,他一心求學大半時日都在外頭,晴娘心中不安也能理解,這一世他要做出改變,
“晴娘,這裡不是秀水村,過去我很少陪伴你,如今不同,朝中那些政務於我而言是信手拈來,我每日上午將差事辦完,下午陛下回後宮,我也就回府,往後我每日都在你們母女身邊,等回頭南下外放,你也跟著我去。”
帶著晴娘去見見世面,她心地越寬闊,也就越安然。
讓妻子跟上他的腳步,也是身為丈夫的責任。
前世他們錯過太多太多,今生他要好好彌補她們母女,也是彌補自己。
晴娘聽了這話,眼眶泛紅,默然點頭。
手中的寬衫快要做好,她抖開道,”來,試一試大小。”
荀允和起身配合她張開手臂,晴娘幫著他套上,看尺寸差不多便脫下來,剛收好針線筐,一具溫熱的身子突然從後面覆上來,晴娘轉過身,荀允和將她抱起擱在高幾上,晴娘看了一眼外頭明亮的天光,很不好意思,
“晚上吧”
“晚上還要帶囡囡睡”
荀允和抱著晴娘在牀榻親吻,二人忽然轉了個身,換了晴娘在上頭,晴娘吻得正投入,忽覺衣角被什麼扯了扯,第一下還未察覺,等到那種感覺越發強烈時,她突然坐起身,隨後就看到囡囡單手扯住她裙角,皺著眉瞪著她,
“不許欺負爹爹!”
晴娘和荀允和飛快分開坐好,夫妻倆猛咳了幾聲。
晴娘尷尬極了,無法跟女兒解釋,只得狠狠瞪荀允和,荀允和倒是相對從容,”囡囡,娘親不是欺負爹爹,是”
“淘氣!”囡囡扶著腰,教訓他們倆。
這”淘氣”二字一出,夫妻二人再度無語。
每每有人做了令囡囡不高興的事,囡囡就會指責對方淘氣。
解釋無果,只能收拾殘局,他正色看著女兒,”不管是爹爹欺負娘親,還是娘親欺負爹爹,囡囡都不能告訴別人,明白嗎?”
囡囡困惑。
荀允和再道,”如果囡囡告訴別人,爹爹會很沒面子,囡囡不希望爹爹不高興對不對?”
囡囡似懂非懂點頭。
晴娘這會兒已面紅如血,拿著一塊糖果將囡囡打發出去了。
囡囡邊嚼糖果,邊回到了橫廳。
裴沐珩還在端端正正寫字,囡囡湊過來,問他,”三哥,你娘親會欺負爹爹嗎?”
裴沐珩聞言轉過眸,面無表情看著她,有些不解囡囡為何問這個。
他想了想搖頭,”不會。”
囡囡一聽就傷心了,”可是我娘親剛剛在咬我爹爹。”
裴沐珩這下露出詫異,印象裡師母文靜柔和,怎麼可能咬老師。
“怎麼咬的?”他不太信。
囡囡小臉露出糾結,想了想,她探身過來,憨呼呼壓在他涼唇,然後重重咬了下,
“就是這麼咬的。”
裴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