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夜現在回想,他似乎是在得知喬季卡正在戀愛的消息之後,才放棄對她的關注。
這是人類一種很微妙的情緒,明明只是單純地關心,可在聽到自己關心的人已經有了別人去關心的時候,就莫名奇妙地生出了幾許煩躁。
這種煩躁致使他自己跟自己賭氣,也跟喬季卡賭氣。而賭氣的後果,就是不想再去搭理
而這天底下的事,偏生就是這麼奇怪。如果當初百里夜不跟自己賭氣,繼續去打聽喬季卡,他便有很大的可能會發現齊樺待她其實並不算好。也會發現那個男人前一秒還口口聲聲說愛,一轉身,就會在一人獨處時去勾搭其它女子。
如果還有很多,如果他早一點以百里夜的身份與之相認並且介入她的生活,喬季卡對他的崇拜也許不會那樣強烈。她的清白,也就不會那麼早就毀在齊樺手裏。
清白還在,就沒有那次懷孕,不懷孕就不用打胎,不打胎,也就不會有這一身的病痛
這些天,夜組那邊也有人送來了關於喬季卡這幾年的調查報告。但那些調查中,百里夜刻意地強調不要去打聽有關她跟齊樺的那些事情。
不爲別的,他只是想給喬季卡留些顏面,也是不想讓如此私密之事被再多人知道。
於是,夜組送來的報告中,說的最多的,無外乎喬季卡從小到大的求學經歷,還有上大學時,人人都知道的,被她唯一視爲偶像的人,就是百里帝國這一任的掌門,百里夜
有喬季卡的同學說,因爲她崇拜和喜歡百里夜,所以把寢室的牆壁上都貼了百里夜的照片。他的人生信條,就是她的人生信條。他的座佑銘,就也是她的座佑銘。她一切都按着百里夜模式走,以至於被自己的男朋友嫉妒,甚至不肯讓她再住宿舍。
百里夜這才知道,原來在這一場以喬季卡爲主角的悲劇中,他已然佔據了一個主導位置。似乎他便是這一起事件的導火索,似乎他才應該是要爲喬季卡而負責的人
煩躁地揮了揮手裏握着的海豚娃娃,他突然就有些後悔。他的卡卡因爲他而受了這麼多的傷害,可他卻必須得爲另外一個女孩負責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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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
桌上放着的手機響起最普通的那一種鈴聲,百里夜急走了兩步接起,電話那頭有方天的聲音傳來,他說
“報告少爺,人還是沒有找到”這是每天三次的例行彙報,不管有沒有找到喬季卡,夜組那邊都會由方天統一將信息彙集,然後打給百里夜。
一句還是沒有找到,讓百里夜的心又跟着沉了沉。他實在想不通,喬季卡究竟是會躲到哪裏。
按說以夜組的尋人能力,這麼多天了,就算是天上飛過的一只鳥,他們都會有了詳細的記錄。怎麼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不見
“喬季以前的地方全都找過了嗎”這是百里夜問的,也沒跟方天交代過,只是臨時想起,這才隨口問了一句。
方天那邊答:
“少爺,全都找了。喬季老宅,兩處公寓,還有以前的喬氏大樓兄弟們都去過,沒有。”再想了想,又道:“少爺,以前少夫人有沒有跟您說過一些特別想去的地方您再給我一些線索,看有沒有希望。”
此言一出,百里夜到真的就在腦子裏回想了一番。從在瑪瑞蘭醫院裏跟喬季卡見面,一直到那場發佈會之前仔細一想,好像喬季卡根本就沒說過太多的話最常見的現象就是他問她答,或者別人問她來答,她自己除了想要雷諾之外,就再沒表達過有實際意義的主觀想法。
“沒有。”他實話實說,也沒了力氣再聽方天的話,只得一句“再找吧”便匆匆收線。
轉而,人踱至窗前,負手而立。目光就這麼幽幽地投向遠方,漫無目地,卻帶了幾許黯淡,和哀傷。
這是百里夜從來也沒有出現過的表情,他這人一向自信,也從不認爲這世上會有什麼事可以把他難住。在他接下百里帝國的幾年中,“所向披靡”已經成了其專屬代名詞。在商場上的無往不勝讓百里夜幾乎快要忘記無助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可自從又遇見喬季卡,他就發現,這個女人就好像是一團棉花,不管他使多大的力,到了她那裏都會立即化爲綿綿軟軟。他拿她無可奈何,這一點,他一直都知道。
“卡卡”窗邊男子開口自語,“你這次,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
是的,是難題。
此時的喬季卡正吊着一條腿窩在
宇文息在西湖旁邊的一處宅子裏
宅子是複式別墅,是宇文息五年前看着喜歡,在杭州置辦下來的產業。這樣的地段,這樣的豪宅,其價值無可估量但對於宇文息來說,這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宇文家族雖及不上百里,卻也是國際收藏產業鏈中首屈一指的大家。且就憑他自己能跟百里夜平起平坐,就已經能夠彰顯其身份的尊貴。
牀是新買來的特製牀,專爲病人而設,可以自主調節,四條腿還帶着輪子。
給她看病的人,是宇文家族的私人醫生
喬季卡是在醒過來之後的第三天就到這裏來的因爲宇文息告訴她,百里夜已經開始逐一盤查上海以及周邊城市的醫院。而且不是只查一次,是每天都查。
她不敢再在醫院裏住下去,而最好的去處,便是宇文息的家裏。
這是一個百里夜絕對想不到的地方也是百里夜絕對不會調查的地方
搬回來時,喬季卡對宇文息說:
“我賭的是他對你的信任”
宇文息當時十分無奈,答的是:
“我輸的,也正是他對我的信任。”
可是輸了信任又如何,他最終還是選擇幫她
喬季卡知道,這件事情若是換了西門宇和皇甫易,自己絕對沒有討價還價的機會。那兩個人會二話不說地給百里夜打電話,然後讓他來把她接回家去。
但是宇文息不同
不是說宇文息跟百里夜之間的關係不如那兩位,更不是說宇文息與百里夜之間是心有隔閡有意背叛。
事實讓,這四個人當中,最不可能有背叛行爲的人,就是宇文息。
而之所以喬季卡願意相信他,是她摸透了宇文息的性子。這個人太溫雅,而溫雅之人總難免會有些優柔。雖然宇文息已經把這個細節掩飾的很好,但是再怎麼好,它也還是存在的。
宇文息是唯一能幫她的人,她下了賭,也贏了。
杭州的夏天很悶,三五不時地還會下場陣雨。明明前一刻還是豔陽高照,也許一轉眼,就又是暴雨傾盆。
喬季卡現在還不能自主活動,太早出院讓她身上的很多傷處都沒法癒合得更好。她到是也不着急,左右無處可去,莫不如就先安心地住下,好歹躲過這陣風頭,等百里夜不再執着地找她,再做下一步打算。
宇文息每天都會,也會帶些水果和零食給她,但喬季卡喫得很少。近五年六,她對食物的要求越來越低。明明小時候無肉不歡,愛喫冰激凌,愛喝碳酸飲料。可現在,只要是能填飽肚子,又沒有毒的東西,她一般都不會抗拒。
只是喫得很少,曾經百里夜笑她說,你的飯量還不如一個五歲的孩子。
病牀上的女子一臉苦笑,又想到百里夜,她總是會每天都想到百里夜很多很多次。喫飯能想起他,喝水能想起他,睡覺也能想起他。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竟已經習慣每晚被他摟着甜甜入眠。
可是喬季卡明白,就是因爲這些,所以她纔沒有勇氣去面對百里夜。她不知道該怎麼樣跟他解釋自己出逃的原因,更沒辦法開口說出那些照片上都是拍着什麼樣的內容。
人就是這樣,越是在意,就越怕失去,越怕失去,就越不敢面對。
現在的喬季卡其實跟家族剛破產的時候沒什麼兩樣,都是一夜之間失了所有。當然也有不同,不同的是,現在她身邊還有一個宇文息悉心照料,更不同的是,她不用擔心百里夜會讓瑪瑞蘭醫院把弟弟掃地出門。
沒了後顧之憂,人生便沒有更多的可怕
“有個事情我一直沒說,看你這幾天精神不錯,有沒有興趣聽聽”是不知何時,宇文息竟已出現在她的房門口。一身米白衣褲,將這個人襯得更顯幾分清逸。
喬季卡的脖子上有傷,還不能大幅度地扭轉。只好辛苦地斜過眼睛去看他,那角度特別不舒服,就好像是要把眼珠都給撇出去一樣。
試了幾次想再轉一轉頭,無果。喬季卡無奈,只得開了口,說:
“你進來一點,我這樣看着你很累”
宇文公子淡笑,還是那麼要命的溫雅。喬季卡有的時候就在想,這世間其實很難有女子能抗拒得了這樣的笑容和這樣的男人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一絲缺點
但有一點他跟百里夜頗像,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