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的嗓音更為清晰地傳來,
“雲棲。”彷彿在耳邊響起。
徐雲棲驀地回眸,那道修長的白影矗立在院子正中,五顏六色的熾芒交織在他眸眼,襯得那張瓷白的俊臉瑰豔般炫目,徐雲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聲道,
“你怎麽來了?”
她虛虛拽了拽拳,有些手足無措。
大約是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她很努力擠出一線笑容,盡量讓聲音如常平靜,“用午膳了嗎?”
裴沐珩靜靜望著她,一日不見她像是瘦了些,眼下微有些黑青,
是在醫館住的不好嗎?
還是飯菜不合胃口?
他貪婪地看著那熟悉的面容,彷彿三年沒見,舍不得挪開眼,他還是克制著情緒,露出清雋的笑,“我是來送聖旨的。”
他往自己掌心指了指。
白皙的指尖正握著一道明黃聖旨。
徐雲棲一怔,那一瞬忽然就有淚意充滯眼眶,差點蓬勃而出,她不習慣失態,忙垂下眸遮掩了下,僵硬地應了一聲,“哦……”
他為什麽要親自送來,喊個小內使傳旨不就得了。
徐雲棲這樣狼狽地想。
“謝謝。”她保持著風度朝他伸出手,要那份和離的聖旨。
裴沐珩垂下眸,慢騰騰將聖旨一端擱在她掌心,徐雲棲微微握住,兩個人視線都落在那道聖旨,誰也沒松手。
“雲棲,我忽然在想,之前那段婚姻有太多遺憾,我不曾親自與你求親,不曾接親,不曾洞房。”他啞聲道。
徐雲棲眼眶忽然竄出一陣潮氣,她抑了抑,失笑道,“都過去了。”她抽動聖旨,裴沐珩第一下還沒松開,那雙漆黑的眸只一動不動注視著她,“可我心裡一直很難過,為此深深自責。”
徐雲棲忽然之間不知該說什麽,等他下次迎娶太子妃不就可以彌補了嗎?可一想到他即將與另外一個女人白頭偕老,徐雲棲心裡忽然壓了顆石頭般難受,她再次用力抽動聖旨。
裴沐珩這一下松了手。
徐雲棲心底募的一空。
太陽西斜,冬陽將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長,其中一半交疊在斑駁的院牆,
“雲棲……”隔著一步的距離,裴沐珩聲線清冽地開口,“現在你自由了。”
寒風拂過她發梢,些許碎發在鬢角處翻動,徐雲棲眯了眯眼,自由嗎?
想象中的如釋重負好像並沒有出現。
“雲棲有選擇婚姻的權利了。”他這樣說,
徐雲棲怔惘看著他,忽然想起賜婚那一日,本已訂婚的她面對突如其來的聖旨時的無奈,她慢慢點頭,“是啊,你也是。”
裴沐珩忽然笑了,眸眼含著初生般真摯的笑,“我的選擇始終是雲棲,那麽雲棲你,願意再嫁我一次嗎?”
徐雲棲笑容漸漸凝固,臉色登時就變了。
眼底的怔惘驟然消退,露出無比清澈明亮的眸色來,“你說什麽?”
他不是來送和離聖旨的嗎?
他想清楚了嗎?
那麽多世家貴女不要,還要來娶她?
裴沐珩眼神無比堅定,再次往前邁開一步,深邃的眸眼如漫天星海般傾垂,“雲棲,你願意嫁給我嗎?沒有聖旨的壓迫,真心實意地嫁給我,毫無顧慮地選擇我一次?”
他眼神亮度逼人,灼灼的似要戳破她面頰。
徐雲棲喃喃看著他,腦海一片空白,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嘴唇蠕動了一下,有三個字毫無預兆出了口,
“我願意……”
徐雲棲說出這三字時,自個兒都愣住了。
這是她心底真正的聲音嗎?
難怪心裡突突得難受,腳步灌了鉛似的不想離開。
裴沐珩察覺她嘴唇發出一點氣音,微弱得辨別不出。
“你說什麽?”他緊張地問。
徐雲棲眼睫輕輕顫動,開始認真審視他這句話,以及這場聲勢浩大的婚姻。
她怕被宮牆束縛嗎?
不,在江湖為自由,在皇宮亦可彰顯自由,心安即歸處。
怕被宮牆束縛從來都不是離開他的理由。
她從來都是自由的,當初接受那場賜婚是自由的,在熙王府的日日夜夜也是自由的,她這個人只要想做什麽,沒有人能夠阻擋她,她總能用自己的方式達到目的。
真正強大的人從來不會為外物所束。
她已經背上行囊了,眼前晃過的是他清潤的眸眼,他柔軟的唇瓣,他將她抵在梯子上肆無忌憚地親吻,她才發現,她對面前這個男人無比熟悉,閉著眼都能描繪出他的輪廓,她知道他喜歡她輕輕咬他,喜歡她用指腹漫過他尖銳的喉結,喜歡她在情濃處咬著耳廓喚他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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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的遲疑已經昭告了她的心思,內心深處壓抑十五年的渴望也隨著那無聲的三字翻騰而出,她渴望被愛,渴望愛,渴望坦然痛快地愛一個人,渴望被愛牽絆,束縛,畫地為牢。
淚意如同潺潺春水在眼眶晃動,徐雲棲眼神堅毅,一字一頓開口,“我願意。”
上一次他們被聖旨所束,磕磕碰碰開始一場並不完美的婚姻,這一次他們無拘無束,只聽從自己的內心,從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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