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想知道第十八關是怎麼回事,然而白鶴染不說。不但不說,還看傻子一樣看向呼元家的這些人,開口問他們:“手下敗將,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跟我請教問題,怎麼想的?”
呼元家的人集體臉一紅,一個個低下頭不吱聲了。呼元奉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他也很想知道第十八關的事,但眼下確實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何況他只是少主,關於第十八關,他也是沒有資格問的。眼下白鶴染闖過了所有陣法和關卡,那麼接下來,就該家主出面了。
他告訴白鶴染:“你想要整個羅夜,就得拿出你的本事來,我們呼元家只能做到讓羅夜向歌布進貢,卻做不到把整個羅夜國拱手相讓。所以那是你跟皇族之間的事,與我們呼元家族不發生關係。不過你都闖過第十八關了,我們的家主也該出面了,你且稍等,我這就去請。”
話才說完,就聽總堂正前方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着疑惑,也有掩不住的激動——“能破九陣十八關的娃娃,你認得一個叫做白光耀的人?”
這聲音一出,總堂正前方尊座後面的牆壁立即向兩邊分去,偌大的一座大殿就被顯露了出來。那座大殿比之眼下的這個還要恢弘,還要莊重,金磚玉瓦,頂上還懸着無數顆夜明珠,將沒有窗子、透不進光亮的地方照得通明。
白鶴染眯起眼睛,這座內殿裏面寶石太多,被夜明珠照着有點兒晃眼。還有剛剛那聲音提起的白光耀,她何止是認得,那簡直太熟悉了。那是在白家家譜裏寫着大名的先祖,雖不是毒脈創始人,卻是九陣十八關的開創者,是每一個白家子孫從出生那天起,都被告知要牢牢記住的名字。卻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在這個未知的時代,被呼元家族的人提起。
她都有些混亂了,這個時代不存在於前世的歷史長河中,所有古籍都沒有記載過關於這個時代的事情,不管是正史野史都沒有過提及。
可是爲什麼白家的先祖、風家的先祖,都在這個時代有跡可循呢?
是前世的歷史有偏差,還是時空長河中,哪一個節點出了問題?
剛剛說話的是一位老者,很老很老,就坐在內殿的正前方,距白鶴染現在站的地方,少說也得有五十米。
她向那人看去,那人也向她看過來,兩道目光在半路相遇,她倒沒怎樣,對方的目光卻有明顯的退縮,根本不敢與她直視。
敏銳如白鶴染,如何看不出那道目光中的躲閃和心虛,當時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之所以呼元家族會用着毒脈白家的手段,很有可能並不是像巴爭那樣有過奇遇,十有八九這些與毒相關的一切,不是靠正常渠道得來的。
再看那位老者,老到什麼程度呢?她用肉眼看去,大概判斷至少也得有一百二十歲。
這是絕對的高壽了,不管放在前世今生,都是絕對的高壽。不過使毒的人能借助藥物爲自己增延壽命也不稀奇,古時奇人異士不少,高壽者更是頻出,呼元家族有一位高者前輩坐鎮,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這一位這會兒現於人前,還喊出白家先祖的名字,是要作何打算。
她往前走了兩步,從容邁進大殿,才一下來就感覺到這座內殿與外殿的不同。
毒味太重了,重到她只用鼻子聞都能聞得到。
再回頭去看那些呼元家的族人,所有人都在呼元奉的命令下後退,一直退到大殿外面,甚至退出了一半莊園。人們在外面跪了下來,當然不是跪她,而是跪那位老者。
呼元奉沒有跟着一起跪,而是走了進來,很快就站到了白鶴染身邊,然後盯着白鶴染看了一會兒,想了想,手一翻,翻出一枚藥丸來。
白鶴染不解,“幹什麼?”
他說:“喫下去,能保你在這內殿裏平安。這是我們呼元家最重要的地方,是只有家主和少主纔可以走進來的內殿,也是家主居住之所。這內殿里布滿了奇重的毒,除了家主和少主之外,任何人走進來都會立即斃命。不想死就喫下去,不用謝我。”
白鶴染都聽笑了,“呼元奉你是不是腦子真不好使?我都往裏頭走了十幾步了,這不還好好的活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立即斃命了?”
“咦?”呼元奉也反應過來,是沒死啊,人都走進來了也沒什麼事,難道內殿的毒撤了?
他吸了吸鼻子,隨即搖頭。沒撤,毒肯定沒撤,而且不但沒撤,比上一次他進來還更加重了。要不是他有準備,走進來之前就吃了藥丸,怕是也扛不住。
可是白鶴染爲什麼沒事?
心裏這樣想,嘴裏就把話給問了出來。白鶴染聽他問這話就想笑,“你們呼元家的人就是搞笑,打從我入了五溪城開始,就給我灌輸什麼毒障有多厲害、毒陣有多可怕、毒關一定死人的概念。可是如今我都闖過來了,你見我傷着一點兒了麼?同理,這座在你們眼裏至高無上必死無疑的內殿,它對我也產生不了任何威脅。所以,收起你的藥丸吧,謝謝你的好心,我用不上這東西,這天底下還沒有什麼毒能毒得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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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腳步再不停,邁了大步就往裏走,一直走到了那蒼老家主的正對面。
家主尊座是放在臺階上的,三層的臺階,也不是很高。白鶴染沒走上去,只站在臺階下方擡頭去瞅,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這位家主滿臉的皺紋,和已經被褶子擋了一多半的眼睛。
呼元奉跟過來,跪到了地上,“小孫見過家主。”
家主沒理他,只盯盯地看着白鶴染,把剛纔的話又問了一遍:“你認不認得白光耀?”
白鶴染心生厭煩,“既是向我請教問題,就該有一個請教問題的姿態。你若是用這樣的態度,我是不會與你說話的。還有,我乃歌布國君,或許羅夜國君你不放在眼裏,但是我告訴你,遇了我歌布國君,不行!所以,要想知道答案,就端正你的態度,不要以爲自己年過一百四十歲就可以倚老賣老,這世道要是誰老誰就牛逼,王八早就統治天下了。”
蒼老的家主被她這一番話氣得連連咳嗽,呼元奉趕緊衝過去幫他順背,同時也埋怨地衝白鶴染道:“你明知道家主過了一百四十歲,何苦還要這樣同他說話?”
白鶴染冷哼,“他多大年歲是你們呼元家族的事,與我白鶴染無關。既然不能好好的問話,那好,換我來問。呼元家族,說說吧,你們家這些毒學是打哪兒學來的?當初是直接偷師,還是偷書,又或是幹了殺人滅口的事?”
“你——”呼元奉還想說什麼,卻被那老家主給攔了下來。本就蒼老的人,在聽了白鶴染的話後,顯得更加蒼老了。
他又開了口,像是在問白鶴染,又像是在自顧地說話,他說:“你也姓白,那就對了,天底下沒有這麼巧的巧合,有着一樣的姓,還承了他的一身本事,說不是他的後人,誰會信呢?呼元家世代都在關注留意着白光耀前輩的消息,從未聽說他娶妻生子有了後人,可這些我也只是尋祖宗留下的記載才知曉,可到底是記載有誤,還是先人前輩查得不夠仔細有所疏漏,就無從知曉了。今日你來,從過九陣時老朽就在關注,再到你闖過了十八關,又旁若無人般走過我這大殿,我便知道,你定是與那前輩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沒想到竟是後人,白家後人,我……”他說到這裏激動起來,人掙扎着就要站起。
呼元奉嚇得趕緊去攙扶,同時勸道:“家主別生氣,這個死丫頭她說話就這樣,可能是做國君的脾氣都不好,您可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免得傷了身子。”
老家主卻一把推開他,大喝一聲:“你懂什麼!跟你那個早死的姑姑一樣,是個蠢貨!”
呼元奉被推到了一邊,再也不敢吱聲了。雖然他自認爲自己的性格脾氣和好學程度,都比姑姑好多了,但這話是家主說的,他也無從反駁。何況先前也確實是有着給姑姑報仇的打算,想只身去歌布,把白鶴染給放倒。結果人家沒倒,他倒了。
撲通!老家主衝着白鶴染就跪了下來,一點兒都不帶來虛的,結結實實跪到了玉石地面。
呼元家族人聽到聲音,紛紛擡頭往裏面瞅,這一瞅瞅得人人都想自戳雙目。甚至有人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以此來證明不是在做夢,眼睛也沒瞎,就是家主給人家歌布國君下跪了。
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爲什麼啊?老家主活到一百四十多快一百五十歲,憑什麼給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下跪啊?
不但跪,好像還在哭,是以額點地痛哭流涕的那種,這到底是要幹什麼?莫不是呼元家族從今往後要改姓了嗎?
這歌布國君到底是個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