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因爲形父的事情有人來告狀了,此時的城主府前堂已經亂作一團,亂的原因是人實在太多了,苗扶桑也沒想明白,怎麼突然一下子就冒出來這麼多人,還一起告狀,而且告的又都是同一件事情——形父。
關於歌布國君擄養形父的事情,如今整個鳳鄉城的人都已經知曉了,雖然還沒有定論是不是真的,但是人們一向都相信這種事情不會是空穴來風,畢竟誰也不是喫飽了撐的沒事兒去造國君的謠。之所以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來,就說明原本捂得很嚴實的祕密露了餡兒。
於是,人們以家庭爲單位,都跑到城主府來報案,請求城主大人幫着找人。甚至還有人明確地指出:“我懷疑我的兒子就是被國君的人給擄走了,因爲他丟了的那晚,有人曾看到一隊禁軍侍衛從街中走過,人就是在那個時候失蹤不見的。”
幾乎每個人都提出自己的懷疑,即使是沒有提出來的,也哭着求城主大人幫忙找人,不能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這裏可是鳳鄉城,鳳鄉是京都,京都還能這麼猖獗地有人口失蹤,那麼其他城池的百姓還要不要活了?還是說就只有京都會有人不定期地失蹤?
來的人裏也有外地的,他們立即表達意見:“不只是你們鳳鄉有人失蹤,其他城池也是這樣。我們那邊幾年前有個新媳婦兒,成親還不到三天男人就不見了,她哭得肝腸寸斷,不出半年就病死了。兩家的老人因爲孩子的死也傷心難過,不出一年也接連不在了。誰也不知道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以前就聽說長得好看的大姑娘會被人擄走,採花賊也是采女子的,這怎麼咱們歌布的採花賊專採男人嗎?聽說國君圈養形父,我們實在是懷疑自己的兒子是被國君給擄走的。請城主大人爲我們作主,我們要找回自己的兒子。”
苗扶桑暗暗喫驚,今日來報案的至少有一百個人,這其中雖然不乏也有老兩口一起來的,還有婆婆陪着兒媳來的,但就算每一家都來兩個人,那也是涉及了最少五十個家庭。這可不是小數目,要是讓這五十個家庭在城裏鬧開,鳳鄉城只會被鬧得人心惶惶。再加上因爲孟書和的失蹤,許多人家都不敢再讓女兒出門了,生怕被人劫去砍了頭。所以最近這段時日的鳳鄉城實在是不怎麼好,人心不穩,傳說紛紜。
喫驚的同時他也驚歎,嘆的是孟家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能讓東秦太子爲這件事情出面。
沒錯,就是東秦太子,雖然東秦太子今日並沒有到場,但是他知道這件事情就是那位太子所爲,這些人就是那位太子給找來的。因爲官差告訴他,今日帶着這些人來的是兩位姑娘,他們昨日曾看到那兩位姑娘跟着東秦太子一起進了鳳鄉城,一起走進官棧。
苗扶桑把目光往那兩位姑娘身上投去,一個個子高些,一個稍微矮些,一個冷着個臉表情陰沉,一個雙臂環在身前大大咧咧正衝着他喊:“城主大人,怎麼個情況您給個話,就把咱們這樣晾着可如何是好?”這兩位姑娘手裏還各拿了一大卷子紙,隨着她說話也打了開來,苗扶桑看得清楚,一張張的全是畫像。“案是我們來報的,一是報人口失蹤,二是提出我們的懷疑,懷疑這件事情跟最近鳳鄉城盛傳的國君圈養形父有關。我明白誰報案誰提供證據這個道理和規矩,所以臨來之前我們找了畫師分別根據每個報案人的口述,畫出了這些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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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了一把邊上冷着臉的姑娘,兩人一起,蹲下來,把那些畫像一張一張都攤開放到地上。“這些畫像上面畫的都是他們家裏丟失的兒子、丈夫、親人,城主大人,勞您走近了瞧一瞧,可能瞧得出這些畫上有何端倪?”說完,還招呼身後那些來告狀的人,“你們也一起上前來看看,之前是一對一單獨畫的像,現在所有的畫像都擺在一起,你們自己看看能看出什麼問題嗎?”她們擺畫像的動作很快,八十多張畫像一會兒工夫就平鋪在地。
苗扶桑走上前來低頭一看,當時就懂了。怪不得要一對一的畫,再統一擺放在一處呢!或許分別看瞧不出什麼端倪,但一起這麼一擺,明眼人一下就看出問題來了。
太像了,八十多張畫像,畫出來的人不說一模一樣,卻也每張都像足了七成。有人當時就明白了:“是形父!果然是形父!國君是按照他的長相去擄的人,我們的孩子被選中的原因就是因爲他長得有幾分像國君。不管是鼻子還是眼睛又或是嘴巴,都有相似之處。”
但也有人指出了不同:“你們看那張,就跟其他的一點都不像。”
那個陰沉着臉的姑娘開口說話了,問道:“那麼請問那張畫像的家人,你家裏失蹤的人,身長几許?體態如何?”
立即有人回答她:“我的夫君身高近八尺,是鎮上最高的男人。”
“那麼國君陛下呢?城主大人每日早朝都要面聖,還請城主大人告訴我們,國君陛下身長多少?”她又盯向苗扶桑,目光咄咄逼人。
苗扶桑嘆氣,“國君陛下身高八尺。”他早就明白了,國君找形父不只是找長得像的,連身長也考慮了進去。即使孩子生出來樣貌不像他,但只要個子高,便也可以說得過去。畢竟如今這世上身長能到八尺的人也並不多,這也算是一條形父能走的路線。
“那國君陛下又長成什麼樣呢?”另一位姑娘笑着問他,“跟地上這些畫像比,像嗎?”
苗扶桑點點頭,“像,像足了七成往上。”
“那是不是就能證明他們的失蹤跟國君有關?又或者城主大人是不是能夠以此爲依據,替這些苦難的百姓跟國君陛下討個說法?如果是,讓他把人交出來,如果不是,也請他爲自己辯解,說出來一個不是的理由。還有,爲何會有形父一說,他也得跟天下百姓有個交代。”
“對,沒錯!”人們紛紛嚷了起來,“我們要兒子,我們要公道,請城主大人爲我們作主!”
這是今天第二撥來指認國君的了,苗扶桑知道,孟家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這件事給做絕,女兒的死已經讓他們發了瘋,只是他不明白,就算此案查明,孟家還能怎樣?還能讓國君償命不成?孟家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們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面對一百多人的責問,苗扶桑把這樁案子也給應了下來。他將這些畫像全部收起,爲每一個人都做了筆案,讓每一個人按了手印。他答應人們,明日早朝就會把這樁案子提出,一定要讓國君給個說法,絕對不會讓此案不了了之。
那兩位姑娘對此表示滿意,但也提出了要求:“這麼多人,有一半都不是鳳鄉本地的,何況就算是鳳鄉本地人,告了國君一狀之後再回到家裏住着也太不安全了。所以我們就把人都帶回官棧吧,大家一起在官棧住着,如果出了事,那就煩請今日聽堂的父老鄉親們和着作個證,證明他們是因爲告了國君的狀才死的。”
“放心吧,我們一定作證!”堂外有人喊了起來,很快地,所有來聽堂的百姓都喊了起來。這人數就更多了,幾百上千,甚至還都不止。甚至有人還提起剛纔孟家也帶人來告狀的事,告的也是國君,他們對此提出疑問,“如果國君真的是這樣的一個人,那他不就是昏君嗎?不就是暴君嗎?我們歌布的天下爲什麼要讓這樣一個人來統領啊?他連自己父親都殺得了,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孟小姐都能那般殘忍對待,那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他這樣的人還有人性嗎?我們整日在這樣的國君統領下,生活還有什麼希望?歌布還有什麼希望?”
一時間,羣情激憤,甚至都有人叫起“改朝換代”了。
苗扶桑漸漸有些懂了,這就是孟家的目的,又或者說,是……他心下微微一驚,不對,他想錯了,這不是孟家的目的,而是孟家背後那個出謀劃策之人的目的。
孟家背後的人,是那位姑娘啊!他腦中又浮現起那位姑娘的臉,似曾相識的面孔讓他的思緒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十幾年以前,拉回到了淳于藍郡主還沒有出嫁的歲月。
淳于藍嫁到了東秦,嫁給了文國公,雖然自己早亡,但留下的女兒卻十分爭氣。不但有着神醫的美名,還是東秦皇帝親封的天賜公主,更是東秦太子未過門的正妻。
這樣的人蔘與到這場對國君陛下的討伐中,他再想不明白其中的目的,那可就太傻了。
可是想明白又如何呢?國君淳于傲多行不義,不可活,就算那位姑娘不來討債,眼前這些百姓也是要來討債的。他既然接下了這樁案子,那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把自己的命以及全族人的命都跟孟家和那位姑娘捆在一起。
但願她成功,苗扶桑想,但願她能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