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終於不再猶豫,他們選擇了郭問天,畢竟他們此時還站在城外,只要白鶴染不開城門,他們就是想降也無處可降,最終還是要跟郭問天的人廝殺。
與其這樣廝殺,還不如拼一把!
於是人們大喊:“我們不降!不叛!誓死追隨郭將軍!救出太后!救出太后!”
白鶴染拍拍額頭,“真是愁死我了,給你們活路你們不走,非得去走一條死路,怎麼我就這麼不值得人相信嗎?”她扭過頭問自己這邊的人,“我是不是長得就像個騙子?”
人們集體搖頭,“不像,公主殿下是好人。”
“那他們就是不識好歹了!”白鶴染面色凜然,“陽光大道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罷了,我已經給你們活命的機會,你們自己放棄,那就怨不得我。”
她放下擴音器,重新端起槍,“阿珩,或許我們不該將熱武器過早地帶入到這個時代,可老天爺既然安排了這一場時空變幻,那麼這一切就不應該是偶然。來吧,咱們也別猶豫了。”
一排人站在城牆上,AK再響,血染大地。
不投降,就只能亡,不想生,就必須死。戰場之上沒有人情理短,兩軍交戰不講人情世故。刀鋒對劍芒,長槍拼棍棒。你有血肉之軀,我有雷霆之力,你將背叛送給了我,我只能將槍口對準了你。生死面前,沒有人會眨眼睛。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縱然白鶴染有千百個不願意,她也必須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沒有退路,面前是十萬敵軍,背後是整個東秦,孰輕孰重,她心裏有數。
就算沒有白家的事,就算她沒有保住家人的負擔,東秦有難,她也同樣責無旁貸。
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即使前世也端着槍支揣着手雷身處第三世界國家的戰場,屠殺也沒有眼下這般慘烈。就像她之前說的,至少當初是勢均力敵,可現在,卻是熱兵器與冷兵器的碰撞,是單方面壓倒式的勝利,殘忍無比。
“阿染,你手軟了。”鳳羽珩揚聲開口,聲音凜冽又清脆,“你該明白,從槍支端起來的那一刻,就不應該手軟,否則就是在給敵人送人頭,是在告訴敵人,你怕了。”
“我知道。”白鶴染深吸了一口氣,撲入口鼻的,盡是與這個時代完全不相符的火藥味道。“阿珩,你第一次在這個時代使用熱兵器的時候,有沒有負罪感?”
鳳羽珩笑了,“一個毒女居然在談負罪感,阿染你必須得承認,這如果在上一世,這樣的問題不需要我來回答,你自己都會覺得很可笑。”
“是啊,重活一世,終究還是跟從前不一樣了。不過我覺得這樣子也挺好,至少這一世我知道了什麼叫做人間煙火,什麼叫做愛恨情仇。阿珩,我不後悔。”
“不後悔就好。”鳳羽珩欣慰地看向白鶴染,“我告訴你,第一次使用這種東西的時候,我根本顧不上負罪感的事情。因爲但凡敵人能給我留一線生機,我都不會讓這種跨時代的東西提前出現。我都會盡一切可能用自己現有的本事去解決事情,去應對危機。可我終究還是把這種東西拿了出來,可想而知,當時的我已經在什麼樣的境地。所以染染,收起你的負罪感,我們的同情與憐憫、關懷和幫助是留給親友和百姓,而不是這些以武力破壞平衡,以暴力打破現有規則之人。我進城時聽到許多他們的人在私下談論着屠城,說是衝進上都城之後要先將這座城洗劫一番,連人帶物一併燒殺。所以現在城下這些人,不值得你懷有負罪感。”
白鶴染點點頭,“確實不值得。”恨意在心底逐漸蔓延,她想不明白屠城是爲了什麼,但卻明白就是有那麼一部分人天生心理變態,自己不好就也不想別人好。攻城掠池多數都伴隨着無盡的屠殺,這似乎已經成了一條定律。那麼她還有什麼好負罪的,她這才叫做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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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的威力哪裏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夠抗衡的,十幾把AK同時掃射,換來的是一片又一片的屍體倒在地上。就連郭問天也被從馬背上驚了下來,他想跑,卻無處可跑,到處都是戰火,到處都是死人。屍體都堆成了山,除非他在屍體上面爬,否則連這個包圍圈都出不去。
這些人原本圍在他身邊是爲了保護他的,沒想到如今卻成了他逃跑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白鶴染看到郭問天爬了一陣子發現屍體實在太多,怎麼都爬不出去,於是乾脆放棄了,開始撅着屁股抱着腦袋在地上裝死。
十萬人,不是說殺光就能殺光的,子彈不知道打光了多少,直到最後,開槍的人都累了。
白鶴染很無奈:“手雷拿來,直接轟吧!還有三座城門等着呢,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鳳羽珩二話不說,直接從空間裏面取出一只袋子,裏面裝的全都是手雷。
一枚枚手雷在上都城外炸了開來,轟隆隆的巨響震得大地都跟着顫抖,震得陰霾無月的天空,終於飄下了雪花……
“下雪了。”皇宮裏,君長寧伸出手將雪花接住了一片,但是很快就化了。再接住一片,又化了。她回頭問白明珠,“爲什麼雪花一片都留不住?爲什麼都化了?”
白明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覺得陣陣發冷,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絕望。
君長寧不再理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山崖邊上往下看,高高的無名山除了守山的侍衛和侍候的宮人之外,再沒有一個人出現。她十分不解,“人呢?人都哪去了?去恰合宮這麼久了,爲什麼一個都不回來?白燕語跟那只狐狸的好戲還沒演完麼?呵呵,還真是夠踐。”
她扭頭吩咐侍衛:“昇天梯,送我下山,我要去恰合宮。”
那侍衛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說:“皇上有旨,六公主同廢妃白明珠未經允許,不得離開千秋萬歲殿,不得下去無名山。六公主,請回吧!再往前挪半步您可就要掉下去了。”
寒風凜冽,吹得君長寧一趔趄,真就差一點滾下山崖去。她嚇得趕緊往回縮,再也不敢向前一步。可是也不甘心就這樣被困在山上,她想知道白燕語怎麼樣了,她想知道所有人看到那兄妹二人的好事之後,會做何反應。出了這樣的事,那兩個人都該被浸豬籠,都該被火活活燒死吧?一定是這樣的,這是東秦的規矩,破壞人倫常理者,要被處死。
她還想看這齣好戲呢,怎麼可以被困在無名山上?
可惜,再不願被困又能如何?無名山這麼高,天梯全撤了,她除了往下跳之外,再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離開這裏。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她可沒忘了當初白鶴染就在這地方公然扔下去一個人,那個人的死相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君長寧心裏開始不安,也說不出來是爲什麼,總之就是不安。
今夜的皇宮,何止她一人不安,幾乎是所有的人都陷入在這種不安當中。
人們集中在鳴鑾殿上,男人們三五成羣地對這場兵變進行着猜測,女人們多半卻是捏着帕子擦眼淚,都在害怕郭問天的人突然衝進來,將她們全都殺死。
天和帝坐在龍椅上,邊上坐着的是陳皇后,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好像是因爲什麼事情生氣了。幾位在場的皇子靜靜站着,誰都不說話,就算有朝臣過來想要攀談,他們都不予理會。七皇子時不時看一眼帝后,然後就低下頭,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大皇子吃了很多東西,宮人把水果點心一盤一盤往上端,到後來都開始端菜了。他就是不停的喫,不停的往嘴裏塞東西,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夠平復慌亂的內心。
白蓁蓁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早聽說德福宮那邊消息有所泄露,可是該換的人也都換了,究竟是什麼人把消息泄出去的呢?她想了一會兒就開始在大殿上找人。
君靈犀跟在她後頭小聲問她:“你在找誰?”
白蓁蓁說:“找於本,我有話要問他。”
君靈犀皺皺眉,這才發現於本並不在殿上,可平時於本是一直侍候她父皇的。於是又叫了個宮人問話,這才知道於本突然鬧了肚子,從在千秋萬歲殿時就腹痛難忍,到現在都蹲在茅廁裏起不來,半條命都快拉沒了。
冷若南把白蓁蓁給拉了回來,小聲跟她說了一番話,正是於本今日的態度。白蓁蓁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越聽越覺得自己之前的一番猜想,很有可能是猜對了。
可是這事兒怎麼說呢?直接指認嗎?她想跟冷若南討論一番,但冷若南這會兒明顯的心緒不寧,總是看看宮外的方向,又回過頭來看看白燕語,然後一臉焦急。
她拍拍冷若南的胳膊:“你怎麼了?是不是嚇着了?放心,有我二姐姐在,不會有事的。”
“可是剛剛有人來報,圍城的大軍超過了十萬,我們這邊纔多少人,怎麼對抗得了十萬大軍?”冷若南以手抵着心口,一下一下地深呼吸,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緩解情緒。
白蓁蓁看出些門道,“若南,你在擔心什麼?”
冷若南瞅了瞅癱坐在地上的白燕語,搖搖頭,沒說什麼。
她不想說,她不想再告訴任何人,有一只狐狸曾經說過,他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