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爲何要這樣做啊?”老太太實在想不明白。
白鶴染深吸了一口氣,“祖母還沒聽明白嗎?之所以支走兩位殿下,其目的就是爲了不讓他們替我白家求情。所以您讓我保誰呢?我誰都保不了,我連我自己都保不了。我好不容易想出一個脫身的辦法,可以帶着全家人一起死裏逃生,可惜您不願意,您執意要我們所有人爲你那個混賬兒子陪葬,我就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父親究竟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她問白鶴染,“是通敵叛國嗎?”
白鶴染搖頭,“不是。”
“那是賣國求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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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搖頭,“也不是。”
“這些都不是,那還有什麼可以禍連九族的?阿染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你爲東秦做了那麼多的貢獻,人人都說你功德無量,你是白家的孩子,朝廷不可能不把這個功也給白家記上一筆。你父親如果不是犯了叛國的大罪,就不可能被誅九族!”
“爲什麼不能被誅?”她斜眼去看老夫人,“我的功績是我的功績,同他白興言、同你們白家又有什麼關係呢?朝廷若真可以看功績赦免罪行,那也是只會赦免我的罪行,白家其他人喫不着我這個瓜烙,佔不着我這個便宜。”
“阿染!”老夫人面帶乞求,“你不能這般絕情,你難道就不能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幫白家這一回嗎?你父親對你千不好萬不好,可是我從來沒有對你不好過,你以前缺喫少穿,是我偷偷接濟於你,否則你以爲你能活到現在?你早就死在那個陰暗的小院子裏了!”
“確實早就死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老夫人,“您的孫女早就死了,就在從洛城回來的路上,被人用毒針扎死,又推到懸崖下面了。至於我,你看我除了長相,其它哪一點像是您的孫女?您該不會真以爲短短三年就能練出一身醫毒雙絕,不會真以爲短短三年就可以練就一身功夫,然後風風光光地回來給家族帶來榮耀,爲你們爭光爭臉吧?”
老夫人的臉色都白了,打着顫問她:“阿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是假的?”她一邊說一邊朝這個孫女看去,一邊看還一邊搖頭,“不會啊,你就是阿染沒錯,我自己的孫女我自己認得。雖然你被關在那小院兒裏那麼多年,可我也不是沒去看過你,不說天天看,隔幾天也是會過去一趟的。你的樣子我記得,就算離京三年我也依然記得,不可能不是的。”
“光記得樣貌又能如何呢?樣貌是這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白鶴染笑了笑,面對這位老夫人,她此時此刻心裏已經沒有多少委屈了。不管這位老人是不是真的疼愛她的孫女,也不管這位老人在孫女和兒子面前最終選擇了誰,那都是白興言和那位死去的原主之間的博弈。
而她,只不過是借用了這具身體的異世靈魂,本就不屬於這裏,又爲何要參與到這場紛爭中來?就算是白蓁蓁和白燕語,她可以把她們當做朋友,卻不是真正的親人。
“老夫人。”她淡淡地道,“其實你該慶幸我不是你真正的孫女,因爲若是真正的白家嫡女回來,只怕這個家的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認。她甚至也會一頭撞死在文國公府門口,以這種決絕的方式來跟白家劃清界限。那座府邸帶給她太多痛苦的回憶了,她不會想回去。”
白鶴染端起面前茶盞,淺淺地嚐了一口,然後搖頭,“茶涼了。”
老夫人心裏咯噔一聲,茶涼了?人還沒走,茶怎麼會涼?如果茶涼,那便是人也走了。
這個孫女終究是留不住了,不管是真是假,都已經留不住了。她心裏也難受,她也心疼她的阿染,可是她更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她是母親,她真做不到啊!
“阿染,你跟祖母說實話,你父親他究竟犯了什麼誅九族的大罪?”
白鶴染瞅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老夫人,你兒子他睡皇妃。”
“什麼?”老夫人整個人都愣住了,只聽撲通一聲,一顆心沉到了底。
睡了皇妃?睡了皇妃啊!這確實是死罪,足以誅九族的死罪。
她先前還以爲只要不是通敵叛國就好,可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招。她那個混賬兒子啊,究竟是有多大的膽子做這樣的事?他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這麼大一家子人?
老夫人緊緊閉着眼,一下一下地晃着腦袋。那是一種極度痛苦的表現,想流淚流不出,想發泄又不是場合,就這麼憋在心裏,要不是身體被白鶴染調理過,怕早就堅持不住了。
二夫人談氏看老夫人這個模樣,心裏也是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只得扯着關氏苦苦哀求:“老三家的,你給拿個主意,這事兒怎麼辦啊?你跟阿染關係親近些,要不你跟她問問,看她能不能幫幫我們?剛剛她跟老太太說什麼了?我怎麼沒聽清呢,是在說白興言犯的罪嗎?”
關氏也沒聽清白鶴染在說什麼,但看老夫人這個樣子,想來應該是說了罪行的,而且這個罪行就算不是通敵叛國,應該也沒差太多,誅九族是躲不過的了。
人人都想好好地活着,關氏也一樣。沒有人願意人生才過一半突然就死了。特別是這種受別人連累而死的,比自己作死更叫人憋屈。
所以此刻關氏跟談氏是一樣的想法,她也在想如何才能避過這一場災禍,能夠不被白興言牽連。她還有待嫁的女兒,還有沒長大的兒子,她怎麼可以看着自己的兒女被斬?
關氏開始思考退路了,只是她跟談氏所想的退路不同,談氏只能依靠白鶴染,而她想的卻是她的丈夫、徵北將軍白興倉的功績夠不夠讓全家活命。
談氏晃了她幾下,見關氏只顧沉思,沒有別的反應,心下更急了,乾脆起了身坐到紅氏身邊,半哭着一張臉跟紅氏說:“小嫂子,怎麼辦呀,你給想想辦法吧!”
紅氏冷哼一聲,又瞥了一眼老夫人,“辦法阿染早就給我們想好了,只要我們按着她的法子去做,我們就可以擺脫白興言,從此跟他不再是一家人。可惜,咱們敬愛的老夫人不同意,她一定要跟她的兒子同生共死,甚至還要拉上咱們一起死。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邊上的林氏也急得不行,一來她急這個誅九族的事,二來她主要是急白燕語。
她都進宮這麼半天了,白家所有人全都瞧見了,怎麼就沒白燕語呢?這是跑哪去了?
談氏還在跟紅氏說着話,林氏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白鶴染跟前,俯身在她耳邊悄聲問:“阿染,你看到燕語了嗎?她到哪兒去了?”
白鶴染搖搖頭,“打從進宮就沒瞧見她,聽說是被嫡公主叫去了,林姨放心,不會有事。”
林氏心裏突突着,又問道:“真的不會有事嗎?阿染,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但我也知道你護不下幾個人。所以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千萬不要管我,只求你管管燕語,讓她活着。”
她說完,直起了腰,又看向老夫人。此時的老夫人已經能睜開眼睛,可是人卻一直愣在那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氏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道:“我是白家的妾,所以我沒有資格叫您一聲母親,這些年一直都是尊稱老夫人的。但是我如今已經被您的兒子休掉了,所以今日我只稱您爲白老夫人。白老夫人,您可能還不知道吧,如果不是阿染從青州回來之後即刻就回府爲您治病,您現在早就成了白家祖墳裏的一個饅頭包,咱們再想跟您說說話可就得靠燒紙了。你的命都是阿染給搶回來的,你是哪來的底氣去指責她?白老夫人,做人得講良心,您自己那兒子是個什麼樣您自己心裏清楚,他真的值得所有人給他陪葬嗎?”
“你給我住口!”老夫人從嗓子眼兒裏擠出這麼個聲音來,又壓抑,又撕心裂肺。“踐人,不過一個妾,你哪來的資格同老身這樣說話?妾是這世上頂頂不要臉面的存在,你不配站在老身面前,滾到一邊兒去!”這話說完,竟還狠狠地剜了關氏一眼,想來可能是想到了關氏的男人就是妾生的,而且還是老太爺的妾,一時心裏有氣吧!
林氏沒再說什麼,回去坐着了,倒是白鶴染偏着頭看向老夫人,琢磨了一會兒開口道:“以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問題,就是爲何老夫人您這樣慈祥善良又明事理的人,竟會生養出白興言這樣的兒子來?還有二叔,也是不思進取只管伸手要錢喫飽喝足。反觀三叔,雖然是妾生的庶子,但是爲國殺敵建功立業,是頂頂英雄的存在。爲何妾生的如此好,你生的卻都往歪了長?今日算是明白,原來所謂的三觀不正,還真是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