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謝謝你家月貴人對我那胭脂的厚愛。”白鶴染的話裏透着幾分無奈,卻也很真誠,她告訴這小宮女,“我的胭脂在年前都已經清了存貨了,實在沒有現成的,今晚只能請月貴人重新洗了臉,再換別的胭脂湊合用用。不過你告訴月貴人,請她放心,我的胭脂她一定還能用得上,只要她相信我,這胭脂她今後就取之不盡,用之不完。”
小宮女聽了她這話面色就不太好,有心想跟白鶴染再多說幾句,可是卻看到於本已經往這邊走了過來。她輕嘆一聲,頗有些遺憾地道:“那就沒辦法了,奴婢只能回去替月主子洗了臉,再換別的胭脂。公主殿下要不您再想想,真的沒有存貨了嗎?”
白鶴染搖頭,“真的沒有了。”說完,又壓低了聲音,趕在於本走過來之前快速道:“月貴人心意我都明白,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替我謝謝她。”
話剛說完,於本已經到了近前,他一直聽着這小宮女跟白鶴染說話呢,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原本也沒覺得怎麼樣,就是要胭脂,可是說得多了就覺得意思不太對勁。這會兒他似乎看到白鶴染跟這小宮女說了什麼,但聲音實在太輕了,怎麼都聽不見。
“是哪個宮裏的?大過年的不好好去侍候你家主子,跑到這裏來叨擾天賜公主作甚?”
小宮女看了於本一眼,笑呵呵地行了禮:“給於總管請安,奴婢是在順意宮月主子身邊侍候的。我家主子的胭脂用完了,所以就差奴婢來求求天賜公主,看公主能不能出宮去給取一趟。這不,公主說宮外鋪子裏也沒有現成兒的了,奴婢求不成,這就要回去跟主子覆命了。”
於本一皺眉,“既然天賜公主手頭上也沒有了,那你就趕緊回吧!別耽誤了宮宴。”
“是,奴婢這就回去。”小宮女說完,又衝着白鶴染俯了俯身,然後轉身走了。
於本原本沉着的臉又覆上了笑,轉而對白鶴染道:“區區一個貴人,也好意思指使公主您親自回去取東西,真是有點兒不知道好歹了,公主您說是吧?”
白鶴染笑了笑,“不知於公公所謂的不知好歹,是在說那小宮女,還是在說月貴人?如果是在說月貴人,那就是以下犯上,也真是有點兒不知道好歹了,於公公您說是吧?”
於本好生尷尬,他怎麼忘了,這天賜公主可是位懟死人不償命的主。於是訕訕地笑笑,哈着臉說:“奴才說的自然是那個小宮女,怎麼敢說月主子,公主多慮了。”
“哦,原來是我多慮了。”白鶴染點點頭,“是多慮就好,不然我還以爲於公公如今權勢滔天,連後宮的妃嬪都要看您眼色才能過活呢!”
“哪裏哪裏,奴才不敢,奴才是萬萬不敢以下犯上的。”
“那你說你我之間,誰是上誰是下?”她忽然轉了話題,“今日站在這裏,是該我聽你的,還是該你聽我的?”
於本的額上見了汗,他知道,天賜公主這是要發難了。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自然公主殿下您是主子,奴才只是個奴才,要說以往,自然是奴才聽您的。可今日是宮宴,您進了宮,宮裏的規矩大,所有人都要恪守宮規,自然不能像平常那樣隨意。”
“那什麼叫做隨意?”她再問於本,“若本公主只是想要去找找嫡公主和我那三妹妹,於公公是否認爲這也是隨意?”
“這……”於本一臉爲難,“奴才就是個奴才,還請公主不要過於爲難。今日宮裏人多,若是所有人都隨意走動,那不就亂了套嗎?所以還請天賜公主見諒,今日所有與宴賓客,除了這千秋萬歲殿,哪裏都不能去,公主您也不能例外。”
“很好。”白鶴染伸出手,拍了拍於本的肩,於本下意識地就往後縮了一下,面上竟顯得十分驚恐。她笑了,“怎麼,你怕什麼?於公公,我若沒記錯的話,從前咱們之間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你幫過我的忙,我也給過你賞,可沒見你何時這麼怕過我。於公公,人們常說做賊心虛,你這是怎麼了?做賊了?”
於本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公主您說的是哪裏話,奴才怎麼可能做賊。”
“沒做賊你怕我幹什麼?”白鶴染挑眉,“本公主自認爲今日態度算是和藹,既沒動怒也沒給誰臉色看,怎的你今兒就轉了性子,見着我不再熱絡不說,這還怕起我來了。怕什麼呢?我又不喫人,只不過拍了你的肩膀一下,怎麼,被我拍一下就會死?”
白鶴染一邊說一邊笑,“既然今兒這場宮宴大家都講究個翻臉無情,那我也就不用客氣了。什麼從前的情分,什麼曾經的守望相助,過去的就讓它們都過去了,今天是一個新的開始。咱們就當從前誰也不認得誰,誰也不用給誰留顏面,從現在起,各自珍重。”
她也想開了,既然皇上如此絕情,連要把她送到寒甘去和親的主意都打了,那她還客氣什麼呢?她從來都不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從來都不會束手就擒任人欺凌宰割,人敬她一尺,她可以還人一丈。可若人欺她一丈,她必加倍討回,不死不休。
白興言是睡了人家媳婦兒沒錯,是犯了滔天大罪也沒錯,但她當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曾懷疑過,偌大皇宮,戒備森嚴,可以說幾乎就沒有死角。後宮那種地方,或許女眷可以走着走着就走過去,侍衛只當是去看哪位主子不會阻攔,可一個男賓是怎麼走進後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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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興言得有多大的本事避過宮中耳目站到李賢妃跟前,又是有多大的本事能繼續避過宮中耳目跟李賢妃一度春宵?他是文國公,不是武國公,身上那點子三腳貓功夫連一個侍衛都打不贏,還指望他能通過重重阻礙深宮會佳人?
再者,那李賢妃是得有多大的膽子敢做這種事?後宮生活固然苦悶,但當初皇上並沒有遇着受專寵的江妃,雨露天恩也是均沾的,怎麼就能讓她難耐到要去勾搭大臣?
所以白鶴染當初就認爲這絕對不是一起白興言自主的事件,就算白興言的確是色心衝了頭,但能夠促成他走進後宮、見到李賢妃、再春宵一刻,這一系列所爲都成功了的,背後一定有一只手在推動這件事情的進行。而這個消息既然落到了葉家那裏,這幕後的推手便是猜都不用猜,是那位葉太后無疑了。
這樣算來,是皇家欠了她的啊!
忽然之間心情大好,她挽了白蓁蓁的胳膊,再不理會於本,只往殿前走,走到自己該坐的席位上,悠悠哉哉地坐了下來,然後輕開口,告訴白蓁蓁:“有些時候有些事情,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手反擊。蓁蓁你一定要記着這個規律,如此纔不會喫虧。不過反擊之前,你自己也得先有準備纔行,我一直勸你跟九殿下學點兒真本事,哪怕只是能防個身呢!”
白蓁蓁原本聽她二姐姐跟於本說話就覺得奇怪,於本今天的態度更讓她奇怪,這會兒白鶴染又跟她說什麼防身的話,她就忍不住犯了嘀咕:“姐,我怎麼覺着氣氛不對勁呢?你是不是有事?爲何那位於公公對你的態度跟從前大不相同?還有你剛剛說的話,防什麼身?是要打架嗎?姐你放心,雖然我不會武功,但是打起架來我可是一點兒都不會喫虧的。”
她一邊說一邊習慣性地抖了抖手,繼而有些遺憾,“可惜了,進宮不能帶兵器,否則我把我的軟鞭拿進來,一言不合我就抽他們,定把他們抽得滿地開花。”
白鶴染點點頭,“蓁蓁你這氣勢是真好,不管有沒有那個本事,至少底氣是足的。放心,沒什麼大事,就算有事,姐也能護好了你。只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讓我們立於不敗之地,如何才能化劣勢爲優勢。”
既然從前的豐功偉績都不作數了,那麼她就得給自己換一換籌碼。
她得好好想想,該換什麼籌碼呢?
今日賓客布席跟上次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白鶴染坐的位置依然是右邊席第一桌,同坐的除了她和白蓁蓁之外,很快就又來了白瞳剪和三夫人關氏。
她很慶幸老夫人沒來,也算是皇家還有良心,沒有把年邁的老人也叫進宮裏。
白瞳剪一坐下就拉了她們姐妹說話:“你們說怪不怪,今日宮宴的帖子不但下到了文國公府和我們將軍府,就連二叔的小白府也接到帖子了。二叔和二嬸也來了,我上來時看到他們在後頭排隊呢,估計還得一會兒才能到。還有,帖子是下給小白府所有人的,千嬌也接了帖子。可是二叔以二嬸身子不適爲由沒讓她來,聽說宮裏不信,還派了太醫去看診。”
白蓁蓁聽得直皺眉,“那千嬌堂姐是真的生病了嗎?太醫診出什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