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凜,你還是個孩子
“爲什麼夫?你是誰的?咱們兩個只是訂親,還沒成親呢好不好,你說話注意點兒!”小姑娘嘴上這麼說,卻也伸手把他遞到面前的花燈給接了過來。“這燈還怪好看的。”
“就是你們鎮上賣的。”他逗她,“原以爲天賜鎮就是個小鎮,百姓能安居樂業就算不錯,可沒想到這裏建設起來之後居然還很好。染染,要不咱們以後成親不住在尊王府了,你娶我吧,招我爲這天賜鎮公主府的駙馬,如何?”
“行啊!”她笑嘻嘻地,一點兒都沒有意見,“有人願意嫁上門來,我自然是樂意娶的。不過,君慕凜,你不跟他們一起回去嗎?”她往出鎮子的路上指了指,“九哥和五哥可是已經跟着我們白家的人一起回京了,你卻留了下來,難不成今晚就要做我的駙馬?”
“求之不得!”他突然湊上前來,將面前的小人兒攔腰一握,“染染,若是你願意,爲夫從今日起就住在公主府,再也不走了,可好?”
“不好。”她翻了個白眼,“給你點顏料你就要開染坊,我就隨口那麼一說你就能想到這方面,思想是不是太齷齪了?君慕凜,純潔一點,你還是個孩子呢!”
他不幹了,“你說誰是孩子?本王頂天立地,怎麼到你這兒就成孩子了?染染,你是不是對本王有什麼誤會,還是覺得沒驗過身不知道本王的實力?要不……今兒驗驗?”
“驗你個大頭鬼!”她一下從他懷裏掙脫開,還跳出老遠,“君慕凜你太不要臉了,去一趟青州回來怎麼學得如此油嘴滑舌?我真要懷疑我離開青州的那些日子你都幹了什麼。”
“幹了不少事。”他一一細數,“退了外敵,重建青州,安撫百姓,觀察無岸海,總之你能想到的我幾乎都做了,但絕對沒有所謂的齷齪事,這點請夫人放心。”
“誰是你夫人。”她又白了他一眼,但是對這個態度還是很滿意的。“不是說要邀請我去提燈夜遊?走吧,是騎馬還是坐車?”
“步行如何?”他徵求她的意見,“先在天賜鎮裏走一走,我見街上還很熱鬧,許多賣小喫食的攤子也都擺着。不如我們買一些好喫的,再去攀天賜鎮背後的大山,攀到山頂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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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染看傻子一樣看向他,“逛天賜鎮買喫的我沒意見,爬山我也沒意見,但是你告訴我,臘月二十九的日子裏,賞的是哪門子月?你把辭年當十五過呢?”
他也有他的想法:“誰說賞月一定要賞圓月,我喜歡賞彎月行不行?月有陰晴圓缺嘛,你不能因爲它還沒圓就不看了,也不能因爲它還沒圓就說它不好看。其實我倒覺得月亮彎彎的時候才更真實,畢竟這世間哪來那麼多美滿之事,人生總歸是要有些缺憾的。”
她笑了起來,“還感慨上了,行吧,我就陪你去賞彎月,不過我喫飯的時候光顧着說話,也沒喫幾口,這會兒有些餓了,咱們先去買點喫的。我知道鎮中心有一家賣餃子的,牛肉餡兒,裏面帶汁,特別好喫。咱們去買一些,不過不能拿到山上,牛肉餡放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們就坐在攤子上喫好了,再喝一碗羊肉湯,喫飽了再走。”
君慕凜點頭,“你說好就好,沒想到我們家小娘子纔回來沒幾天,連鎮子上哪家賣東西好喫都瞭解透了。我看要不是因爲年前事情多,你怕是一頓都不會在府裏喫,都要跑出來。”
他一邊說一邊拉着她的手,“走吧,天賜鎮不大,還很熱鬧,逛一逛也好。”
她低頭瞅瞅被握住的手,有心說你撒開,知道鎮上人多還這樣握着,讓人瞧見了多不好。
可這話都到了嘴邊了,卻怎麼也沒捨得往外說。她與他聚少離多,好不容易又站到一處了,拉拉手怎麼了?她如果這時候甩開他,那要什麼時候才能再握住他?
有時想想自己也挺可笑,明明不屬於這個時代,明明對許多專屬於這個時代的特徵都不太認同,可是活着活着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被這個時代同化,開始接受了許多這個時代纔有的思想。那些屬於前生的記憶愈發的模糊,漸漸地,除了關於她們五姐妹的事情之外,其他的許多事情都有些想不起來了。包括爸爸的冷情,媽媽的早逝,都在一點點的淡忘。
她覺得這樣也好,有些事情該放下就是要放下的,再耿耿於懷那也是回不去的曾經,再念念不忘那也是轉不了身的過往。與其常記在心裏折磨自己,不如就讓這個年代的生活將之取代,從此活出一個新的自己來。
她心裏想着這些,與他拉在一起的手就握得更緊了。他似有所察覺,低頭看她,脣角含笑,“染染,有沒有想我?”
“啊?”她一愣,擡起頭來,“你說什麼?什麼想你?”
他失笑,“什麼叫什麼想你?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我是問你,提前回來的這段日子裏,有沒有想念還遠在青州的我?”
她這回聽明白了,毫不猶豫地點頭,“想了,每天都在想。”
他很滿足,握着她的手晃來晃去,像個得到了糖喫的孩子。
她也覺得滿足,甚至希望天賜鎮的這條路能再長一些,就讓他們無止境的一直走下去,兩只手一直拉在一處,兩條手臂一直這樣搖啊搖,單純又美好。
走着走着,天空飄了雪花,不大,也不疾。她伸出手,將提着兔子燈的手臂往前伸,讓雪花落在水紅衣袖上,六角的花瓣一瓣都不少,好看極了。
“君慕凜你快看,這些雪花多漂亮,它們是一片一片落下來的,雪白雪白,花瓣一點都沒破,而且這麼大一片,我好久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雪了。”
他失笑,“雪花不都是這樣的?只要雪下得沒有那麼大又那麼疾,雪花飄下來就都是這樣的,從小到大沒見過?頭一回見?”
她想了想,搖頭,“不是,也見過的,但那是在很小的時候。後來環境污染,氣候變暖,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就成不了這麼好看的形狀,看起來就是一粒一粒,一團一團,落在地上粘粘稠稠的,不一會兒就開始發黑,很快就融化,成了一灘泥。”
她又說起前世,忽然覺得自己真是矛盾,剛剛以爲前世的許多事情都忘記了,可每每遇到什麼,還是會自然而然地往前世去聯想。
所以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忘記吧?只是有些事情被塵封了而已,不願再去回憶。
就像前世的白家,到她被一槍打死時,白家已經沒有人了,所有人,不論嫡系還是旁支,都已經被清除得一乾二淨。或是死於內鬥,或是死於仇殺,或是認爲自己來自毒脈,不可一世,囂張太過被上面清除,甚至還有人是鼓搗毒藥自己把自己給毒死的。
當然,更多的人是死在她的手裏,雖然不是她直接動手,但或多或少也都跟她有些關係。
那是一個沒有任何親情的家族,殘酷的程度遠勝文國公府十倍,所以她不願再去回憶,因爲偶爾片段入親腦海,都夠她痛苦一陣,她何苦爲難自己?
現世真好,有完整的雪花,有愛侶相伴,就算是身陷亂局之中,但因身邊強大的助力,便也不覺得辛苦,反倒還能從中體驗到樂趣。
仰起頭,不再說什麼雪花,只是告訴君慕凜:“我真的想你了,從離開青州的那一刻就開始想念。我甚至偶爾也會埋怨,爲何我們倆總是不能好好地在一起,爲什麼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要各忙各的。可是後來想想,其實這纔是生活啊,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忙完了就又迴歸到一處,依然你儂我儂,這纔是人生,你說對不對?”
他認真看着她,認真搖了頭,“染染,其實我是很想早點把你娶回家,你到我尊王府也行,我到你公主府也可,總之還是想日夜同你在一處,哪怕是我遠征邊境,也想把你帶在身邊。什麼小別勝新婚,我是個俗人,不願意小別,只願意天天都守着你。”
“男子漢大丈夫,你有點兒出息。”她笑了起來,接雪花的手也收了回來,但是與他握在一起的手卻一動沒動,就那麼互相握着。“其實我也沒什麼出息,嘴上說各忙各的,但還是想隨你一起征戰四方。不過我也有自己的戰場,在文國公府也好,在上都城也好,女人也有女人的戰場。何況父皇給我下了命令,讓我圍着上都城建起四座天賜鎮,我就覺得肩上的擔子似乎不比你的輕。君慕凜,你說父皇是不是把我當男人使了?我有那麼大魄力嗎?”
“有。”他很認真地回答她,“老爺子看人還是準的,他既然敢把這事兒交給你做,就說明他認爲你一定能做得成。當然,他也知道我跟九哥會幫你,甚至四哥……恩,還有五哥,都會幫你。所以他說是讓你來建天賜鎮,其實是想把我們這些皇子都綁到一處,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守好他的天下江山,守好他的東秦國都。所以你看,那老頭兒是不是太陰險?”
說完他也笑了,“今兒這日子,不聊這些。染染你看,前面那個是不是你說的小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