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極草是屬於傳說中的東西,據說幾百年才生長一株,且還是長在懸崖峭壁上,懸崖峭壁又是在極寒的地方,所以就算它長出來也甚少有人見過。
她能想像到君慕丰采這寒極草時有多兇險,心裏感激,所以這株草得好好的用。
傳說以寒極草入藥,可以招人魂魄,將丟了魂的人魂魄補全,讓神智不清的人好起來。
這是民間傳說,雖然傳得離奇,但也不是謠言。通俗一點的解釋就是,以這株草入藥,可以補全心智,讓傻子不再傻,瘋子不再瘋。除此之外,她還知道一種方法,在用藥過程中略施手段,可以將許許多多記憶、知識點全部灌輸到用藥者的腦子裏,讓他不但補全了心智,還能變得比常人更加聰明,失去心智那些年耽誤的學識都可以統一找補回來。
傳說中的補全魂魄其實說的就是這種,但她相信這世上沒有人能做得到,除了她。
越是好的藥材用藥的方法越是特殊,白鶴染看着自己腕間的血迅速融進寒極草裏,輕輕地嘆了一聲。以血滴入寒極草,染紅整株,再將容器以血填滿,浸泡一個時辰,方可以最大限度地開發寒極草的藥性。屆時寒極草會融化,與血融爲一體,讓病人分幾次喝下去,再配合特殊的針陣,來回幾次,大功告成。
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絕不輕鬆,單說這放血一項她就很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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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血是極毒之物,但也能解百毒、能醫百病。但就是因爲這身血脈太特殊,所以老天爺讓她生來貧血,少用一些沒問題,給人吸幾口也沒關係,但像這般大量的放血出來是很冒險的事情,怕是這容器還沒放滿她就得暈過去。
而她不能讓自己暈過去,所以她在自己神庭穴處結了一個針陣,以此來刺激自己的神經。
忽然有點兒後悔放君慕豐回去,知道她血脈特殊的人不少,但也絕對不多,君慕豐算是一個。如果這時候有他在,至少可以扶她一把,可以在讓她保持清醒這件事情上出一點力。
醫者不能自醫,她輕易不願意自己給自己結針陣,眼下也是實在沒了辦法纔出此下策。
事已做了,就不能停,她的血不斷的流出,裝着寒極草的容器已經填滿一半了。
這間藥屋的佈置跟國公府念昔院兒那頭差不多,只是地方更大,裏面還分了幾個內室。
她找了許多輔助的藥材,還找了許多書籍,甚至還自己動手寫了幾大篇字。這會兒都堆放在旁邊,筆墨也擺放着,方便她隨時想起來什麼隨時再寫幾筆。
這些都是她爲紅忘準備的,她不是神仙,沒有醍醐灌頂的本事,寒極草入口之後,給紅忘灌輸學識的這個過程只能靠這些書籍和她自己的總結。她準備到時候念給紅忘聽,在用藥過程中儘可能多地把有用的知識全都念到。特別是她自己總結的那些,裏頭都是她個人對人生的一些見解,還有她這些年總結下來的生存經驗,包括藥理醫理針陣之術。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人物關係,她得告訴紅忘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
也有這麼些年國公府的大事小情,有淳于藍的死,有她那些年受盡的苦難,甚至還有她從洛城回來之後被人用毒針扎、再推落懸崖,自此跟君慕凜相遇。
她也會告訴紅忘他其實是紅家的養子,他真正的父親是文國公白興言,甚至她也會把文國公當年溺死紅忘的事情也都說出來。包括後續紅氏的相救,元婆的陪伴,以及在三皇子的追殺下,元婆死亡、他的身份再藏不住。
這些她都沒想要隱瞞,但唯獨對於白興言溺死紅忘的理由,她還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眩暈的感覺已經涌上來了,她擡手把針陣重設了一下,神智又清明起來。
但是靠這針陣能不能拖到容器裝滿血,她也有些猶豫,甚至有些後悔沒有叫個幫手進來,這萬一她徹底暈死過去,一個時辰之內又醒不過來,那豈不是浪費了這株寒極草?
猶豫間,忽聽屋外似有微微響動,該是有人正以極好的輕功奔着她這邊尋來。
她微微皺眉,心裏猜測着又是什麼人,劍影已經帶着冬天雪回上都城了,她這院子裏再沒輕功高手,難不成是君慕豐又跑了回來?
想到這她還鬆了口氣,想着要是那只狐狸尋回來了也好,正好幫幫她,哪怕就是扶她一把也行。可隨着來人越來越近,她卻聽出並不是那只狐狸的慣用身法,到是有點兒像……
她心中一動,有點不敢相信地把頭轉向門口方向,試探地叫了聲:“君慕凜?”
外頭傳來一聲輕笑,“死丫頭,耳力愈發的好了。”說話間,房門推開,門外的人一身玄色長袍,風塵僕僕,卻面帶微笑。“染染,我回來了。”
她忽然就想哭,眼淚都在眼眶裏打着轉了,想喊他的名字,開口叫出來的卻是一句埋怨:“你怎麼纔回來?”
他一眼看到她手腕正在流血,當時就慌了,一個箭步衝到她跟前,雙眼盯着那株被血浸在盒子裏的寒極草,驚詫地問:“你在幹什麼?”再擡頭,頭頂結的針陣又把他嚇了一跳,“染染,你是不是瘋了?你在給自己施針?你見過哪個大夫給自己施針的?”
她身子一軟,整個人都靠在了他的懷裏,他趕緊把人給環住,就覺得這小姑娘綿綿軟軟的,抱在懷裏舒服極了。下意識地動手捏了捏,恩?好像又瘦了。
“看來真是不能分開太久,我一不在你就瘦。”他低頭皺眉,看着她把頭頂的針陣撤掉,這才鬆了口氣。“染染,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我一路快馬往回趕,直接就奔了天賜鎮來,知道你肯定搬過來住了,想來你這兒蹭一宿好眠,沒想到你居然在給自己放血。這是哪裏又生疫情了嗎?不應該啊,若有需要你出手的大疫,我應該能聽到消息。”
“大冬天的,哪來那麼多疫情。”她輕斥了他一句,卻沒什麼力氣,到是倒在這個懷抱裏十分的滿足。“我在用血泡寒極草,注滿之後泡一個時辰,便可以添加其它藥材製藥,明兒一早就可以給我哥哥服下。這寒極草是五哥從寒甘帶回來的,九死一生,我得好好用着,不能浪費了。君慕凜,你回來得正好,抱抱我,一會兒我要是撐不住暈倒了,你一定要在一個時辰之內把我給弄醒,否則這藥就制不成了。”
他聽得鬱悶,“你治病的方法總是奇奇怪怪的,一到關鍵時候就要放血,偏偏你又沒那麼多血。東宮元說了,你有貧血之症,有這病症的人最忌諱的就是給自己放血,你怎麼就沒個記性?”話是這麼說的,但卻把懷裏的小人兒給摟得更緊了。“知道說你也沒用,你哥的病確實得治,你若除此之外再沒有好辦法,那就放吧,大不了我陪着你就是。但是染染你給我聽好了,凡事量力而行,萬不能爲了救治別人傷了自己。”
他說完,低頭看她,還擡手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本王說的話你聽進去了沒有?”
她懶洋洋地又往他懷裏鑽了鑽,“聽進去了,都聽着呢!你放心,我惜命得很,不會拿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的,親哥哥也不行。血這種東西,只要不是一下子全都放得一乾二淨,人是不會有事的,最多養一養補一補也就回來了。你看——”她指了指邊上放着的幾顆棗子,“我這都備着呢,一會兒就嚼一個,不會有大事,暈不暈也還不一定呢!”
不一定嗎?他瞅着這姑娘現在就快暈了,心裏心疼得不行。
幾個月沒見了,這一路想她想得發瘋,暗哨回報說王妃搬到了天賜鎮上住,他爲此還竊喜了好幾日。天賜鎮上總比文國公府方便,他大可以大搖大擺地住進來,天天守着他的小姑娘,看着他的小姑娘。陪她喫飯,陪她練功,看她製藥,兩人還可以一起在鎮上逛逛,買買民間百姓賣的小玩意,喫點兒民間百姓做的面條餛飩。
心裏想着這些,腳程就趕得更快,一路快馬加鞭進了天賜鎮,卻看到這丫頭又在放血。
多少次了,一遇着大事就要他媳婦兒放血,簡直沒有天理。
他一臉憤恨地悶哼幾聲,然後警告懷裏的小姑娘:“這是最後一回,以後再不許你放血救人。沒事兒的時候多搓些藥丸備着,你的血金貴,誰也不準喝。”
她點頭,有些虛弱,“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但這次一定要把哥哥治好,一來是圓了我與他之間的兄妹情誼,二來這也是爲了靈犀着想。我哥要是一直不好,靈犀的心就也一直沒有着落,就是母后那頭我都沒法交代了。”
“你就篤定他們倆的事情能成?”君慕凜覺得這事情有些好笑,“從你開始,君家和白家就不斷地結親,從前是白家的姑娘嫁給君家的兒子,現在終於發展到要把我們君家的姑娘拐出來了。染染,你說咱們兩家的緣分是不是太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