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是萬沒想到能聽到這樣的一句邀請,一時間有些發懵,直勾勾地看着玄天華,問了句:“爲什麼要我留在這裏?”
玄天華說:“因爲我母妃住在這兒,平日裏也沒有人陪伴,你就當心善,爲我做件好事陪陪她,可好?算我求你。”
想容連連擺手,“七殿下萬萬不可說這一個求字,想容能爲殿下做點事,能有機會陪在雲妃娘娘身邊,這是福份。”
玄天華笑了,站起身,擡手輕拍了下想容的肩,又道:“在府裏都叫她夫人,你也不必總是稱呼娘娘。總之你能答應,我……謝謝你。”說完,伸手將想容帶來的食盒提了起來,沒喫完的點心也收到了食盒裏,“這些我拿回去喫,外頭天寒,你也早些回吧!一會兒冥兒回來還要一併用晚膳。”
他說完,獨自離開,背景蕭瑟,一派孤獨。
想容看着那背景,突然就流了淚。那眼淚最開始是一滴一滴的掉落,再後來竟是怎麼收也收不住,連點成片,以至於看那背景都開始模糊。
她不甘心,不停地用手去擦,面上淡淡的妝容都被擦花了,卻也只是見那純白背影漸漸地與飛雪融爲一體,直到看不見蹤影爲止。
想容以手掩面,嗚嗚地哭了起來,卻不知,在那漫天飛雪中的白衣身影也已經停下腳步,回頭眺望。
這是鳳家跟鳳羽珩生得最像的一個孩子!玄天華心裏唸叨着,緊接着卻又苦笑起來。自己這是入了魔嗎?這一世浮華看淡,卻不想,在那一年救了落水的她,竟是亂了這一顆絕塵的心。他,該怎麼辦?
玄天冥在晚膳前趕了回來,淳王府的廚子張羅了一桌子好菜,衆人喫得到是熱鬧。席間,玄天華主動提出讓想容留下陪雲妃做伴,雲妃十分高興,玄天冥也挑着眉角覺得自家七哥似乎開竅了。卻只有鳳羽珩在臨走之前對玄天華說:“如果七哥不是真心相待,就請放過想容吧!我不想那孩子越陷越深,她該有更好的歸宿。”
玄天華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爲了什麼,剛剛鳳羽珩那話說出來時,他有一瞬間的衝動讓想容跟着她二姐姐回去,他也覺得自己並非真心相待,可又說不清楚留想容下來到底是何原因。直到想容輕開口喚了他一句:“殿下,回府吧,九殿下的宮車已經走遠了。”他這纔回過神來,再看想容,卻又說不出讓她回到御王府去的話了。
二人從府門口走回來,想容的住處安排在了雲妃那院子的東偏室,她知道那本就是玄天華的院子,因爲雲妃住進來他才搬離。如今自己也住到那院子裏去了,心境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而對於玄天華來說,府裏多了一個小丫頭,安安靜靜的,於他的生活並沒有任何影響,更何況還能逗得雲妃開心,是件好事。可這一晚,他還是失了眠,就一人站在院中,也沒有舞劍,就那麼站着,衝着雲妃那院子的方向,任由輕雪落了滿肩,從天黑到天亮,都在思索着同一個問題:他用求的方式將鳳想容留了下來,究竟是爲了何意?
次日,全員上朝,卻唯獨平王府裏的四皇子沒有上朝的資格。身邊小廝勸他:“殿下要是實在好奇宮裏的事,不如就跟着上朝的人進去看看。”
玄天奕冷哼,“不看!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不知道,再新眼驗證一次又有什麼意義呢?就衝着宮裏那變態的宮禁,想也知道都是真的。”
那小廝聽聞此言,便不再勸他進宮,但卻告訴了他另外一個消息:“聽聞昨日鳳三小姐跟着御王妃一起去了淳王府,可是回來的時候,卻只有九殿下跟御王妃兩個人回來的,鳳三小姐被留在淳王府了。”
“啥?”玄天奕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她留在哪兒了?”
“淳王府。”
“淳王府?你們沒打聽錯?到底是淳王府還是御王府?”
小廝這回換了種說話:“沒打聽錯,就是留在了七殿下的府上,看樣子應該是要長住的,因爲昨兒晚上御王妃那頭還差人往淳王府送了不少衣物,說是給鳳三小姐用的。”
“該死!”玄天奕一下就站了起來,氣得直轉圈兒,“老七這是要幹什麼?他不是一向都不正眼瞧女人的嗎?你們都管他叫什麼?神仙!可是神仙留個小丫頭在府裏作甚?這是看上咱們家小丫頭了?”
那小廝聽得一腦門子汗,什麼時候就成了你們家小丫頭了?殿下您難道忘了?那鳳三小姐可是一向都瞧您不順眼的!從濟安郡到京城這一路就沒給過好臉色,就更別提在濟安郡時也三五不時的數落,能躲則躲,寧願跟六殿下說話也不跟您說話麼?
可他心裏是這樣想,嘴上卻是不敢這麼說,還是得想着法兒的寬慰自家主子:“殿下也彆着急,沒準兒是因爲御王府住着不方便,畢竟九殿下跟御王妃已經成了親,住進去個小姨子算怎麼回事?再說,就九殿下那張臉,還不把鳳三小姐給嚇着了?但再怎麼說也是親戚,就衝着九殿下跟七殿下的親近,所以奴才就想,鳳三小姐應該是借宿在那頭,沒別的事。”
“放屁!”玄天奕有的時候說起話來跟天武帝那絕對是一個風格,他指着那小廝說:“你分析問題能不能長點兒腦子麼?她要覺得御王府不方便,去住郡主府就是了!再不濟不是還有姚府呢?怎麼輪也輪不到老七那裏。這事兒裏頭透着怪異啊!我得好好想想,可不能回個京卻讓老七給鑽了空子。”說完,又問了那小廝一句:“你說老七是不是看上那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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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趕緊擺手:“不能不能,又不是什麼天仙,怎的就誰都看得上她?”
“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不是不是!看得上,看得上!”
“你說老七看得上?”
“不是……”小廝要瘋了。就覺得他家英明神武的四皇子,在別的事兒上都挺明白的,怎麼的這幾年遇上了那鳳家三小姐後,整個兒人都變了呢?他到底該說看得上還是看不上啊?蒙圈啊!到底要怎樣啊?
這小廝急得是滿頭大汗,玄天奕卻又自顧地念叨起來:“那丫頭就是想不開,不過沒關係,早晚有一天,我要讓那丫頭知道這世上到底誰對她最好!”
就因爲想容留在了淳王府的事,玄天奕生了整整一天的悶氣。而就在這同一天,後宮裏因爲即將要到來的大年宮宴,妃嬪們又都湊到了存善宮裏,給元淑妃出了一個樓前餿主意——“娘娘,既然是大年宮宴,那就應該所有人都出來參加,這後宮裏除去打入冷宮者之外,誰都不能例外啊!”
“就是,咱們淑妃娘娘跟景慈宮的皇后都要伴君左右,怎麼還能有人搞特殊呢?”
元淑妃喝着茶水,問了句:“你們說的是……”
“自然是那月寒宮裏的雲妃啊!”女人們嘰嘰喳喳地開口,“那雲妃二十多年不露面,仗着的是皇上對她的寵愛和牽就,可她現在可沒有什麼恩寵在身了,皇上的心思早就已經轉移到淑妃娘娘這裏,就連那九皇子都跟着失了寵,她還裝個什麼勁兒?”
“可不!如今朝中人人皆知淑妃娘娘纔是皇上心尖尖兒上的人,八皇子是皇上最最疼愛的孩子,什麼雲妃,什麼九皇子,早就被皇上拋在腦後了。她現在這地位可沒什麼好擺譜的,娘娘只要一句話,大年的宮宴她就必須得乖乖地走出月寒宮來,乖乖地跟咱們一起參加宮宴,再沒有任何特例給她。”
“娘娘或者跟皇上提提,憑什麼讓她一個人住那麼好的月寒宮?應該把她遷到別的宮院去纔對!”
人們七嘴八舌地說着雲妃的不是,無外乎就是想讓元淑妃出頭,把雲妃從月寒宮裏給折騰出來。她們這些女人啊,這二十幾年可是受盡了雲妃的氣,每一個人都恨不能親手把雲妃給撕了。甚至她知道,這些人心裏肯定是在想着,如果沒有云妃在,天武帝絕不可能只有這九個兒子,說不定她們也能爲皇上生兒育女攀上妃位,到了這個年紀也能有兒子環在身邊,時時有個依靠。
元淑妃能理解這些人的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可是把雲妃弄出月寒宮嗎?她不敢!
雲妃的確要收拾,但卻不是現在,時機尚未成熟,天武帝在提起月寒宮時還會頭疼,那種疼讓她幾乎都不敢嘗試再去提起雲妃。她不知道一旦雲妃這兩個字被提起之後天武帝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畢竟那是一個印在他心裏二十多年的人,是真正他深愛着的人,一旦操之過急,一旦天武帝因此而崩潰,一切可就都白費了。
元淑妃以大度爲由,拒絕請雲妃出來參加宮宴這一事,並且搬出了天武帝來說事:“皇上現在身體也不大好,萬一看到雲妃再想起從前的事……得不嘗失。”
她本意是說別再把天武帝給氣着,可是聽在這些妃子們的耳中卻是讓她們以爲元淑妃的意思是說,怕天武帝一看到雲妃就舊情復燃。她們一想到的確有這種可能,於是一個個兒的都閉了嘴,再也不提這一岔兒了。雖說現在元淑妃霸佔着皇上她們也沾不着,但至少有了希望,至少元淑妃這頭是能巴結得上的,對方也說了明年開春就給她們機會。可一旦讓雲妃又復了勢,一切就會回覆到從前的樣子,那是地獄,她們再也不想回去……
打發走了這羣女人,元淑妃心裏也窩着火,帶着侍女月秀出去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月寒宮門前。
她望着這座宮院,呢喃自語道:“雲妃!且看着吧!本宮定要把你永遠困在這座月寒宮裏,直到死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