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嘴巴張了老半天才合上,“十五姨娘啊?你爹都有十四個小妾了?”
小女孩點點頭,但尋思了一會兒又搖搖頭,“不是,我爹有很多小妾,但能被稱爲姨娘的只有十四個。其它的那些也都住在家裏,但是我孃親說她們不叫姨娘,只是我爹養的花兒。”
白鶴染對這個比喻給予了高度的肯定,養的花兒,可不是麼,那些沒名沒份卻還願意深藏在這府裏的女人們,就是段天德養的花。想看的時候就去看一眼,不想看的時候就自己在那兒慢慢枯萎。連姨娘的名分都不給,是段天德他不想給,還是給不了?
白鶴染想,如果這個段天德是假的,那麼他應該是不敢輕易給真身納妾的。但真身一定也不會阻止他玩女人,因爲他也是有個人需要的。
所以這個假段天德他就養了一羣花兒在府裏,專門爲他服務。
她覺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於是又問那小孩子:“你爹養那羣花兒有多久了?”
小孩子又想了想,“你說的是東院兒的花還是西院兒的花?”
“呃,花兒還分東西院兒?你爹養了多少花啊?”
“很多花啊,東院兒也有,不過都是老花,養了許多年了。西院兒都是新花,近小半年纔開始養的。我孃親說了,不管東院西院,那些都是上不去檯面的東西,不用理。但是你不一樣,你是要成爲十五姨娘的,所以有威脅。”
白鶴染都聽樂了,“你孃親是如何看出我要成爲十五姨娘的?誰跟她說的?”
“沒人跟她說,她自己猜的。她說父親待你不一樣,比那些花兒好,就跟當初待她那般。”
“就跟當初待她那般?”白鶴染苦笑,“可是我管你爹爹叫伯父,我們差着輩份呢!”
“那又如何?我孃親還管爹爹叫表舅舅,不也差着輩份嗎?”
“這……”白鶴染很是意外,段天德也忒不像話了。她想了想,又道:“不會的,你看,你都這麼大了,你爹爹依然只納到第十四個姨娘,你孃親是最後一個。隔着這麼多年都沒有新姨娘入府,說明你爹他不會再納新姨娘的。最多也就是添幾朵花兒……哦對了,你爹有了西院兒的新花之後,東院兒那些老花兒他還會去看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深意,如果不去看,那就說明這個假段天德還算有品質,至少不會去碰真身的女人。可若是還去看,那可就是個大好的機會,她可以在這件事情上做做文章。
小女孩自然是不明白她什麼意思的,聽白鶴染問了,隨口就答:“去呀,自然是去看的。我孃親說了,爹爹是個念舊的人,就算有了新人,也不會完全忘了她們這些老人的。別說東院兒的花,就是十四位姨娘他也都會記得去看,昨兒晚上還是在大姨娘屋裏留宿的呢!”
白鶴染勾勾脣角,笑了起來。
自己不檢點,控制不住自己,那就別怪她背地裏下絆子了。
“既然是念舊的,你孃親就不用怕我成爲第幾任小妾,反正都不會影響她的地位的。不過你今兒到我這裏來,還兇巴巴地看着我,讓我很生氣。回去告訴你孃親,待我做了新姨娘,我一定讓老爺趕她出府。就算趕不走,我也是不會說她好話的。我這麼年輕,她應該有自知之明,她是鬥不過我的。”
小女孩哭着走了。
冬天雪很是生氣,“主子,那段天德太不要臉了,居然起了這樣的心思。要不咱們乾脆把他給劫持得了,一直挾持到京城,看誰敢把咱們怎麼樣。”
白鶴染搖頭,“他既敢做段天德的替身,便一定有過人之處,哪是那麼輕易說劫持就劫持得了的。何況,咱們都深入虎穴了,不撈幾只虎崽兒走,豈不是賠了?”
“虎崽?”冬天雪指指外頭走出去的小女孩,“那個啊?”
白鶴染扶額,“我就是個比喻,比喻,不是真要偷人家孩子,但是他偷他主子老婆就不對了。人家讓你當替身,但你也不能當得這麼徹底,沒聽說麼,大姨娘都給睡了,還有什麼是他幹不出來的?你說,如果咱們把段天德是假的這個消息告訴這些姨娘,她們會做何感想?是會幫着假的把這件事情隱瞞下去,還是會羣起而攻之?”
冬天雪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小姐您這些都是猜測,您沒有證據啊!沒有證據怎麼讓人家相信?而且這樣很容易暴露,要是讓段天德知道咱們要拆穿他的身份,那咱們可就危險了,所以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白鶴染點頭,“自然是要小心的。做壞事的首要前提,就是不暴露自己,否則一切就都沒有意義,還會把自己陷入危險又尷尬的境地。”她搓搓手,“好久都沒幹過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了,還是有些小緊張的。”
冬天雪噗嗤一笑,“可我怎麼覺得主子你這是興奮?能把段府給攪亂,是挺叫人興奮的。”
這日傍晚,十四姨娘來了,從一個小偏門兒進來的。據說這一路走的都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小路,別說是人,就是鳥都不會發現她。
白鶴染很不理解,“請問十四姨娘,這樣僻靜的小路,您是怎麼發現的?”
十四姨娘是個很有風韻的中年婦女,聽得白鶴染問了,便婉轉地哼了一聲,這才道出原由:“老爺每次有納新妾的想法,都會把相中的姑娘安排到這個院子裏。每回我都要費一番心思,這條路慢慢的就也摸索出來了。”
白鶴染都聽笑了,“那其它姨娘呢?她們會不會也總結出一條往這院子來的路?”
“其它人不會。”十四姨娘擺擺手,“她們入府早,都已經老了,早就不招老爺待見,所以有沒有新人入府於她們來說都沒什麼區別。但我不同,我可是老爺的寵妾,別說進來個姨娘,就是西院兒新來一朵花兒,我都得去給她摘摘枝兒。”她一邊說一邊看白鶴染,半晌,嘖嘖兩聲,“這也太小了,及笄了嗎?”
白鶴染笑着搖頭,“還沒呢,不過也快了。”
“嘖嘖,老爺的口味真是越來越叫人猜不透了,黃毛丫頭有什麼意思?我瞧着你這院子周圍可有不少人瞄着呢,老爺這是怕你跑了啊!你有多大本事,還能在段府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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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染想了一會兒,說:“我本事不大,但可能是段老爺比較重視我吧,所以對我監管得嚴了些。不過也不見得就有用,至少十四姨娘您過這邊來就沒人發現。”
“那是,我是誰呀!這座段府裏就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得了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我就是過來看看,是什麼樣的國色天香能值得老爺如此重視。這麼一看也不咋地,真想不明白老爺是怎麼個心思,怎麼就相中你了。”
“我也想不明白。”白鶴染重重地嘆了一聲,拉着十四姨娘往裏屋走了去,聲音也壓低了。“咱們說話還是小聲一些的好,我就怕隔牆有耳,如今段伯父對我管得可嚴了,可不像以前。所以咱們還是注意點兒,讓外頭的人聽了不好。”
“你以前也認得我家老爺?”十四姨娘歪着頭看她,“你叫他伯父,你們是什麼關係?”
“就是遠房親戚,出五福了,遠着呢!不過再遠也沾親啊,我叫他伯父,他叫我大侄女。”
“這倒沒什麼。”十四姨娘想了一會兒就釋然了,“我跟他也沾親,但沾的是外戚,沒有血緣的那種,所以他相中大侄女也屬正常。不過你這個年紀就不怎麼正常了,老爺以前不喜歡小的,不過近段時日倒是對小的情有獨鍾,西院兒弄進來好幾個小的了。”
“哦?這話怎麼說?”白鶴染問,“近段時日是指哪段時日?”
“差不多這半年多吧!恩,怎麼也得有九個月十個月的樣子。”十四姨娘有些煩躁,“真是越來越看不懂老爺了,對我也不像從前了,之前還去了老大的房裏,真不知道這是怎麼想的。到底是喜歡小的還是喜歡老的?要麼就是小的老的都喜歡,只有我這種不老不小的不招他待見?那也不對啊,他到我屋裏來的時候,對我也是不錯的。”
白鶴染“呀”了一聲,“原來伯父真的變了,我還以爲只有我感覺不對勁呢,十四姨娘您也感覺出來了?”她故作一驚一乍,像發現了天大的祕密一般。
十四姨娘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我感覺出來什麼了?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這次來就感覺伯父跟從前有了很大的變化,上一回見着他時他還不是這樣的。那時不但對我沒有絲毫興趣,也並不像姨娘您說的這樣喜歡小的,人也比現在看起來正派許多。哎呀,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覺很奇怪,就像現在這個段伯父是假的一樣,哪哪兒都跟從前不同。”
白鶴染的話引起了十四姨娘的警覺,哪哪兒都跟從前不同?
好像……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