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白鶴染:“這或許是海陣的作用。有史料載,千年前那場大嘯過後,那位奇人異士以海陣壓制了無岸海的肆虐,那海陣布成之後一連數年,無岸海都是一個湖泊的模樣。人們還以爲海沒有了,變成了湖泊,可是後來才發現,湖泊一天比一天大,匆匆數年,就又變成大海的模樣。不過海上面有着重重迷霧,不能出海,不能通航,卻也不再肆虐。”
白鶴染聽得嘖嘖稱奇,她沒聽夜溫言說過大海還會變成湖泊,或許夜溫言當年佈下海陣之後立即就走了,根本沒來得及看一眼後續是個什麼樣子。
也或許夜溫言知道會成什麼樣,不過沒當做一回事。畢竟玄脈與醫脈毒脈不同,他們所掌握的是高於時代的本領,是科學滲透不到的領域,所以許多旁人認爲玄之又玄的東西,在玄脈夜家人的眼裏,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究竟是什麼人修復了無岸海?這個時代也有類似於玄脈夜家的存在嗎?難不成夜溫言也步了她同鳳羽珩的後塵,穿越重生到了這個時代?
她突然涌起濃濃悲哀,如果真是那樣,那便是五大家族的劫數,就說明那個時代已經再容不下五大家族的存在,一個接一個地,要被剷除掉了。
“再往前走走看吧!”她扯了扯君慕凜的袖子,“我們再往前走走,如果可以,我很想到湖中心的涼亭去看看,只是不知道這片湖泊是真的湖泊,還是海陣作用之下而形成的障眼。”
君慕凜想了想,說:“應該是真的湖泊,不是障眼,因爲有史料記載過,千年之前的人因爲看到大海變成了湖泊,於是就在露出來的陸地上營建生活。偌大一片海域縮小之後,露出來的陸地很大很大,漸漸地,那裏就形成了小村、小鎮,甚至有了城池的規模。可惜,沒幾年光景,湖觀變幻,化湖爲海,許多村鎮都被淹沒了。”
“那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景象是真的,數年之後纔會重新變回無岸海。君慕凜,想想辦法,我想到那個亭子裏去看看。”
“好。”他點頭,拉起她的手,“抓住我,提起內力,我帶你躍過去。”
她依言而行,提起內力,很快地人就被提着躍了起來。幾縱之下,很快就到了湖心亭裏。
白鶴染不得不讚嘆:“你們的輕功真好,我也習古武會輕功,我也能從千歲萬歲殿那樣的高山上往下跳,但比起你跟四哥真是差了太多。至少青州城的城牆,和這個湖心亭,憑我的三腳貓輕功,是根本不敢嘗試的。”
他笑了起來,“跟其它女子相比,你這已經算很好了,還想怎麼着?至少你身邊那兩個丫鬟都打不過你,就是刀光劍影能勝,也是在你不使毒的情況下。”
她抿嘴笑了起來,也不謙虛,得意地說了聲:“那是。”然後就在亭子裏四處看了起來。
君慕凜沒覺得一只亭子有什麼好看的,倒是四周的景緻很值得欣賞。特別是與東秦遙遙相對的那一片大陸,因爲海面縮小的原因,那邊的大陸已經全部露了出來。他不知道爲何縮小的湖面要靠近東秦,而不是靠近對岸國家,也或許對岸其實並不有國家,一切都只是他們的想像?又或者一個湖泊之外還有另外的湖泊,東秦看到的是眼前這個,對岸國家海岸線處也有類似的這麼一個湖?
海水退後,露出的還不能叫做大陸,因爲都是淤泥,根本無法下腳,很容易被陷進去。他很想帶着兵馬或是一部分暗哨往前走一走,看看對岸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但是無岸海之大,就是露出來的這片淤泥地也夠他們走上一年,何況還要等泥沙乾涸。而湖泊是會不斷擴大的,興許沒等他們走到對岸,海水就已經覆蓋過來。
總之,探訪是不可能的,不管這裏有沒有無岸海,他們想跟對岸通聯都是一個夢想,
他坐回亭裏的長椅上,不再打量對岸,只一心看着他們家小姑娘在亭子裏四下張望。就見白鶴染一會兒摸摸這裏,一會兒又摸摸那裏,一會兒跳到上面去,一會兒又蹲到地上。
他實在想不明白,“染染,你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
白鶴染搖頭,“也不是找東西,只是在看這亭子。”
“亭子有什麼好看的?”他更不解,“只是一只亭子而已。”
“那它是怎麼出現的呢?”她蹲在地上偏頭問他,“你想想,海面縮小形成湖泊,這個不難理解。可是這海上突然出現了一只亭子,這是幹什麼?給新湖泊增加一道風景嗎?咱們估且認爲海陣還是那位或是其它的世外高人修復的,那你覺得能幹這麼大一件事的世外高人,會無聊到還給湖中心加個亭子做風景?幾年而已,幾年之後湖泊不再,又變成海,他加這麼個亭子有什麼用?喫飽了撐的啊?”
他有點懂了,“你的意思是,這亭子也是海陣的一部份?”
白鶴染點頭,“是有這樣的猜測。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在找一些痕跡,以此來證明我是認得這亭子的。如果我能確認這亭子就是我認得的那一只,那麼,我就知道修復海陣的人是誰。”她站起身來,情緒有些激動,有些緊張,有些期待,也有一些驕傲。
沒錯,她是認得這只亭子的,當她站在湖泊岸邊,遠遠地向這只亭子看過來時,腦子裏就有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夜溫言有一只亭子,夜家人管那種東西叫做法器,她們姐妹幾人曾親眼看到過夜溫言將那巴掌大的小亭子取出來,往半空一扔,亭子就在空中不斷變大,一直變到正常使用的那麼大時,方纔停下來,然後悄無聲息地落到地面上,成爲了她們五姐妹暫時歇腳的地方。
她記得當時鳳羽珩就感覺,說夜家的本事太大了,雖然近幾十年夜家已經很少展露自己的手段,但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傳說和史籍,依然會對夜家有所記載。
鳳羽珩從那時起就開始擔心五脈的存亡,特別是夜家這種,曾不止一次地提醒夜溫言要小心,夜溫言當時怎麼說的?哦對,她說的是:該來的總歸要來,躲也躲不掉。
是啊,躲也躲不掉,鳳家和白家如此,夜家慕家風家又會好到哪去?
如果現在這只亭子就是夜溫言那只,那麼她就可以斷定是夜溫言來了,將無岸海重新鎮壓,並且留了這只亭子在這裏,要麼是爲了配合陣柱發揮力量,要麼就是……
她突然興奮起來,因爲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這只亭子不是海陣的一部份,那就是夜溫言故意留下的,這是一個訊號,是在向這個時代宣告她夜溫言來了。同時也是在尋找,找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和鳳羽珩。夜溫言是在告訴她們,她來到這裏了,如果阿染阿珩你們也在,看到這只亭子就會認出我,咱們又在一起了,早晚有一天會再見面!
小姑娘突然掩面而泣,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君慕凜嚇壞了,趕緊湊上前,單膝跪地將人攬住,不停地問:“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爲何突然就哭了?染染,出了什麼事,你快同我說說,別讓我着急。”
小姑娘很痛快地擡起頭,臉上掛着淚,嘴角卻揚着笑,“沒出什麼事,我是高興的。來——”她站起身,還拉了他一把,“把你的匕首拿出來,在這亭柱上劃幾下試試。”
君慕凜嚇了一跳,“爲何要劃亭柱?這萬一要是海陣的一部份,劃壞了怎麼辦?”
“不會壞的,放心吧!要是能壞,這種東西就也組成不了海陣。我就是想再證明一下,這只亭子的確就是我見過的那一只。你試試看能不能劃得開,我認得的那只是任何兵器都不可能破壞的,是世上最堅固之物。”
君慕凜不信,他的匕首也是最鋒利的匕首,真正的削鐵如泥,會對付不了一只木頭亭子?
於是他將匕首取出,照着亭柱狠狠地劃了下去。
緊接着,白鶴染意料之內、君慕凜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亭柱完好無損!
君慕凜都看愣了,白鶴染卻咯咯地笑了起來,抹了把眼上的淚,走到亭中間的石桌前。
石桌四周圍着五把石椅,她告訴君慕凜:“剛纔我一直圍着亭子其它地方看,還讓你用匕首去試,但其實想要斷定這只亭子是不是我認得的那只,只需要看一處地方就行了。是我不敢直接就看那裏,我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不過現在時機成熟了,可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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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指着那五把石椅,“這五把椅子是有主的,是這亭子的主人親手寫上去的。你幫我看看,每把椅子的背後左上角都有一排小字,五把椅子五個名字,你幫我看看有沒有。”
君慕凜有點兒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了,明明已經斷定這就是認得的那寶亭子,卻又不敢自己去看椅子。這是怕失望,怕得而又失。他的傻姑娘,竟也會有這樣緊張的時候。
“我來。”他走到椅子前,俯身去找白鶴染說的那處位置,手到之處能感覺到明顯的凹痕,是有字印刻的痕跡。
再低頭仔細去瞧,三個娟秀的小字便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