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手指蘸血,捻了一下湊近鼻子尖兒,反覆幾次,這才告訴白蓁蓁:“這種毒沒有具體的名字,是好多種能致人滑胎的毒藥混合而成。應該是使毒之人並不懂藥理,只一心想要害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所以尋了許多種藥材統統都用了上。這是一種十分拙劣也十分惡毒的手段,不但孩子會落,就是對大人也十分危險。何況這個月份落胎本就容易一屍兩命,我實在想不明白那下毒之人跟這小白府有什麼深仇大恨,居然能做到這個份兒上。”
女醫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氣,她將銀針取了下來,又換了一套針,重新落了幾處針陣,同時道:“我先給夫人止血,再用針陣將毒素逼出,大人肯定能保住。但孩子太大了,就算已經胎死腹中,還是要引生下來,就跟生孩子一樣痛苦。且看夫人這個樣子,生這個死胎怕是九死一生,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
白興武都要瘋了,蹲在地上嗷嗷怪叫,不停地喊着:“是誰?是誰害我妻兒?是誰跟我小白府有深仇大恨?有本事衝着我來,對女人和孩子下手算什麼本事?算什麼本事?”
老夫人也跟着哭,一邊哭一邊哀求那女醫:“求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兒媳婦,孩子沒了就沒了吧,大人可一定得活着呀!求求你了!”說着就要下跪。
那女醫嚇得趕緊把老夫人給扶了起來,“您可千萬別這樣啊老夫人,我是今生閣的大夫,我們閣主是您的親孫女,您家裏的事就是今生閣的事,我使盡渾身解數也會保這位夫人平安的。老人家,您就放心吧,我一定盡力。”
白蓁蓁和白燕語也走過來扶着老夫人,紅氏則是忙着勸白興武,好歹給勸到旁邊一點坐着,別在牀榻前耽誤了大夫治病。
大葉氏不願意在這裏待着,早就主動出去陪白興言了,這會兒倆人正在外頭合計要不要趁機先離開。這老二府上出了這樣的事,老夫人怕是一時半會兒接不回去了,肯定要找藉口說留下來照顧談氏啊,那他們再多留也沒有什麼意義。
大不了以後每天早上就帶着全府人過來小白府,向老太太晨昏定省,多來幾趟估計老太太就受不住了,小白府也嫌煩了,到時候人自然就得跟回國公府。
兩人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也是個好招數,只是如果這時候走,會不會被小白府認爲他們是逃走的?本來大葉氏就有嫌疑,再逃走的話,就更說不清了。
大葉氏對此十分氣憤,壓低了聲音道:“老爺,我真的犯不上幹這麼一出。她有沒有孩子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喫飽了撐的害她的孩子?再說,咱們有咱們的大事要做,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可不能節外生枝,這些道理我是懂的呀!”
白興言點點頭,“我知道,我也都明白,我更是相信你。可今兒這事真是怪了,這小白府一向都平平靜靜的,怎麼突然鬧起這麼一出?這到底是什麼人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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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行就報官吧!”大葉氏也是鬧心,“咱們家自己的事還一攤子擱在那兒,哪有心思陪他們小白府鬧。不行就報官,讓官府好好查,查到誰算誰,咱可不能一直跟他們折騰着。”
白興言想了想,覺得這事兒想辦好也只能是報官,於是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只等屋裏女醫出來,他就要跟白興武打個招呼,先把官報了再說。
屋子裏,女醫已經開始施針引產,談氏的毒是解了,但身子還是虛弱,很難承受生產的痛苦。好在有針陣輔助,死胎開始下墜,到是不用她使太多力氣。
老太太也不哭喊了,白興武也暫時放下了失去兒子的悲痛,一羣人都伸着脖子仔細去瞧談氏,一個個也在心裏爲談氏鼓勁兒。
林氏站得遠了些,挨着窗口,時不時地順着窗縫往外頭瞅,看白興言和大葉氏在那兒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着什麼,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
她如今也是受冷落那一夥的了,儘管每次見着白興言的面都下意識地施展妹功,可興許是這些年白興言看她的妹功看多了,已經產生了免疫,無論她怎麼施,人家都不爲所動。
她現在也放棄了,也懶得再對那個男人上心了,白燕語說得對,女人真不一定非得靠着男人過活,沒有男人來鬧騰,日子過得還能更消停。
她以前巴結白興言,就是爲了給自己的女兒爭個好前程。可現在白燕語跟着白鶴染,前程什麼的自然是有白鶴染給做主,也用不着她這個姨娘費力氣了。所以她倒也樂得自在,每日跟紅氏扯扯閒話,或是在花園子裏擺弄擺弄花草,有時乾脆到天賜鎮上去住兩天。
仔細一琢磨,這日子過得,可真是比從前一門心思巴結男人時好多了。
林氏一邊想着,嘴角一邊揚了起來,就覺得自家女兒挺有出息的,以後跟着白鶴染好好處姐妹情,沒準兒也能撈個皇子嫁一嫁。哪怕不是正妃呢,側妃也是好姻緣呀!
正想着這些事,眉目一轉,忽然就看到屋裏有一個人好生奇怪,不但沒有湊上前去關心談氏,反而還在悄悄的往後退,這會兒工夫都快退到門口了。
她不理解,這是要幹什麼?要出去嗎?可是爲什麼要出去?正遭着罪的人是她的母親呀!你白千嬌爲什麼在這種時候反而要離開這裏?
沒錯,退到門口的人就是白千嬌,此時的白千嬌整個人都在打哆嗦,是那種因爲恐懼而起的哆嗦,以至於她想伸手去拉門,但因爲哆嗦得太厲害,拉了幾次都沒拉動。
林氏想,這孩子可能是嚇着了,於是趕緊走過去將人扶住,口中還勸着:“沒事沒事,不怕,有今生閣的女醫在,你娘一定會挺過去這一關的。只是可惜了她肚子裏的孩子,這個月份了,即便是早產也有機會成活了,沒想到卻遇着了這種事。那下毒的人真是該天殺的,逮到了可不能輕饒,必須千刀萬剮方能解恨!”
白千嬌抖得更厲害了,她想跑出去,可是林氏緊緊拽着她不讓她跑,還跟她說:“外頭全是國公府的人,你別跟他們說話,容易氣着。乖,我帶你去看看你孃親,咱們給她加把勁兒,不管死胎活胎,生下來就好了,生下來人就能活了。”
“還能是活胎嗎?”白千嬌突然問了這麼一句,“那胎還能活着?”
林氏不解,“不能活啊?你爲何在意這個?我就是打個比方,就是那麼一說。”
白千嬌鬆了口氣,“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恩?”林氏沒聽明白,“堂小姐,你說什麼?什麼死了就好?誰?”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林姨娘聽差了。”白千嬌矢口否認,好在人已經朝着談氏走了走,只是林氏看着白千嬌的背影,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奇怪。這堂小姐怎麼瞅着還有那麼點兒大仇得報的感覺呢?這感覺不對勁啊,跟別人不一樣啊?
終於,死胎引出來了。談氏在孩子落地的那一刻昏了過去,女醫趕緊把一枚藥丸塞入她口中,又在下腹處落了幾針,血崩終於止住了。
引產出來的胎兒是個成了形的男胎,女醫說要是能再懷一個月就可以成活,白興武聽了之後嚎啕大哭,老太太也哭得幾乎暈倒。
林氏告訴白燕語和白蓁蓁不要去看那死胎,說她們未出閣的大姑娘瞧了不好。
白千嬌卻死盯着那個胎兒,目光都不移一下,甚至她還伸出手去往那個孩子身上戳了戳,嚇得紅氏一驚一驚的,趕緊拉了白千嬌一把,小聲勸道:“救不活了,別難過。”
白千嬌點點頭,面上卻不見難過的模樣,只是站在那裏發愣,身子還在輕微地顫抖。
人們只以爲她是嚇傻了,誰也沒多想,到是那個之前被懷疑的端茶丫鬟,多往白千嬌那處看了兩眼,然後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哭歸哭,後面的事還得料理,眼瞅着白興武已經沒有精神幹正事兒,紅氏和林氏也光顧着老夫人了,白蓁蓁和白燕語不得不把這個擔子給挑起來。
白蓁蓁問女醫:“我二嬸有沒有事?多久能醒過來?”
女醫說:“我一會兒把針拔了,很快就會醒,人沒事,就是以後再想要孩子,基本是沒希望了。小姐還是先安排下人把夫人的衣裳給換一換吧!牀上的被褥也都得換新的。至於這孩子,這就要看白家怎麼處理了,一般來說夭折的嬰兒都不能入祖墳,引產的死胎就更不能入了。但至少一副小棺還是該準備的,小姐還是趕緊着人去買,然後把孩子裝棺後送到城外埋了。這些事最好在夫人醒來之前辦好,省得夫人看到這孩子還要再傷心,對身子不好。”
白蓁蓁點頭,那孩子已經被下人找了塊白布給包了起來,她趕緊讓丫鬟去通知小白府的管家,立即到棺材鋪去買小棺,買現成的,儘量往好了買,不要考慮銀子。如果小棺實在買不到,就買大棺,反正有什麼買什麼,要快。
一個小丫鬟立即跑了出去,找管家辦差去了。
白燕語想了想,走到了白千嬌面前,還不等她說話,就見白千嬌驚恐地瞪大雙眼,“你要幹什麼?不要過來!你給我站住!”
人們被她吼得一愣,皆不明白這白千嬌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