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嬪求饒,這是白鶴染意料之中的事,她甚至也想到了老夫人有可能會心軟。
但是她萬沒想到,在康嬪求饒的話出口之後,最先有反應的,卻是君長寧。
只見君長寧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康嬪面前,低下頭,一臉鄙夷地看她,半晌,冷冰冰地道:“你也好意思求原諒?毒婦,你也好意思求外祖母原諒?你這種人哪裏還值得原諒,把你打入冷宮都是輕的。你就該被送到罪奴司去,同樣的毒藥給你自己也嘗一嘗,讓你體會一下我的痛苦!白明珠,你不值得原諒,你該死!你該死!”
君長寧瘋了一下叫罵着,甚至還要去搶剩下的點心,要往康嬪的嘴裏塞。
康嬪一邊躲着一邊喊:“長寧,不要這樣,你快把點心放下。解藥只有一顆,千萬不要再沾上那個毒了!長寧,快放下,我是你的母親啊!”
君長寧都聽笑了,“母親?母親算個什麼東西啊?外祖母也是你的母親啊,你不是該毒一樣毒,該冷落一樣冷落?白明珠,你知足吧,你只是被打入冷宮,還不用死。早晚有一天我會回來,以寒甘王妃的身份,讓你跪在我面前,給我磕頭,叫我主子!”
談氏被白興武扶着站在一邊圍觀,聽到這話不由得冷笑出聲,“還真是一報還一報。”
康嬪幾近崩潰,也顧不得管君長寧了,只又跪到了地上,一步一步向老夫人爬了去。
“母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母親您就原諒我吧!您跟他們說說,不要把我關到冷宮裏,我不想進冷宮,那裏見不到陽光,那裏到處都是老鼠和蟑螂。那裏還有很多瘋女人,有本朝的,也有前朝的,她們比老鼠還可怕,我會被她們喫掉的。母親,救救我吧!”
白蓁蓁生怕老夫人真的原諒了白明珠,急得直跺腳,一個勁兒地提醒老夫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祖母三思,染姐姐就要去青州府了,下次再遇着這樣的事情,可就沒有神醫如此及時地施救了。”
君長寧也跟着喊:“對,不能饒過她,不然下一次指不定她還要毒死誰!”
“你給我閉嘴!本宮剛剛就不該救你!”白明珠都快瘋了,“君長寧,要不是爲了你,本宮何苦加害自己的母親?偏偏你這沒良心的東西還不領情,壞我好事還要落井下石!”
君長寧聽着更來氣了,但也顧不上跟白明珠對質,只是衝着老夫人道:“祖母,你都聽到了,她根本就沒有悔改之意,她只是怪我壞她的好事。祖母,您可不能原諒她,您可千萬不能心軟,否則我們早晚有一天都得死在她手裏啊!”
屋子裏一團亂,白明珠在求情,君長寧在拆臺。
白鶴染坐到老夫人跟前,握住她的手輕輕地說:“祖母,到了您這個年紀,心裏想的事情就該少一些。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自己活成什麼樣是他們自己的事,是好是壞都是他們的業報。您已經把他們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是最大的恩惠,之後便無需再施恩於他們了。祖母,有些事情有些人,該放手就放手,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去承受。”
老夫人看向白鶴染,半晌,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了,是好是壞都是他們自己的因果。”
她說着,看向了白明珠,“你是嫁出去的女兒,白家不能爲你做主,你就是想求情也該回宮去跟皇上求,老身護得了你前半生,卻保不下你後半生。明珠,咱們之間的母女緣份也就到這兒了,至於你的女兒……”她說着,看了看君長寧,終究還是沒狠得下心。“我便把與你的母女情份送給這孩子,也算是全了我做母親的一份心意。”
老夫人抹了把眼淚,“阿染,祖母再求你一次……”
白鶴染點頭,“祖母莫要再說了,阿染明白。”
終於,白明珠被帶走了,默語跟着回去的,君靈犀和君長寧也跟着一起回宮。
白興言見人都走了,自己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乾脆叫着紅氏跟他一起走。
紅氏沒同意,說要陪陪老夫人,白興言只好自己回家。只是他忽略了,打從老夫人醒來,到他離開,他都沒跟他娘說上一句話。
那白明珠臨走時還在撕心裂肺地叫喊,還在詛咒,說如果白鶴染失信不幫君長寧,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她,一定會化爲厲鬼回來找白鶴染尋仇。
白鶴染卻並不在意這些,雖然答應了老夫人,但那也是在君長寧懂事聽話的基礎上。如果那君長寧依然改不了張口就罵見面就打的性子,她就沒那個義務上趕子去幫一個討厭她的人。相信老夫人也能理解,畢竟一個人一直在罵你娘,你卻還要幫助她,那是腦子有病。
更何況,她會怕白明珠變成厲鬼回來報仇嗎?真逗,她自己就是個附身在別人身上的後世之魂,鬼於她來說又有何懼?到時候誰不放過誰,還不一定呢!
這一折騰就是一大天,終於安靜下來之後,都已經是傍晚時分。
經過這一樁事,老夫人的心更寒了,晚膳也沒用,只由紅氏陪着回了房,然後讓李嬤嬤端了一碗清粥到房裏,喝過之後就早早歇下。但她還是讓紅氏給白鶴染帶了話,讓她離京之前再來一趟,祖孫倆得好好嘮嘮嗑。
白鶴染推不掉二叔二嬸的盛情,只好留下來用晚膳。她讓默語把給江越的藥送到尊王府去,也將自己要離京的消息帶給江越,並囑咐江越不要擔心,她會讓今生閣的大夫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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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白興武悄悄問白鶴染:“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兒過了?你祖母真的對明珠挺上心的,這萬一經不住這個打擊可如何是好?”
白鶴染嘆了一聲,同他講道理:“早晚都要走出這一步的,這麼多年下來,祖母其實心裏早就明白那個女兒同她沒什麼感情了。如果是在姑母剛出嫁時咱們就這麼幹,祖母肯定受不了,但現在這種時候,傷害已經降到了最低。更何況,她白明珠都使出了那樣的手段,我們還能怎麼替她瞞?那點心除了白明珠就是我接觸過,能瞞得住嗎?二叔覺得,如果這個事我擔下來,老夫人心裏會好受?”
白興武搖頭,“如果是你乾的,你祖母會比現在更難過。”
“這就是了。我們的所作所爲別無選擇,更何況蓁蓁說得對,我就要離開上都城了,這也是我沒有耐心再跟姑母周旋的原因。一旦我離開了上都城,她安份還好,萬一不安份,萬一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二叔,我不知道祖母還能不能挺過一劫又一劫,我必須得在我走之前,將我在意的人被害的可能,降到最低點。”
白興武沉默了,臉色不太好看,談氏不滿地問了句:“怎麼着,心裏難受了?”
白興武哼了一聲,“換了你,你心裏會好受?我不知道別人家是怎麼過的,但咱們家這些個事兒真是說出去都丟人。以前我只覺得白老大那人手黑,沒想到明珠比他手更黑。白老大不管怎麼說,還沒黑到對親孃動手的程度,明珠卻能做出這樣的事,真是白瞎了老太太十月懷胎生下她,還小心翼翼把她給養大。什麼玩意?狼心狗肺。”
談氏都聽笑了,“你跟老太太一樣,心裏比誰都明白,但就還是要揣着明白裝糊塗。白明珠跟他大哥那就是穿一條褲子的,爲了利益什麼事兒不敢幹?再說,你怎麼就知道白老大沒對老太太下過手?”談氏說到這裏,重重地哼了一聲,但也沒多說。
不過白鶴染還是看出來了,一定是老太太平時跟談氏嘮嗑嘮得多了,偶爾透露出來一些事情,讓談氏對白興言更加不滿。
白興武猛地一拍桌子,“老大他要敢幹這種事,老子砍了他!”
談氏又揶揄他幾句,白蓁蓁跟紅氏爲了緩解氣氛還跟着起鬨,最後弄得白興武被媳婦和侄女一起數落,說他是大老粗,弄得他很不開心,一頓晚飯喫得也不是很痛快。
倒是白千嬌一直沒說話,只悶頭喫飯,喫完了也沒走,就在桌上坐着,時不時往白鶴染這邊看上兩眼。但都是偷偷的,一旦白鶴染的目光跟她有接觸,她就會馬上收回去。
晚膳過後,白鶴染給談氏把了脈,胎兒一切都好,便囑咐她按時休息就行,平日裏也要多走動。白興武覺得今兒一天下來戾氣有些重,又是打架又是罵人的,對孩子不好。於是扶着談氏早早就去休息了,臨走還提醒白鶴染別忘了去青州之前再來一趟。
白鶴染一行人走時,是白千嬌出來送的,白鶴染見她似乎有話要說,便讓紅氏和白蓁蓁先上了馬車,自己則慢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問白千嬌:“你是不是有話要同我說?”
白千嬌有些猶豫,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問了句:“我就是想問問,我娘肚子裏懷着的,真的是個男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