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走看來,六皇子接近他家主子就是沒懷什麼正經心思,他家主子現在長大了,身段也比小時候標誌了,本事更是一年更勝過一年。六皇子一定是看中了他家主子,這纔想盡一切辦法來接近。真是的,這丫頭已經有主了,這些人還巴巴地掂記個什麼勁兒?
鳳羽珩當然不知道暗衛那廝在想些什麼,她這兩日都沒怎麼見到玄天風,只知道對方在張羅着學堂的事,總是很忙碌,來去匆匆。不過聽說學堂那邊建設得非常快,那些想要來求學的學子及其家人爲了討好濟安郡,主動幫着出錢出力,讓學堂建設的進度提高了不少。
她這陣子藉着六皇子之名爲濟安郡做了不少事,雖然人家沒說什麼,但她總覺得不太好意思,於是猶豫着怎麼開這個口,是只單純地表示感謝,還是談談這個收益分割的事?
見她一臉糾結,玄天風像是已經能夠猜到她正在想着什麼,不由得笑了一下,道:“你不用想那麼多,我來到濟安郡並不是圖利,事實上,我這二十幾年的人生裏,從未有一天是求過利的。如果真是要算起得失,我到是得給你一些補償,因爲你收留了我,讓我能夠在濟安郡內生活,連住的地方都不用自己出銀子再建,是我佔了濟安郡的便宜呢!”
“六哥這說的是哪裏話!”她心裏好起來,不分銀子啊!那就好,“不過一個住的地方而已,我也是覺得這府裏實在太空落了,你住進來也添些人氣。本還想着你要是想單獨立個府,郡內還有不少藤家以前留下來的宅院,都十分氣派,我都留着的,六哥可以隨便挑。”
玄天風搖頭,“不必,我沒有自立門戶的念頭,就在這郡主府尋個小院住就是最好。更何況——”他有些尷尬地說:“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如今也沒那些銀子再去支撐一個府邸,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大順的皇子中,我是最窮的。京中的賢王府要是沒有父皇和大皇兄幫襯着,也支撐不了那樣的門面。我不會賺錢,手裏但凡有些銀子就想着去買書,再不就是招攬文人異士編書,一來二去的,府中帳房早就被掏得一乾二淨。”
鳳羽珩愣了愣,雖然也聽忘川黃泉分析過六皇子肯定不如其它皇子那樣有錢,卻也沒想到像他說得這般寒酸。她不太敢相信,但又覺得六皇子不像是說謊的人,就這麼愣了一會兒,突然扔出一句:“要不……我給你些銀子吧!我……我還是很有些底子的。”
玄天風失笑,“你的是你的,我怎麼能伸手去接你的銀子,以後學堂裏按時發工錢給我就好了。”他端起茶碗,從容地喝起茶來。
鳳羽珩趕緊點頭,心裏想着,不但要給工錢,還得多給些。那學堂乾脆就掛着玄天風的名下吧,她不差一個學堂的收益。不過最好還是得派個得力的帳房幫他管着帳,不然這位皇子殿下又要把銀子都花在一些看不見摸不着的地方了。書生到底是書生,想法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憑心說,鳳羽珩對玄天風的任象還是十分不錯的,因爲她甚少碰見這樣的人,人與人之間多半摻雜了太多的算計和利用,玄天風是個特例,跟玄天華一樣,能讓她看到皇族中一絲乾淨的成份。
“想來你也在濟安郡住不上多久吧?”玄天風給她算着日子,“最多兩個月,你怕是要動身往南界去了。”
“是啊!我走了之後,這濟安郡還要六哥幫着多費心。”她說得是心裏話,濟安郡交給誰都不能讓她放心,又或者說,交給誰都鎮不住這裏。雖然現在看起來形勢一片大好,可這些商戶百姓畢竟她接手沒有多長時間,萬一她走了之後又有人升起異心,沒個鎮得住場子的人可怎麼辦?所以說,這個活計六皇子最合適,誰能那麼不開眼跟着一個皇子頂風上?她誠心誠意地跟玄天風說:“六哥,你能留在濟安郡於我來說是最好,我往南邊去不是一月兩月能回得來的,郡裏若是沒有你在,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對此,玄天風到是很自然地就應承下來,他說:“你放心,我再不濟也是個皇子,更何況不是還有玉州知州呢?總不至於讓這塊地方亂了套去。到是你,南界兇險,戰場上之上刀槍無眼,千萬保重自己。”
鳳羽珩點頭,“六哥放心,我不是第一次上戰場,心裏還是有數的。”
玄天風也知這個弟妹本事大,便也不再多說,只是感嘆道:“我對京中事情甚少打聽,只是少時就聽說鳳家的二小姐跟冥兒訂了婚約。那小子從小到大都不是很聽話,從前定安王府的女兒看上他,他還放火燒了人家的宅子。卻沒想到,你們二人如此投緣。”
說起這個,鳳羽珩心情就好了起來,乾脆讓忘川黃泉去把茶水換了酒水,趁着今晚月色好,邀六皇子舉杯共飲。
玄天冥沒有拒絕,三杯酒下肚,就聽鳳羽珩講起她跟玄天冥在西北大山裏的初遇,聽到鳳羽珩誇張地說:“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簡直要被他那張臉給驚呆啦!從來沒見過那麼帥的人,眉心還有一朵紫蓮!六哥你說,人怎麼可能會在眉心長出紫蓮來?我當時差點兒以爲他是什麼妖孽變的!不過哪有妖孽傷成那樣,我看不過去,出手醫治了他。”
她一句一句地講着二人相遇的最初,然後又講到她用玄天冥給的二十兩銀子帶着孃親和弟弟還有一個婆子從西平村一路逃回京城,鳳家人有多壞,有多苛待。講着講着,從前的種種也在她的腦子裏回演了一遍,卻已再沒了當初那股仇恨,反到是對那時形形色色鳳府中人有些懷念,包括鳳沉魚那張臉。
“我真是從來沒見過長得那麼好看的女子。”事到如今,她也肯給鳳沉魚一個相對公正的評價了。後世明星美人雖多,卻多半都是手術檯上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拋去鳳沉魚的心腸好壞不講,她那張臉真的稱得上是傾世容顏。“其實鳳府如果不那麼坑,我也不至於跟他們鬧得那麼僵,畢竟是親人。可惜啊,世上之事總是沒有那麼完美。罷了罷了,至少玄天冥還靠譜,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回報。”她笑嘻嘻地回憶往事,不知不覺竟是給玄天風講了好多關於從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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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又說起南界的戰事,她告訴玄天風:“我來到濟安郡,就是爲了更方便到南界去,所有的銀子都爲了支援玄天冥的大軍,六哥你知道,糧草一旦落入八皇子的手中,玄天冥那頭的軍需肯定是供應不及的。將士喫不飽,這仗就沒法打,所以我得在後面接應着,萬不能讓他孤立無援,我與他是一體的。”
她說話時下巴微微上揚,一臉的青春朝氣。玄天風就覺得自己正在跟一個奇女子對話,而他原本對於鳳羽珩所懷有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這一刻起也有了實質性的變化,又或者說,是真正地把那種感情展露了出來,讓他自己看得清楚認得清楚,讓他明白,他對這女子的感情並非自己原本想像的地一種,而應該是……深深的敬佩!
濟安郡的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着,六皇子玄天風親自監工的學堂也在十三日後落成,正式掛匾開始招收學子。掛匾當日,鳳羽珩帶着想容也去看熱鬧,到是又引得那些個遠道而來的學子及其家人好一陣激動。
想容看着郡裏一片繁榮,人們都各有各的事做,心思也活份起來,她也不想做個閒人,只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纔好,這一着急,人就顯得十分焦慮。
鳳羽珩到是對她也有一些打算,她跟想容說:“不如你就在濟安郡也開個繡品鋪子吧!對這門生意你也算是熟門熟路,左右郡裏空鋪子還有不少,咱們挑一間位置好的張羅起來。我這裏還有不少新鮮的繡品樣子,有很多都是當初我那波斯師父給的,畫的是外海的風貌,繡出來是非常新鮮的,一定很惹人喜歡。你在這裏把鋪子經營好,今後安姨娘也算是有了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知道你們並不喜歡留在京城,濟安郡到是個很好的歸宿,安姨娘雖說是鳳瑾元的妾,這個身份到也不是不能除,你們在濟安郡有了個正經的家,我這個做姐姐的也算是放了心。”
鳳羽珩爲這個妹妹打算得很好,至於安氏妾的身份,其實好辦,她從不認爲鳳瑾元在幹出到南界幫着傅雅這件事之後還能好好活着,鳳瑾元一死,安氏自然自由。
做人總得知道感恩,她始終記得姚氏曾說過,當初離京時,安氏抓着子睿的衣領子,往裏頭扔了一把碎銀子之事。想來沒有那些銀子,她們在到了西平村之初,就已經活不下去了。
想容沒想到二姐姐已經把她的生活安排得這麼好,甚至連安氏也考慮在內了,這讓她十分感動。小丫頭本就靦腆,這一感動到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吱吱唔唔地,眼淚在眼圈兒裏含着。到是鳳羽珩又道:“我在這座郡主府旁邊給你留了宅子,從郡主府的大門走到那處不過二十步的距離,很近,等安姨娘來了就把那邊收拾出來,算是你們在濟安郡的家。你不必謝我,這麼多年我們過得那般日子誰都受夠了,我只是希望能有些家人在身邊,能有個家的樣子,能得到些與家字相關的溫暖,能把從前失去的,一點點的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