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要去封地一事如今在京都已經不算是什麼祕密,話早就透過百草堂傳了出去,如今京城中就算是平民百姓在無事的時候也會哀嘆幾聲,可惜這麼好的郡主居然要被趕出京城,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對於想容的決定,安氏到也並不意外,可她還是搖了頭,對想容說:“我不同意。”
想容不解,“爲何?”
安氏告訴她:“你是我的女兒,雖說我只是個妾,但我並不希望我的女兒去嫁高門大戶幫着家裏攀關係,我只想讓你平平淡淡的,將來能找個老實人踏踏實實地生活就好。你二姐姐所要走的路註定不平凡,想容,那不是咱們能跟得上腳的。”
“爲何一定要這樣想呢?”想容皺起眉問安氏:“爲何二姐姐不平凡我們就跟不上?跑快一點還是可以的,我現在就想跟着她一起走,幫着她做她想做的事。娘,我不是想要攀高門大戶,我只是想要像二姐姐一樣,生活得那麼自在。”
安氏搖搖頭,“自在?你覺得她很自在嗎?她的身邊充滿了算計,每一步都是坎坷,看似瀟灑從容,但你要知道,背後要經過多大的努力,才能讓表面看起來如此簡單?想容,你是我的女兒,孃親總不會害你。”
想容看着安氏,又想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她說:“孃親,你是不是捨不得我走?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二姐姐不會不要我們的。”小丫頭眼睛一亮,拉着安氏的手搖個不停,“我打聽過,二姐姐的那塊封地在東南邊,氣候比京都要好,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回暖,咱們過去那邊都能見到綠葉兒了。孃親,一起去吧!”
她滿帶着希望,總想着安氏能夠答應一起走,這座京城給她留下了太多太多不好的回憶,就那一座鳳府,都已經成了她心底逃不脫的牢籠。想容覺得,自己再在這裏待下去,早晚有一天會瘋掉的。
看着女兒期待的目光,安氏也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可卻很快就冷了下來,她苦笑着說:“我能往哪裏走?我是鳳瑾元的妾,身契都還在鳳家人手裏握着,還不如個奴才。”
大順朝對小妾的制度是極其苛刻的,應該是當初制定律法那位對小妾這種存在十分鄙視,所以便在律法中規定,小妾與奴籍一樣存在身契,一旦做了誰的小妾,那就相當於把身契交到了那個人或是那個家族的手上,是死是活全由人家做主,不存在和離,不存在被休,一旦失了寵,除了等死,自己沒有一點出路。
想容從前還小,想不到這些,但也不是沒有聽說過。眼下聽到安氏提起身契一事,卻也是有些憂心。再想想,乾脆一跺腳道:“我去找四殿下,不過是一紙契約,他總會有辦法。”
說着就要往外跑,卻被安氏一把給拉了住:“找誰都沒有用。”她撫了撫自家閨女細軟的發,無奈地說:“鳳瑾元都跑了,身契那種東西他肯定是帶着,就是不帶着,也指不定藏到了什麼地方,找到四殿下又有什麼用呢?”她拉着想容坐下,這才又道:“說到四殿下,我到是有個事情想要問你。”
想容不知是何事,眨着眼睛問道:“孃親您說。”
安氏擺擺手,退了屋裏的丫頭,見房門關起,這纔開了口:“四殿下待你如何,這些年孃親可都是看在眼裏的,卻不知你個什麼想法,也沒敢問。說實在的,我還是那句話,並不希望你攀上高門大戶,更不希望你跟皇家之人有什麼牽扯。或許嫁入那樣的門弟看起來風光惹人羨慕,可背後的心酸也就只有自己知道,說都沒處去說,只能打掉牙齒和着血往肚子裏咽。孩子,你若是聽孃的話,就彆着急,你纔不過將將十三歲,還有的是好日子,咱們慢慢挑,總能遇到合適的。”
安氏一番話到是把個想容給說糊塗了,她隨口就問:“我對四殿下能有什麼想法?”話是這麼說,可心裏還是突地揪了一下,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之間往她的心上握了一把,那麼難受。想容皺皺眉,對於此事的態度就不像剛剛那樣從容了,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堅持着自己的立場,告訴安氏:“我跟四殿下不過是師徒關係,是皇上下的旨意讓我教他繡花,僅此而已,孃親切莫亂想。”
“是我亂想嗎?”安氏無奈地搖頭,“那就當我是亂想好了,可沒有四殿下,還有個七殿下,對於那個人,你又如何說?”
想容心裏糾結,明明是她想要跟着二姐姐去封地,怎的扯着扯着就扯到了七殿下這裏?孃親也是的,明知道這個人是她心裏邁不過去的一道坎,她好不容易強迫着自己不去想了,卻又被這樣提起,避之不及。
她不知該怎麼說,卻又不能什麼也不說,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只得一句:“那個人,我想不着。”眼圈兒瞬間眨了紅,她倔強地仰起頭,把眼淚生生地禁錮在眼眶中,強迫着不讓它們流下來。終於風乾,這才擠了個笑臉,“孃親,咱們還是說說我想跟着二姐姐去封地的事吧!要不您就當疼我,放我跟着去郊遊一圈?我只去見識見識,過不多久……就回來。”
最後一句明顯說得不甘心,可想容是個孝順的孩子,如果安氏要求她去看看就回來,她就一定會回來。可安氏卻笑着搖了頭,告訴她:“去吧!做孃親的還能不瞭解自己的孩子?我早知留不住你,卻又希望你能在身邊陪着我,可我也同樣知道你過得不快樂。就是這麼矛盾着!從前的鳳家像個牢籠,現在鳳家沒了,你小小年紀總不該一直生活在那個落破門弟的陰影之下。我也希望你能走出去,逃離這裏,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只是想容,你得記得,不管走到哪裏,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心,不能被外界任何事物所迷惑。爲娘這樣說,你懂嗎?”
想容的眼淚嘩地一下就掉了下來,一把抱住安氏哇哇地哭,一邊哭一邊說:“孃親,我總是不甘心就這樣生活,我想跟着二姐姐,你知道的,我從小就願意跟在她身後,不管她走到哪裏,只要能看着她,就覺得生活充滿希望。我知道她做的事都緊地的,所以我想要像她一樣,想要跟着她一起做那些對的、有意義的事情。等到有一天我長大,有能力了,我才能保護你。孃親你知道嗎?我總是害怕鳳瑾元會再回來,會再把我們收回鳳府,關在一個小小的院落。每天要看他的臉色,要看粉黛的臉色存活,孃親,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你一定要等着我,總有那麼一天我會回來,回到你的身邊,到時候讓你看看,你的想容也可以爲你避一方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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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哭泣說到堅定,安氏看着這個小小的孩子一臉倔強,面上終是又露了慈愛的笑來。
想容就這樣告別了安氏,帶着隨身的兩個包袱,帶着丫鬟山茶一起去了郡主府,開門的那一刻,鳳羽珩像是早知她會來,笑着將人拉入府中,然後告訴她:“我們正月十四就要離京,就只剩下一天工夫,你來得正好,幫着姐姐準備準備。”
想容錯愕,鳳羽珩卻說:“不用想太多,既然決定了,那就跟着我一起,總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一直到被拉進三進的院中,想容這才說得上一句話,她問鳳羽珩:“二姐姐怎麼知道我的打算?”
鳳羽珩笑道:“我又不傻,看你這一身行頭就能猜到了。”一句話,說得小丫頭笑開了花。她就知道,她的二姐姐是不會扔下她的,從小到大,她纔是她真正的避風港灣。
正月十四就要離京,此時的姚府也在許氏的帶領下緊着爲鳳羽珩準備出行的必備之物,光是連給她準備的衣物就裝了三大箱子,看得姚顯直咧嘴,心說哪裏用得着這麼些衣裳,也太誇張了些。
但女人們的心思到底是更細緻些,許氏知鳳羽珩短期內是回不來的,這三箱子衣物可是一年四季都有得穿,包括鞋襪,備得十分齊全。
秦氏去搜刮庫房,把一些她覺得鳳羽珩到那頭能用得上的物件兒也都給裝了箱,什麼花瓶擺件兒茶壺茶碗的,凡是她瞅着好看的都給裝了上,差點兒就搬空了半座庫房。最後張羅出來十一口大箱子,可是把她兒子姚軒給嚇壞了,好一通說勸,才讓秦氏刪減了一些。可即便這樣,還是有五口箱子是她覺得必須要帶的。
苗氏做點心好喫,就一頭扎進廚房一半天兒都沒出來,等許氏進廚房去看時,發現苗氏做的點心都快能開點心鋪子了。不過她高興啊,告訴苗氏:“做得對,就是要多帶一些,路上要走半個月呢,可不能苦了咱們阿珩。”
姚靖軍跟過來瞅了一眼,直撇嘴,“會壞掉的吧?”
“你懂什麼?”許氏把人往外推,“大冬天的哪那麼容易壞。再說,壞了可以扔,做少了不夠喫怎麼辦?女人家的事你不懂,別跟着摻和。”
姚家男子們表示真心的無能爲力,只是看着收拾出來這半院子箱子,默默地算計着自家外甥女得帶多少車隊才能把這些東西都給裝得走啊?
姚家這頭熱鬧得很,此時,鳳羽珩正拉着想容在街上採買一些必備之物,正準備到一家小食鋪子買些零嘴兒,街角一轉彎,卻剛好撞見挺着腰板兒騎着馬閒逛的八皇子玄天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