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風卿卿的畫像
“天道有變,這場雨憑白無故地壓制了我與師離淵的靈力。”夜溫言沒瞞着他,全盤托出,“誰也說不出是爲什麼,總之就是打從開始下雨那日起,我們的術法使用就出了問題。雖然小來小去的術法依然可用,但消耗靈力過多的大術法,卻是用不得了。包括攻擊性的術法,也受了限制。原本我們沒打算坐馬車趕路,而是要直接用大挪移術的,可惜……”
她擺擺手,“不過沒關係,對於我們來說,有變化比沒變化要好。在天地靈氣消散之後,人世間歷經了幾百年的平靜,人們過了幾百年安穩日子,也是時候該有些波瀾了,否則人類就會一直止步於這個狀態,再也不會有任何進步與發展。”權青畫問她:“師妹所指的進步與發展,是什麼?”
“壽元。”夜溫言說,“人類壽元只有一個甲子這件事情,一直是我心頭大患,此事不解決,豈不是枉費我們在這世上活了一遭?六十年太短了,有多少人還沒有做完想做的事,壽命就到了頭。有多少帝王還沒有將這江山天下治理成他心中所願,就一命嗚呼?
想要突破壽元,唯有等天道變。雖說天道一變,很有可能會伴隨着一場巨大浩劫,但是師兄,我問你,你是願意以性命搏一搏長命百歲,還是甘願就這麼平平淡淡去活六十年?”
“自然是願意去搏的。”權青畫想都沒想就道,“少時就曾聽父皇說過,如果有機會突破壽元,就算要命也是值得的。畢竟人活着總要爲子孫後代着想,如果用自己的命換來萬民後代長命百歲,那就是他的功德,是他這一生爲北齊、甚至是爲這片大陸做出的最大貢獻。”夜溫言點點頭,“是啊,爲了子孫後代,多數人都想搏一搏的。但也未必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想法,我們相信有些人願意去做,就也得接受有些人不願去做。所以等真到了那一天,就要做好面對質疑和反對的準備,甚至還要面對那些因爲要保這一世性命,而奮起反抗、甚至興起戰事的人們。到了那時,沒有誰對誰錯,分不清誰黑誰白,可能明知道他們也是對的,卻還是要咬緊牙關強力打壓,甚至犧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來成全更多人的未來。
師兄,你若與我們同行,若是要與我們一直站在一起,就也要跟我們一樣做好這種準備。”
她說到這,封昭蓮把話接了過來:“不但要準備打仗,還要準備承受天下人的誤解與謾罵。總之,事成之後能得到多大讚美,事成之前就要經受多大詆譭,這都是註定的。
反正我肯定是站在阿言這一邊的,因爲我真真正正地知道人類壽元絕不止一個甲子。長命百歲這一說,我雖沒親身經歷,卻也親眼目睹過,所以我接受不了只活六十年。”
她說到這裏看了權青畫一眼,也不怎麼想的,竟然起身,抓起蓑衣披在身上,跟夜溫言打了招呼,然後便坐到車廂外,跟雲蕭和天涯說話去了。
權青畫掀了一下車簾子,似想說些什麼,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把蓑衣的帽子給她扣嚴實了些。再收回手時,一半的袖子都被雨打溼了。
他握着打溼的衣袖,琢磨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問夜溫言:“這雨有問題?”
夜溫言點頭,“有問題,但對於凡人來講,可能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甚至人們根本也不會感覺到這雨跟往年夏日裏的雨有任何區別。但對於我和師離淵來講,區別就太大了。”
被她踏着腳的老龜這時也開了口,說:“我就是覺得越下雨我就越愛渴,按說天氣溼潤,是不會太容易渴的,但打從這雨開始下起,我每天都要喝大量的水,不喝就感覺自己要死了一樣。不行了,你們先說着,我又要喝水了。”
它喝水的法子也很簡單,直接把頭伸到車廂外頭,然後仰面張嘴,由着雨水往嘴裏灌。
天涯和雲蕭看着這一幕嘖嘖稱奇,但因有帝尊在,這種靈物自動被他們歸爲帝尊所養,便也只覺得奇怪,並沒有太過驚訝。甚至雲蕭還拿了一只水瓢放在它邊上,等水瓢接滿雨水,就直接倒進它嘴裏,比它自己接着雨水喝要暢快多了。
“既然雨有問題,它這樣喝沒關係嗎?”權青畫有些擔憂。
師離淵主動答:“沒關係。它若連這點分辨能力都沒有,過去的兩千多年也是白活了。”
“師兄給我們詳細講講赤雲城的事情吧!”夜溫言問權青畫,“我那些首飾已經賣到赤雲城去了?這麼快?師兄該不是把首飾掛到蒼鷹腳上,讓它帶着飛過去的吧?”權青畫搖頭,“不是。從臨安到赤雲城路途很遠,蒼鷹一次飛不了那麼遠的路,要休息,要捕食,首飾又重,所以綁到它們腳上不是最穩妥的法子。那時你雖沒有太明顯的表示很着急把這些首飾賣往外省,但我也能猜出一兩成意思來。於是便動用了六只機關鳥,選了一部分首飾裝到機關鳥的肚子裏,再給機關鳥設定了幾個方向。赤雲城是其中之一,有兩只機關鳥飛往赤雲城,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消息傳回來,說有人看了那些首飾,一定要見其主人。”
夜溫言按了按心口,師離淵立即將人攬住,低聲問她:“可還好?”
夜溫言做了個深呼吸,“沒事,就是有點兒着急,這一刻竟真恨不得你還能使大挪移術,把我瞬間移到赤雲城去,看看那要見我的是何人。師兄——可知是男是女?”
權青畫答:“女。”說罷,伸手入懷,取了一張圖紙出來,“消息傳回時附着一張畫像,雖然畫得簡單又潦草,但你若識得那人,應該也能辨出幾分。”
夜溫言將圖紙打開,一張小姑娘的臉一下躍至眼前。那一刻,她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對她說:“阿言,你快看看我,你看我有沒有更好看一些,你看我這次畫的眉毛好不好?”
那是風卿卿的模樣,雖然畫得的確潦草,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消息傳回來多久了?”
“沒幾天,從收到消息到我出發來尋你們,也就耽擱了半日。還是因爲晉州知府到了臨安,說的正是秀山縣的事。皇上聽說此事,便讓我直接帶了人過來接管,同時也把這邊的案子交給了我。我們是騎馬過來的,只用了不到三日,馬車是在鄰城換的,爲的是到秀山縣時有些排場,不至於被這邊的百姓質疑。”
“那這消息從赤雲城傳回臨安呢?又需要多久?”夜溫言反覆確認這個時間,她得算着自己現在趕往赤雲城,來不來得及見風卿卿一見。
她始終記得風卿卿在漂流瓶裏說過,她的空間出了問題,不一定什麼時候人就會進去,也不一定什麼時候人就會出來。一進一出的,又不一定會在什麼地點。
不只她是這樣,玄天華也是這樣。如果時間太久,只怕她跟她又錯過了。
權青城算了一會兒,告訴她:“最快也要十五日。飛鷹是經過訓練的,但即使這樣,從赤雲城飛到臨安,也需要十五日。師妹,可是來不及了?”
夜溫言苦笑,“可不是來不及了麼。我若沒料錯,怕是這消息還沒傳到你手裏,那個人就已經不在了。不過沒關係,既然她在赤雲城出現過,那只要我尋過去,就有更多的機會能再見到她。出現過總是好的,不至於讓我盲目地找。”
“師妹,是敵是友?”“是友,故友,摯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如親人一般的朋友。”
權青畫點點頭,不再多問了。原來她做那些首飾賣到各州省去,就是爲了找人。卻不知要找之人怎麼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了?夜四小姐的朋友,不應該都在京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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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蕭,你是就姓雲嗎?”車廂外,封昭蓮的聲音傳了來,還是那麼清清脆脆的。
權青畫不由自主地就扭了頭,雖然隔着簾子,但目光還是遞了出去。
很快就傳來雲蕭的答話,他說:“不是姓雲,雲蕭二字是從前的主子給取的。至於我本來姓什麼,我也不知道,很小的時候爹孃就不在了,收養我的人沒有給我取名。”
“那你以前的主子呢?”
“死了。”雲蕭聲音有些起伏,也不知是情緒所致,還是因爲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死了?怎麼死的?”封昭蓮一句接一句地問。
雲蕭也不嫌煩,她問他就答:“被仇家打死的。本來我也要跟着一起死的,但是閻王爺不由,死一半又活了。活了之後就逃了出來,然後就遇到了你。郡主,你放心,我既然跟了你,就不會再想着從前的人。今後會一心一意跟着你做事,這條命都是你的。”
封昭蓮哈哈地笑了起來,“我要你的命作甚?以前也曾有人爲我死過,與你的經歷正相反,活過來的是我不是他。可能是那時候起,就有了心理陰影吧,所以我身邊從不帶護衛,也不願意再讓誰因爲我而死去。你是個例外,可能也是緣分。不過雲蕭你記着,一旦遇到性命危機時,你只管自己逃命去,不用管我。這是命令,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