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染說話聲音淡淡的,神情也是平平常常的,也聽不出是有多生氣,更看不出是有多惱怒,就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這個平常的事情卻把個孔曼蓉給氣夠嗆,打吧,她還真怕白鶴染報復回來,不打吧,眼下實在是下不來臺了。這可怎麼辦呢?
孔曼蓉實在沒了轍,不過好在身邊還有個丫鬟,這不能拿別人的丫鬟出氣,她打自己的丫鬟總沒人管什麼了吧?於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你這個不中用的東西,到底我是主子還你是主子?你看看人家的丫鬟,出了事只管衝在前頭替主子擋着災,你呢?你就會往後躲,我讓你打個人你都不敢。好,你不敢打人,那便自己捱打,我今兒打死你也是個痛快!”
於是,孔曼蓉開始了對自己丫鬟的毆打行爲。
這個白鶴染可是管不了的,也懶得管,反正你自己的丫鬟,打死打活都你自己家的事,我又沒喫飽了撐的我管你幹什麼。
於是她衝着身邊兩位妹妹招了招手,“走吧,咱們往前站站,將位置給這位孔家嫡小姐讓出來,別妨礙了人家教訓家奴。”
幾人很默契地跟着白鶴染往前走,很快就站到了人羣裏,白蓁蓁甚至見着了相熟的小姐妹,熱絡地說起話來。
沒辦法,她雖然是庶女,可背後立着個紅家,雖說士農工商中商排在最後,但這可是皇商,還是東秦首富,誰敢小瞧?所以白蓁蓁平日裏也是沒少跟這些眼高於頂的嫡小姐一起玩。
那孔曼蓉打着自己的丫鬟出氣,卻見白鶴染那頭已經不再搭理她,自顧着跟人說話去了,甚至還看到到有人衝着白鶴染行禮,然後一臉感激地說:“我外公上月得了惡疾之症,得虧有今生閣的大夫出面診治方纔醫好,聽說是公主您親手擬的方子入藥,還親傳了宋大夫針法,我們家真是不知該怎麼感激您纔好。今生閣的大夫說了,治病救人是他們的職責,還說我家給了銀子,用不着謝。可是對於我外公一家來說這仍是大恩,所謂大恩不言謝,還請公主您先受明月一拜,待今後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還請公主一定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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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染是想起有這麼個事兒,當時是宋石讓白蓁蓁給帶了話,她聽了之後判斷是腦血栓,於是教了宋石一套應急的針法,生生將腦中的血栓給衝開了。
孔曼蓉簡直要氣死了,當即放棄毒打自己的丫鬟,又開始擠兌起白鶴染來:“不過就是白家一個棄女,有什麼好威風的。你的父親寧願養別人家的女兒也不願意養你,這要換了我,早就擡不起頭來了,還好意思出來這裏招搖?”
不等白鶴染接話,白蓁蓁緊跟着就開口了:“哎喲孔家小姐,這話可不是好話,這話可是不好亂說的呀!你家裏爹孃尚在,怎麼好打這種比方,這可是對爹孃的大不敬。”
孔曼蓉差點兒沒氣暈過去,“閉上你的嘴!區區一個庶女,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
白蓁蓁一哆嗦,面上一副害怕的模樣。但她卻不是在爲自己害怕,而是在替這位孔家嫡小姐感到害怕。她提醒對方:“這話就更不能說了,且不說我如今握着九殿下的婚約在身,慎王府裏上上下下已經把我當半個主子看,要是讓他們知道了你如此擠兌於我,說不準得找你的家裏人好好說道說道。咱們就單說那日宮宴上,不知這位孔小姐可也參加了?當時也是有位吳家的小姐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跟你這架式也差不太多。結果怎麼樣?我這個護短兒的姐姐吧,直接把她從山崖上扔下去,給摔死了。”
她說着,還擡頭往山上面看了看,有些遺憾,“今兒還算好,咱們已經在谷底,摔不死。”
孔曼蓉一哆嗦,也想起來宮宴那晚發生的事,不由得有點兒心顫。
可再心顫那也是過去的事了,跟她也沒關係,眼下這樁卻是讓她很沒臉面。這麼多人看着呢,她要是不把場子給找回來,往後可怎麼在這些姐妹面前立足?
於是她硬着頭皮又懟起白鶴染來:“沒人要的踐丫頭,真不明白十殿下怎麼看上了你。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因爲你那個愛養別人家孩子的爹,恬不知恥的去跟皇上給你和十殿下求了個冥婚。聽聞後來賜婚的聖旨上也說了,既然已經在閻王面前打了報道,就不好再悔婚。大家說說,這是不是就叫逼婚啊?”
白鶴染有點記不清了,聖旨上有說這條嗎?
人羣裏,有同那孔曼蓉交好的人跟着附和了句:“這哪裏是逼婚,分明就是騙婚。”
孔曼蓉也立即大聲道:“對,就是騙婚!”
白鶴染噗嗤一下就笑了,她樂呵呵地看着孔曼蓉,“不然你也騙一個?”
孔曼蓉被她這種表情氣夠嗆,“我們孔家纔不屑玩你白家的那種手段,簡直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嗎?呵呵!”她還在笑,“那又如何?我這個人做事情,不看過程只看結果,所以,能騙得來纔是本事。”
“你——”孔曼蓉簡直要被氣得七竅生煙,“白鶴染你臉皮真厚!”
白鶴染點點頭,“彼此彼此,我瞧着這位孔小姐的臉蛋上,應該是塗了至少四層粉吧?你可別動太大膽火,也別有太多表情,更別鬧別笑,粉末都在往下掉呢!”
孔曼蓉下意識地就伸手到下巴底下去接,同時還喊了句:“你胡說,我才塗了三層!”
人們鬨然而笑,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騙了,再想同白鶴染理論,卻見人家已經帶着妹妹們轉身走了,且就在前頭不遠處,今日這場百花宴的主辦人冷若南也正微笑着走過來,直接迎向了白鶴染。
孔曼蓉氣得直跺腳,有幾位小姐圍了過來安慰她:“算了,一個曾經的棄女,咱們犯不上同她一般見識,跌份兒。”
“就是,誰都知道她那親事怎麼得來的,用冥婚換陽婚,這種齷齪事都做得出來,這以後成了親還不得日日見鬼?閻王爺都饒不過她呢!”
這話說得就狠了,孔曼蓉覺得很解氣。對,就是鬼都不放過她,讓她日日見鬼,最好死在鬼手裏。等到死那天,她一定會放掛炮仗慶賀,讓那白鶴染到了地底下都直不起腰來。
只沒想到,偏生這樣的話讓藏在暗處還沒走的劍影給聽了去。原本就是打算聽聽看這些個姑娘家會不會背地裏說主子壞話,這一聽可了得,這何止是說壞話,這分明就是詛咒了。
劍影能讓這種人好過?
於是一陣清風拂過,幾位小姐只覺這陣風吹得臉上生疼,下人只管說許是山谷口的風太硬,讓往裏走走,趕緊進谷去就好了。
於是幾人收了咒罵的話,趕緊的跟着隊伍往裏頭走,一直走到前頭立着一塊界碑的地方纔停下來。這裏人多,風也沒那麼大了,可這臉怎麼還是疼呢?
劍影看着幾人,臉上扯了個壞笑出來。小主子給的藥還真是好用,他只借着內力催起來的風小小地灑了那麼一丁點,無色無味,混在風裏連粉末都看不到,這幾個壞東西立即就着了道,這簡直是殺人越貨的好東西。
劍影心裏默默地算計着,這樣的好藥可不能輕易用了,得多留着點。
石碑是冷若南提前着人立着的,上頭寫着三個大字:百花谷。下面還用小字記下了今日是哪年哪月哪日,甚至連天氣晴朗都寫下了。
有人好奇,以前辦百花會也沒見着還有這麼個東西。於是冷若南笑着說:“今年輪到我來辦這百花會,總要有點兒新奇的東西做個念想,便想着村裏會有碑界,上頭寫上哪個哪個村,不如咱們也做這麼個石碑,以紀念咱們今年選在這裏辦這一場盛事。”
有得玩鬧自然人人樂意,這些個小姐都是沒嫁人的黃花大閨女,自然年紀都不大,所以看這東西也覺新奇,甚至有人告訴自己的丫鬟,回去之後照着這樣子畫下來,繡在帕子上。
見衆人都集中到谷口了,冷若南便開始講起這一屆百花會的程序來。
其實程序也不過就是往年那些,先入谷賞花,然後賞花的同時也要採下自己認爲有用的花,留待後面用這些花來烹茶。然後因爲谷中有溪水,便加了一項可以嘗溪水,也可以將溪水裝走,留着用這溪水煮茶。至於裝走溪水的工具,冷家這頭已經備好了水囊和竹筒,早就放到了溪邊,等走到那處就可以看到。
除此之外,這片山谷在她找人打理的時候,還發現了猴子,非常可愛,也不傷人,又會跟人討要喫食。於是便又多了看猴子這一項,以及一會兒可以拿上冷家準備的點心帶上,留着喂猴子用。
最後就是入山莊烹茶了,這山莊就是冷家的山莊,剛好在這山谷外頭,也不用上山,從谷裏出來就能看到。當初冷家買這個莊子是爲了避暑,畢竟山裏要比外頭涼快多了。
白鶴染感嘆,古人真是會享受。思緒間,目光瞥過,隊伍中幾道十分不友善的目光被她成功捕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