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妃要見姚顯,這個要求鳳羽珩並不意外,她只是一直都想不明白雲妃跟姚顯之間究竟有何瓜葛。
當初她曾問過姚顯這問題,可姚顯也說不清楚,原主的記憶裏他只能回想到雲妃初入宮裏被毒打,姚顯曾經爲她換過膚,旁的也就沒有什麼了。可雲妃對姚顯似乎有一份執念,這種執念讓鳳羽珩一直惦記着,卻始終不得究竟。
眼下雲妃提起這個話,她到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謹慎地問道:“母妃,恕阿珩斗膽問一句,您見我外祖父的事,倘若父皇知道了,可會不喜?”
雲妃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孩子八成是誤會了,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來,“老頭子跟姚顯是論交情的,但對本宮來講卻是長輩,他有什麼可不喜的,管得那麼寬呢?”
鳳羽珩聽她這樣說便放下心來,可是想了想,還是道:“見個面是沒問題的,不過母妃您還是得很隨父皇回宮。您也知道,姚家正辦喜事呢,這幾日怕是府上很忙,怎麼着也得等新娘子三天回門之後才能安定下來,到時阿珩帶着外祖父進宮見您,好不好?”
雲妃沒吱聲,猶自合計了一會兒,到也不再爲難她,只點了點頭,“罷了,本宮回去。”這話一出,面上隨意之色斂去幾分,又換上往日鳳羽珩進月寒宮時見到的那套慣有表情。
雲妃不是不識大體的人,眼下她不在宮裏,天武帝也追到淳王府來,萬一朝堂之上出了差子,不是她擔得起的責任。縱是她不在意這片江山,總還得爲兩位皇子着想。
一旦下了決定,雲妃便不再多等,她是個痛快的人,當即便站起身來,喝完了最後一口茶,微仰了頭對鳳羽珩道:“送本宮出去吧!”
鳳羽珩趕緊到邊上將人攙扶着,一步一步出了這間寢殿的門。外頭下人似篤定了鳳羽珩定能勸動雲妃回宮,也不驚訝,只默默地跟在身後,一個個儀容端莊,赫然都是月寒宮裏出來侍候的宮人。
雲妃出來,雖在意料之中,卻也算是意料之外。而這個“之外”,重點不是她願意回去,而是她願意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天武帝面前。
老皇帝眼睛都直了,若說上次相見光顧着激動,這一次可是極大的驚喜。更何況現在是白天,青天白日,早上下了雨,眼下放晴,大好的日頭照在當空,映出雲妃嬌美一如當初的面容,直看得天武雙眼發直。
雲妃瞅着她這樣子,不屑地“切”了一聲,開口道:“不是讓我回宮麼?到底還走不走了?你若不想起我就再回去。”
章遠趕緊捅了天武一把,然後陪着笑道:“娘娘說得是,這就走,這就走。”再見天武還是那副癡癡的表情,氣得用大袖子藏着手,狠狠地在天武的腰間掐了一把,疼得天武跳了起來,這才聽章遠又道:“雲妃娘娘等着您親自接回宮中呢!”
這個大好消息可是頂得上掐的那一把,天武立時忘了疼,慌里慌張地伸出手就要從鳳羽珩手中把雲妃給接過來,結果人家不冷情,輕哼一聲,竟率往外走去。天武只好在後頭跟着,就像個小跟班兒,不過也是幸福的小跟班兒。
衆人目送帝妃二人同上了一輛宮車,是玄天華的那輛,淳王府又派了無數暗衛在四處悄悄跟着,這才放心地讓他們離去。玄天冥感慨:“他們也能有今天啊!”
玄天華亦苦笑,“還以爲這輩子看不到父皇和母妃同輛一車的情景。”
鳳羽珩卻是眼珠一轉,說了句:“你們猜,他倆在車宮會聊點什麼天?”
玄天冥冷哼,“左右不過是鬥嘴。”
玄天華補充到:“父皇也肯定會喫虧。”
果然,兩個兒子是最瞭解爹孃的,這宮車還沒行出多遠呢,裏頭坐着的雲妃就發難了,斜着眼睛瞪天武:“你往那邊坐坐,離我遠點兒!”
天武聽話地往邊上挪了挪。
“不夠,再遠點兒!”
他又挪。
“再遠點兒!”
一來二去的,可憐皇上總共挪了六次,終於在第七次的時候崩潰了,“翩翩啊,你要是想趕朕出去你就直說,現在都一條腿在外頭了,再挪就全出去了。”說罷,又緊着解釋:“不是朕不想出去啊!實在是身份比較尷尬,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說是不是?”
誰知雲妃根本沒聽這茬兒,她只是揪住了天武話裏的一個字眼兒:“不是你不想出去?這麼說你是想出去?”
天武一怔,連連擺手:“不是不是啊!朕怎麼可能想出去,翩翩你知道的,我想你都來不及,總想着能多看就多看你一眼,幹什麼要想着出去。”
雲妃冷哼,“白看啊?”
天武沒反應過來,不白看還怎麼着?掏銀子看?
就聽雲妃又道:“我問你,月寒宮收拾得怎麼樣了?”
終於有了聊下去的話題,天武放下心來,至少有話說,就不至於直的趕他到車外。他小心翼翼不着痕跡地把屁股往裏頭挪了挪,好歹讓那已經移出車廂外的半條腿能縮回來。雲妃見了到也是沒說什麼,他這才鬆了口氣,然後道:“月寒宮燒得有點兒嚴重,朕……我想着,要不乾脆重蓋吧?看你喜歡什麼樣兒的就跟工匠們說,喜歡什麼咱們蓋什麼,左右大順國運昌盛,我不缺銀子。”
雲妃心裏有些不好受,“我聽華兒說,修復月寒宮是你自己掏的體己銀子?”
天武大樂:“可不!但那只是最初,後來那些大臣們看着朕都出銀子了,他們哪好意思光看着熱鬧,於是一個個兒的也跟着捐,捐來捐去,這銀子就不老少,足夠蓋一座很體面的月寒宮了。”
雲妃沒再說什麼,不過對於大臣們能有這個眼力見兒,還是挺滿意的,不然光掏老頭子一個人的錢,她還真是……有點兒捨不得。不過……“你不是打算那一場大火就那樣算了吧?”她挑眉,“無緣無故失火,就不想想原因?”
天武帝趕緊道:“查了,當夜值守的御林軍副統是後宮靜貴人的親哥哥,那靜貴人熬不住了,鑽了牛角尖,就認爲把你燒死了她就能重見天日,這纔有了那一晚的大火。如今那二人都已死,這事兒也就這樣擱了下來。”
“靜貴人?”雲妃想來想去也對不上號兒,不由得又不樂意起來:“媳婦兒多有什麼好,今天這個害那個,明天那個害這個,要是華兒和冥兒也隨了你,我就是打也把他倆給打死了。”
“那不能那不能。”天武對這一點還是有信心的,“華兒那性子,他能娶上一個媳婦兒我就燒高香了,冥兒身邊有那珩丫頭,他要是再敢胡來,我看你不把他打死,珩丫頭也得把他打死。”
“就是該有這樣厲害的媳婦兒。”雲妃越說越來氣,“玄戰,要不是因爲我不會武功打不過你,二十年前我也定會把你給打死。”
天武一哆嗦,趕緊拱手致謝:“多謝娘子饒命之恩。”
“滾!”雲妃怒聲道:“誰是你娘子?你正經的媳婦兒是皇后,在中宮坐着呢,我算哪根蔥。”
“不是,你要是喜歡那位置,換給你就好了。”天武對此可是一點都不含糊,“你知道的,我是皇上,從前太后在的時候總是催着要給皇家開枝散葉,現在這枝葉也散得差不多了,二十多年了朕也沒再顧過後宮,什麼皇后不皇后貴妃不貴妃,她們早都成了擺設,你要是喜歡就隨你挑,想當什麼當什麼,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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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稀罕你那些個破玩意?”雲妃越說越來氣,“玄戰我告訴你,別以爲一個靜貴人死了,再拖上一個大哥這事兒就算完,姑奶奶不傻!這事兒背後定還有主使,定還有推波助瀾的人,你要沒本事給我仔仔細細查清楚,那回宮之後我就自己查,讓我逮到那害我之人,我就讓冥兒進宮來給我放火,我不燒死她我就不叫雲翩翩。”
“行!”天武一百個贊成,“燒!隨便燒,只要你高興,愛燒哪燒哪!”
這話被坐在車廂外的章遠聽了個真真切切,不由得直抹冷汗,心說你們到是高興了,真要那麼個燒法,前朝還不得瘋了?國庫現下雖說充裕,可也沒有這麼個折騰法的。
不過顯然雲妃也只是說說而已,見天武跟着起鬨,馬上就閉口不提燒宮一事,只是提醒天武:“你的後宮並不安生,這些年我雖不出去,但眼不瞎的,耳也不是聾的,你莫要真以爲天下太平,等事到臨頭大禍起時,你可不要後悔。”
這話說完,她便再不吱聲,很是高冷地坐在那裏,任憑天帝再如何喚她也不言語。
這宮車一路往皇宮裏去,街上看到的人只當是七殿下進宮去,絲毫也想不到坐在裏面的竟是當今天子,和那個不可一世的雲妃娘娘。
而淳王府這邊,鳳羽珩拒絕了玄天華“進去坐坐”的邀請,早早的拉着玄天冥往回走。
二人是步行的,雨後的空氣到也是新鮮,聞着清新怡人。只是她心裏卻還是想不通,便將答應了雲妃要見姚顯的事說給玄天冥聽。這個事情他倆從前也討論過,如今再說起來,卻依然沒個究竟,無奈之下也只能說等二人見了面纔好知道真相。
玄天冥送鳳羽珩回了郡主府便坐着宮車回了自己的御王府,而鳳羽珩這邊,才一進府門,就見下人匆匆來報:“小姐快去看看,藥室裏那位情況似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