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不出口,不是因爲還有愛,而是就像白興言說的,有些選擇不能只論對錯,而是要權衡利弊後再言取捨。她自己倒沒什麼,可是她的女兒卻還要出嫁,眼看着九殿下就要下聘,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生出變故。
紅氏到底還是妥協了,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想要的,但也不再提不養家的事。
白興言頓時鬆了口氣,小葉氏也跟着鬆了口氣,白浩宸眼見一個好機會流失,心中頗感遺憾。他看了白鶴染一眼,心裏想着白鶴染曾經說過的話。或許真要讓她插手大葉氏復位之事,他們這邊真得拿出些實際的好處來,白鶴染不見兔子是不會撒鷹的。
白蓁蓁心裏有氣,氣白興言的無賴,也氣紅氏的妥協。敢情這一出白鬧了?說了半天還是什麼好處沒撈着,還是得養着這一家子白眼狼?她着實不甘。
白鶴染往前走了兩步,沾了談氏血的手在帕子上擦了又擦,總算是擦乾淨了。
她拍拍白蓁蓁,“彆氣餒,一條路不通不是還有另外的路麼,總不可能一點都不回報就只一味的要求你們付出,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做這種沒良心的事的。”
白興言一聽這個二女兒說話心裏就打哆嗦,直覺告訴他,白鶴染又要出主意了,就是不知道這個主意他能不能承受得了。
果然,白鶴染的話說完就看向她爹開了口:“紅姨娘不願做主母,你卻還苦苦哀求她繼續幫你來養這個家,那便圓了他們娘仨的另一樁心願吧!”
白興言戰戰兢兢地問:“什,什麼心願?”
白鶴染說:“簡單,今後准許蓁蓁和浩軒二人稱自己的姨娘爲孃親,既不動現有的主母之位,他們娘仨也不會太過委屈。另外,其他人既受着紅家的恩,花着紅家的銀子喫着紅家的飯,就也不該再稱紅氏爲姨娘,而是該尊稱一聲:紅夫人。父親覺得如何?”
“行!行行行!”白興言長長地鬆了口氣,立即點頭。“我同意。蓁蓁,以後你不用跟你娘叫姨娘了,就叫孃親,叫母親也行。回去跟軒兒也這樣說,讓他也改口。還有其他人也都要改口叫紅夫人,誰再敢叫姨娘本國公定不輕饒。蓁蓁,父親不能給你們真正的名分,但這個叫法卻是可以改的,算是對你們的補償,可好?”
白蓁蓁都聽愣了,“真同意了?真的可以叫孃親了?”
白興言再點頭,“真的,千真萬確。你若不信,回頭我寫個文書給你們,算是證據可好?”
“好。”紅氏開了口,“你把這事兒寫下來,蓋文國公的印璽,再加按手印。”
“行,就這麼說定了!”白興言很高興,再指指小葉氏,然後同白鶴染商量,“把她喉嚨上的銀針拔下來好嗎?她肚子裏還有孩子,受不起這個驚嚇。”
白鶴染冷哼,“你的女人肚子裏有孩子你倒是知道心疼,二嬸肚子裏也有孩子,卻被你的女兒打得差點小產,這事兒你可要記得給二叔家一個交待。”
“好,爲父不會忘的,快拔針吧!”
白鶴染也無意再跟他們廢話,走上前,伸手將小葉氏喉嚨上的針拔了下來,隨手扔了。
小葉氏長出了一口氣,人都站不住了,好在下人們在邊上攙扶着纔沒讓她滑到地上。雖然對於紅氏能被自己的孩子叫孃親一事她也是有介懷的,對於旁人要稱其爲紅夫人她也是不樂意的。但這些都是小事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只要不動她的主母之位,其它的統統都好說。
小葉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面向白鶴染,深施了一禮,“阿染,我替花顏向你道歉。她動了大夫人牌位是大錯,等她能下地了,我一定讓她到祠堂來給大夫人磕頭賠罪。阿染你打也打了,就原諒她吧,她到底是你的親妹妹,你要怪就怪我疏於管教才讓她養成了這樣的性子,今後我一定好好教,一定把她從小養出來的壞毛病給改了去。”
小葉氏很聰明,幾句話就把責任全推到了大葉氏的身上,也算是對白浩宸剛剛那一番言論的反擊。不過她反擊得也算漂亮,因爲白花顏的今天的確是大葉氏造成的,那個孩子在十歲以前沒有跟在小葉氏身邊一天過,所以說起來她如今這個德性還真的怪不着小葉氏。
白鶴染無意就從前的事情過多糾纏,只平靜地點了點頭,算是把這個事揭了過去。畢竟她不能真的打死白花顏,今日這些懲戒也算是夠了,但日後若是再犯到她手裏,她依然不會手下留情。但願白花顏喫一塹長一智,學得聰明一些。
一出鬧劇算是收了場,白鶴染走到淳于藍的牌位前,又用袖子將牌位重新擦了一遍。
白興言看到那牌位壞了一個角,於是討好地道:“回頭爲父着人重新做一塊換上。”再想想,又補充說,“新做的牌位會放到這一代主母的位置,不會再委屈她了。”
小葉氏心裏再度鬱悶起來。
可是白鶴染卻輕輕地哼了一聲,斷然拒絕他這所謂的好意,“別一再的推銷什麼主母之位了,沒人稀罕。我母親不過暫居此地,早晚有一天我會將她的牌位請走,無所謂你們把她放在什麼地方。這座當初她用命換來的棲身之地,終究還是要離開的。”
她說完這些,又衝着淳于藍的牌位拜了拜,轉身走了。
見白鶴染走了,白蓁蓁樂呵呵地挽住紅氏的手臂,大聲道:“孃親,咱們也走,軒兒這會兒也該讀好書了,今兒咱們下館子,喫點兒好的去。”
白浩宸在後頭緊跟着就來了句:“恭送紅夫人!”
白燕語也俯了俯身,“恭送紅夫人。”然後用胳膊肘捅捅身邊的林氏,示意其趕緊表態。
林氏不願表態,因爲此時她覺得自己十分難堪。紅飄飄雖然並沒有被扶成主母或是平妻,但人家已經改了稱呼,自己生的孩子可以管她叫孃親,旁人都要尊其一聲紅夫人,這跟主母還有什麼區別?何況紅氏還管着公中的銀子,實際上她比主母的權勢都還要大啊!
這樣一來,白家真正意義上的姨娘就只剩下她一個了,她自然覺得沒臉。於是狠狠地剜了白燕語一眼,終究還是沒有開這個口。
白燕語無奈地搖頭,默默地看着白興言親自攙扶着小葉氏走遠,這才小聲同林氏道:“你該高興纔是,幹什麼耷拉個臉?我讓你表態你倒是跟着表啊,怎麼光張嘴不出動靜?”
林氏輕哼,“我爲什麼要表這個態?叫她一聲紅夫人,那我成什麼了?你就甘心看着我成爲國公府最後一個妾?就是你樂意我還嫌丟人呢!”
“你丟什麼人?你付出什麼了?”白燕語對林氏這種想法簡直覺得好笑,“白蓁蓁的娘爲了得到紅夫人這個稱呼,付出了多少銀子,你算過沒有?偌大一座文國公府每日開銷是多少,你心裏真就沒數嗎?你就當國公府裏妻妾的名分是要用銀子買的,人家出得起那個錢,你呢?你出得起嗎?姨娘,說句良心話,但凡你出得起這筆錢,咱們也不至於落得如今這樣。”
林氏想再辯駁幾句,可又實在找不出理由。是啊,紅氏的地位是用銀子買的,她沒錢,自然買不起。“我瞅着你今兒個的表現,你是死心塌地跟着二小姐了?”林氏有些擔心,“可到底她跟四小姐那邊走得更近一些,紅家也能爲她提供支持,那我們呢?我們能給她什麼?你就這樣投靠過去,那也只能跟着四小姐屁股後面撿剩,能得着什麼好?”
“撿剩就夠了。”白燕語立場十分堅定,“白蓁蓁喫肉我喝湯,這個湯就管飽。至少湯是帶着肉腥的,可是如果我不這樣選擇,那就只能自己喫糠咽菜,連口湯都喝不着。”她問林氏,“我拿回來的那些玉器和首飾你瞧見了吧?那就是我的湯,人家指頭縫裏隨便漏出點湯都夠我喝得玉潤珠圓,我還有什麼可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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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再次無法反駁,同時也感到陣陣悲哀。這個家裏,只有她的孩子沒有靠山,無權無勢,她這個當孃的什麼都給不了孩子,如今孩子自己尋着靠山了,她有什麼道理還要挑着?
“好,跟着她吧!”林氏終於也下了決心,“你也不小了,四小姐與你同歲,如今都能在外頭獨當一面,你總不能一直在府裏渾渾噩噩地混日子。我也是因爲想到府裏只剩下我一個姨娘,心裏一時不痛快。你放心,一會兒我就往引霞院兒走一趟,給那紅夫人賠個不是。”
“我說了,你應該高興纔是。”白燕語再給她講道理,“從前府裏沒開這個口子,所以你就是有想法它也肯定實現不了。但如今不同了,如今這紅夫人的口子已經打了開,那麼誰就能保證以後不會再出個林夫人?有了這個開端,興許你的機會就也不遠了。”
“真的?”
“真的假的,全靠自己努力。”
白燕語說完這話,就拉着林氏要走,她們已經是落在最後離開祠堂的了。誰知剛走出院子,就聽到一個趕過來打掃的小廝驚訝地道:“三小姐怎麼還在這裏?前院兒出事了,主子們都趕過去了,三小姐也快過去看看吧——”